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点绛唇      更新:2023-09-05 21:06      字数:4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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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让他如此孤独呢?年龄的增长还是与生俱来的荣华富贵?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世间的道路何止千百条,为什么,眼前这些人却不约而同的要选择那条走起来最艰难、最困苦的路?不过我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因为答案很明显,如果我处在他们的位置上,也许,我也会和他们做出相同的选择。帝王之路,的确艰辛,甚至要舍弃太多的东西,兄弟之情,男女之爱,不过,大概在男人的心目中,这些与站在世间的最高处,俯瞰大地苍生的感觉和成就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我只是为他们心痛,帝王之路,无论成败,他们都要为此付出太多的代价。
  胤祯,那个御花园里,夜夜来和我聊天的孩子,和我一起笑一起闹的朋友,是从什么时候起,你的笑容也变得如此难懂,你的身影也变得如此孤独?
  “婉然,你看。”走在前面的胤祯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两匹枣红色的小马正安静的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时而啃上两口地上的嫩草,时而有些调皮的打量打量站在近处的我们。
  “这是——”我诧异的看他。
  “我答应过你的,怎么,不记得了?”他看着我,眼睛里有很多让人不敢细品的神情。
  怎么会忘记呢?他在我的脑海中,曾经勾勒过出怎样一幅美好的画卷。“当时我说,好想骑马在草原上奔驰,风在身边吹过,一定很舒服、很惬意。你说‘好呀,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我轻声重复着那年我们的对话,对着满天的红霞,心里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以为,你不会记得了,没想到——”他没有说完,只是看着我,眸光里,有一种晶莹,闪烁的动人的光芒。
  “那我们还等什么。”我不想看到他这时的神情,他应该是快乐的,永远那么没忧愁的笑着,纯净的眼睛里,只有流动的幸福的感觉,也许,那样的他,终究将随着岁月而去,不过,请允许我自私一回,稍稍留住这如水的岁月,哪怕,只一会也好。
  拉着他的手,我们几步跑到了小马的跟前,大约是我接近的速度太快了,小马立刻警惕起来,退后两步,蹄子不安的踢动,有点再走近就让你好看的威胁意味,我讪讪的笑了笑,扭头求救的看了他。“胤祯,我们怎么办?”
  没有称呼他为十四阿哥,因为这一刻,我真的希望,他不是十四阿哥,只是胤祯,是的,只是胤祯而已。
  “你这样会吓找它们的,笨蛋,第一次骑马吧,给你这个,试着喂喂它们。” 胤祯的心情似乎瞬间变得阳光灿烂了,一脸笑容的拍了拍我的头,从荷包里抓出了几颗松子糖。
  “马也吃糖吗?”我一边小心的伸出手,有点讨好的小步凑到马跟前,一边不忘发问。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他在我身后笑着说。
  “它不会踢我吧?”再问。
  “不会,我给你选的都是性情最温和的小马。”他回答,见我走的太慢,忍不住坏心的推了我一把。
  “啊!”脚下不稳,走快了两步,手直接送到了马嘴边。眼看着马儿伸出舌头,将我的糖一卷而空,我才松了口气,马果然是吃糖的,而且吃的很有滋味。“再来两颗。”我不回头,只是冲着他的方向伸手。
  “拿着。”
  片刻之后,马总算是接受我靠近了,看来这个世界还真是,干什么,都得来点好处,没有松子糖,马都不会买我的帐。
  有了前次骑马的经验,加上这次的的确是一匹身量未足的小马,在胤祯的帮助下,我总算是爬了上去。他也随即骑了旁边的一匹,在旁边伴着我慢慢的走着。
  每一步,马的浑身上下感觉上都在动,那种滋味,让骑在上面的人有一种说不清的颠簸之感,于是我立刻总结出了经验,就是,其实骑马和坐车比较起来,半斤八两的很。
  几乎没有聊天,只是任自己沉醉在草原落日的美景中,怡然自得。直到胤祯说,“跑两圈吧。”
  也不等我的回答,他径自说“抓牢缰绳”便伸手拍了我的马一下,得到指示,我骑的这家伙再不理我,只是自顾自的跑开了,虽然速度不快,不过这种颠上颠下的感觉,却让我浑身的骨头立刻提出了激烈抗议。
  “停下,停下,我怎么停不下来了!”我惊叫,害怕被颠下去,却不知该做什么好,只能本能的爬在了马身上,伸手搂住了马脖子。
  不知那个动作激怒了这匹小马,它的速度果断的提升,越来越快,直到四周的景物都开始呼啸而过的时候,我才真的害怕起来,我想过的死法里,可不包括被马甩出去摔死这一种,耳边,似乎除了呼啸的风声之外,还有胤祯的呼喊,不过,实在听不很清楚,通常这样的情况下我好象该勒紧缰绳,对了,缰绳呢?
