第 8 节
作者:左思右想      更新:2023-09-15 22:21      字数:4927
  “得了得了。”他赶紧用肘部把稿纸压住。
  第二天早上,我数了数空白稿纸,一如我放到书桌上的数目。这样过了半个月,情况有了点变化:他大约怀疑我数稿纸,或者防备我可能数,为保险起见,就把所谓手稿放进一只抽屉里,锁起来。凑巧我一串钥匙里有一把开得了那锁。一天,我打开锁把里边的“手稿”细细察看一遍,一共24张。洁白的稿纸没一张有片言只字。每个晚上,他不多不少加进去两张。我看着恶心,便揭了他的底。他便搪塞说:“没法子——煤油灯下没法写,恐怕非得等开春。开春再起头好不好?”
  “可你说过冬天最适合写书。”
  “那时我是这么想,现在知道想错了。暂时放弃写作,我很沮丧,可又不得不放弃。”
  等春天来了,我提醒他说,写书的时机到了。
  “你总是没完没了地嚷嚷着写书写书写书。”他龇牙咧嘴地说。
  “我有整整一个月不提写书了。”
  “哼,你那么看着我,就好像我非写不可。”
  “是你自己曾经感情热烈,好象非写不可。”
  “我一向感情热烈,可总不能老写书呀!”
  “我们结婚都7个月了,可你仍旧一行书也没写。”
  他起身就走,“砰”一声把门带上。
  一个星期以后,他说春天极不宜写书:
  “春天里,人喜欢多多出门,看看树叶是怎样绿的。只有到了7月,人才愿意呆在家里。到那时我准定每天写作4小时。”
  到了夏天,他说:“天太热了,简直没法写字。给弄杯冰汽水吧。写书的事,秋天干!”
  我们结婚到现在有5年多了。可书呢,还没起头。一般地说,我们已不再讲写书的事了。不过有时候乔治自己还提起,而且每谈到书的起头,就满怀希望。
  不知道天下还有谁的丈夫,也像我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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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umber : 371
  Title :父爱
  Author :勃·洛芬宁根
  Issue : 总第 19期
  Provenance :
  Date :
  Nation :挪威
  Translator :唐若水
  我周围,依然是漆黑一片的夜,这时,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溜进屋的一丝光亮照在一双穿着睡裤的细腿上。有人正在鸭绒被下小心地摸索,接着一只小手悄悄伸了过来。
  “爸爸,”一声低唤似从远处传来,“爸爸,您醒了吗?”
  “不知道。”我睡意朦胧地咕哝着。不过,我还是感到了夜色在渐渐消融。黑黑的夜。有时,心中会腾起一阵对未来的忧虑。
  “爸爸,您是我的朋友,对吗?”
  “那还用说!”我打着呵欠,感到既快乐又恼人。
  “爸爸,您知道刚才我梦见了什么吗?”
  “不知道。”
  “我梦见我们都坐在我们的纸飞机上,飞过屋脊,飞到遥远的海上。天很黑,只见星星在闪光。但我一点也不怕,因为您跟我在一块。爸爸,您也怕过吗?”
  “当然怕过。”
  “很怕、很怕么?”
  “很怕、很怕。”
  “我也很怕呀——当我们坐在那飞机上时——哦,不,不在那时,而在之后,当我醒来时——那时,我才很怕、很怕!”
  “你怕什么?”
  “我怕您不在床上了。”
  “我当然在床上。我还能去哪里呢?”
  “在飞机上。因为你开飞机走了,而我坐在一颗星星上。接着我就想你,一直在想。所以我一定得过来看看您究竟是否还在这儿。”
  “看,我就在这儿,那只是一个梦罢了。”
  “爸爸,您在床上还能呆多久?”
  “呆不长了,我可不能整天老呆在床上呀!”
  “为什么?”
  “你知道,我——”
  “不行。因为您说过我们是朋友。是朋友就不能分开!得永远在一块!”
  “我懂,可爸爸还得去上班呀。”
  “不!”
  “你也还得去幼儿园哩。”
  “我不去!”
  “当然你要去!想一想吧,在幼儿园里你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还有那么多好朋友,对么?”
  “不错,倒有些朋友,不过,世界上我只有一个最好的朋友!”
  “你指的是我吧?”
  “是喽!爸爸,还记得去年夏天我们一块去乡下?那时我们倒是从早到晚一直在一起,是么?”
  “没错。”
  “真希望一直如此——因为那时候您不像现在这么忙。记得我们找不到的那支箭吗?”
  “但我们发现了两只小松鼠,它们紧紧地靠在一起躺着。”
  “它们也是朋友,对么?”
  “是的,它们肯定是朋友。”
  “让我紧靠着您躺一会吧,爸爸,只躺一小会。”
  “行,小鬼,上床吧!”
  “爸爸,把我抱紧——这样我才感到我们是朋友。好,真好。爸爸,给我念点什么吧,只念一会儿。”
  “可惜时间不多。现在几点了?”
  “表有啥用!朋友是从来不看表的——不必去上班、开会,也不必去幼儿园或上牙医那儿去。”
  “那么,你认为朋友们该干些什么事呢?”
  “在树顶上盖房。爬上绳梯,把食物和覆盆子酱抬到树上去吃。还有鱼呢,轮换着读故事。爸爸,您能给我念上一会《三个强盗》么?”
  “行啊,不过不能从头到底了,好吗?”
  “呱呱叫!爸爸,今天在办公室里,您再能为我做几只纸飞机吗?”
  “我想可以的。”
  “爸爸,他们会生气吗?”
  “谁?”
  “办公室里您的同事们。”
  “不,不会生气。他们只会惊讶地瞅瞅。”
  “问他们想不想试坐一下飞机!您可以将飞机开到窗外去!这样,他们也会愿意跟您交朋友啦!”
  “真是好主意!”
  “现在我想上幼儿园去了,爸爸,因为当我回家来时,您也会马上到家的。是吗?”
  “当然喽。我不会叫你久等的。”
  “爸爸,想一想那些没有朋友的人吧。”
  “我眼下正在想哩,朋友!去把那本书拿来吧,起床前我们可以读上两页。”
  “轰轰!我是一架飞机!世界上飞得最快的飞机!轰轰!”
  爸爸的朋友张开穿着睡衣的双臂,就像飞机伸出短短的机翼似的,他奔进另一间房间。一会几,他带着那书回来了。清晨,两个好友头靠着头,就像夏天的那两只小松鼠一样。
  “三个强盗偷偷开始行动了……”
  此时此刻,世上所有的钟表都停住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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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umber : 372
  Title :我为什么握他的手
  Author :邦达列夫
  Issue : 总第 19期
  Provenance :《花城译作》
  Date :1982。5
  Nation :苏联
  Translator :周智韵
  ——一位朋友的自述
  早上,我对着镜子刮脸,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很不顺眼。镜子里这张苍白的、眼角布满皱纹的脸似乎在笑着,在向什么人献殷勤。哦,想起来了!
  昨天在实验室门口遇见了那个走运的年轻教授、一个在职称方面坐直升飞机的人。他提升得快,并不是由于他聪明过人、才华出众,而是因为他会一个劲儿地往上爬。刚答辩了副博士论文又在写博士论文了,钻营的手段和媚上的功夫使同事们十分震惊。
  我们彼此都没有好感,只是勉强点头招呼,就是在门口碰见的那一刻,这种不友好的感觉仍然是存在的。但他一见到我,脸上立即闪电般地出现了一个幸福的微笑,做出一种高兴的、热情奔放的样子,似乎这次偶然相遇使他欣喜若狂。然后紧握着我的手说:
  “见到您非常、非常高兴!前几天才拜读了您那篇关于南极洲地带的论文,文章是第一流的,太好了!很遗憾我们没能在这个问题上一起合作。”
  我知道他在撒谎,因为我的工作跟他丝毫无关,想冷冷地回答一句礼节性的客气话(谢谢,感谢)就算了。可是我也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还受宠若惊地说:
  “听说您已在写博士论文了,这太好了!别放过时间哪!非常钦佩您这种认真的态度,教授!”
  说着还一个劲儿不停地摇他的手,摇得他那吃惊的手指似乎都想要从我的手中挣脱出去。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是在别人的授意下说着这些好听的奉承话,还笑得那么甜。甚至脸上的肌肉都感觉到了。
  事后,这奴才般的谄媚的微笑,久久摇着他的手不放那种丑态,以及这些奉承的话语声整天啮噬着我。我咬牙切齿用各种各样的话责骂自己,诅咒这个潜在的“我”,在某种场合下甚至比理智更强的这另一个“我”。
  这是什么?自卫?明智?还是奴才的本性?
  年轻的教授并不比我更有才干,也不比我更高明。再说,他在所里的地位有赖于我们实验室的工作,而我却丝毫无求于他。可为什么我却那么热衷于握他那只走运者的手,说那些虚伪、奉承的话呢?
  早晨刮脸的时候看着镜子中的脸。这是一张既亲切又可憎的脸。它虚伪、谄媚、懦怯,在生活道路上的每一个关口都要想方设法保全自己,似乎要把一辈子掰成两辈子过。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一阵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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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umber : 373
  Title :十日谈
  Author :卜伽丘
  Issue : 总第 19期
  Provenance :十日谈
  Date :
  Nation :意大利
  Translator :方平
  第四天故事第八
  从前,佛罗伦斯城里有一个极有钱的大商人。他有个儿子,名叫纪洛拉摩。孩子出世不久,他就死了,孩子的母亲和保护人替孩子小心管理财产。那孩子逐渐长大起来,时常和邻居的孩子们一起游玩。在他的游伴中间,有一个裁缝的女儿,年龄和他相仿,他最喜欢跟她在一起玩。后来大家渐渐长大,他如果一天不看见那女孩子,就坐立不安,而女孩子对于他的情意,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孩子的母亲注意到这回事,大不高兴,时常骂他,责备他,可偏是孩子一点也不肯听她;她只得把这种种情形告诉保护人。他们商议好,为了免得闹出事来,最好借口叫他学习生意买卖,把他送到远地去,使他离开了她,把她忘了,那时候就可以物色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和他完婚。
  于是,保护人就把孩子叫到账房间来,对他说道:
  “我的孩于,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应该学点正经事了。如果你肯到巴黎去住一个时期,我们觉得这是挺不错的:因为你的财产,有一大部分是投资在巴黎。再说,你到了巴黎,常常跟许多贵爵缙绅来往,学习他们的谈吐举止,那你就可以变成一个十分有修养的后生,可以大大抬高自己的身分,这比你留在这儿,不见世面,要强多啦。”
  那孩子用心听完了他们的话,就直截了当地回答他们说,他不想出门,因为他觉得他住在佛罗伦斯并没有什么不好。于是那几位保护人又苦口婆心地多方面开导他,却始终没法说服那个孩子。他们只得把这事报告他的母亲。
  这一回,母亲可发怒了,就把孩子叫了来,严厉地训斥了他一顿。骂过之后,她又用好言抚慰他,哄他,求他,最后终于说服了他,使他答应到巴黎去,不过他要求以1年为期。
  这样,他只得离别了情人,来到巴黎,可是归期一再迁延,竟在那里一住两年。他并没有因之而忘了沙薇特拉,反而对她更怀恋了。回家之后,赶紧要去找她,不料他的沙薇特拉已经和一个做帐幕的勤恳的小伙子结了婚。他心里真是难过,但是再也没有补救的办法了,他觉得,如果能稍许获得一些安慰也是好的,就打听出了她住在什么地方,跟一般年青的情人一样,时常在她家门口徘徊不去。还以为她也像他一样,不曾忘了旧情。
  可是出于他的意料之外,她已经不认得他,好像他只是一个陌路人;要不就是,纵使她还记得他,也不肯和他相认了。那个青年心里格外难受。他决定要当面跟她说句话,哪怕因之送了自己的性命,他都不在乎,
  于是有一天黄昏,沙薇特拉和丈夫到邻家玩儿去了,他就偷偷地溜进她家,躲在一卷卷帆布后面,耐心守着,等到他们回来,上了床,她的丈夫睡熟之后,就溜了出来;他已看清沙薇特拉睡在哪儿,轻轻悄悄来到她身边,小声说道:
  “我的心肝啊,你睡熟了吗?”
  那姑娘还没入睡,发现房中有人,想要惊喊起来,他慌忙说道:
  “看在仁慈的天主面上,别嚷,我是你的纪洛拉摩啊。”
  她听见这话,连说话的声音都发抖了,她说:“唉,纪洛拉摩,看在老天面上,快走吧,我们做孩子的时候那一段恋爱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知道,我已经是个有夫之妇了,假使我再想到别的男人,那就是我的不是了。所以,我求求你,做做好事,快走吧。万一我丈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