  伸手摸到缰绳,我果断的勒紧,马几乎跳起来,却终究打了几个转停了下来,当四周的风声消失时,我几乎虚脱,身上竟然使不出一分气力,连从马上爬下来都忘记了。
  “婉然!”耳边是胤祯的惊呼,接着,人也被他从马上轻巧的抱下,“天呀,你没事吧,究竟怎么样?说话,你回答我一句。”他焦虑的脸在我眼前放大,而我,除了回给他一个虚浮的笑容之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吓我,婉然,是我不好,你打我吧,骂我吧。”他焦急的摇晃我,不停的说。
  “放手——我没事。”当我觉得可以说话的时候,我立刻说,再摇一会,我可真要晕倒了。
  “你——没没事就好了。” 胤祯仔细看了看我,才说。
  “下次不要在打我骑的马了。”我郑重的警告他,“不然对你不客气。”
  “还下次?这次就让你吓死了。”看我可以开玩笑了,胤祯似乎才真的相信我没事了,夸张的长出了口气,盯住我,半晌说:“刚刚,吓死我了,我多害怕,多后悔,你不知道。”说完,手上用力,将我整个埋入了他的怀中。
  回营的路上,我拒绝骑马,笑话,腿还软着呢,为了爱护自己的小命,还是走走的好。胤祯没有再说什么,也只陪着我走着,手在空中晃晃荡荡,有几次碰上了他的,眼角余光,他欲言又止,我却惟有暗叹。
  走了一会,大营已经遥遥在望,正想和胤祯说点什么,身后一骑却飞速的从我们身边掠过,似乎是八百里加急,京城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们相对望了一眼,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急忙往回走,却迎头看到一匹马正跑过来,马上的人,一身月白长衫,却是十三阿哥。
  新生命
  “你们——”胤祥大约是没想到会看到胤祯和我一起从外面回来,勒住马后,倒有几秒钟没有开口,然后才说:“十四弟,京里刚刚来了消息,说裕亲王薨了,皇阿玛这会正召见蒙古各部的王爷,因此还不知道,不过只怕是马上要赶回京城,你快点回去准备吧。”
  胤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只匆匆对我说:“听到了吧,你也快回去收拾吧。”
  我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片刻之间,竟有了窒息的感觉,想起胤禩说起裕亲王时的神情,想起离京前随驾去裕亲王府,福全对胤禩的赞不绝口,心里忽然悲伤了起来,这是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也是真正看到他的优点的人,更是一个可以在康熙面前为他说话的人,只是竟然去的如此早,天意吗?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虽然早知道了注定的结局,这一刻,我却为他暗自叹息。
  回京的路程只能用日夜兼程来形容,康熙谴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先行,自己也坚持快马加鞭,可苦了我们这些随扈的宫女,在马车里颠得七荤八素的,停下来还要照常服侍。
  七月初,京城,康熙在景仁宫里居丧一住五天,才在大臣的再三劝柬下搬回乾清宫,福全是他非常亲近的兄长,那天匆忙赶回京城,我们连宫也没回,就直接去了裕亲王府,虽然站得远远的,但那悲痛的哭声还是声声传入耳中。
  再看到胤禩,已经是回到京城的半个月后了,不见不过一个多月,他却瘦了很多,一件的朝服穿在身上,竟也显得宽大了起来。
  隔着帘子偷偷看了看他,殿上,康熙正说着山东大雨如何赈灾的事情,我不耐烦听那些大臣们文邹邹却转弯抹角的话,见胤禩始终没有看过来,正准备悄悄离开,却在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是他,四贝勒胤禛,他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本来按照我的性子,是该狠狠瞪回去的,不过想到那次的药膏可能是他送的,怎么说也受了人家的恩惠,算了,本小姐大人有大量,反正被你看一眼也不会少块肉,就不计较了,哼!
  悄悄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今天由于山东的灾情和当地官员赈灾不利,康熙生了很大的气,一整个下午,乾清宫的人都噤若寒蝉,连喘大气都不敢。所以,尽管每到下午,我都犯困得厉害,今天,也要格外的小心,为了抵抗瞌睡虫的骚扰,一整个下午,我至少掐了自己十几下,真疼呀。
  胆战心惊的熬到换班时刻,我急切的想回到自己的小屋去安抚一下自己饱受惊吓的心灵,伴君如伴虎的感觉,还真是描述得挺真实的,不过皇帝比老虎可能来得更危险就是了。
  几步走到自己的小屋前,门竟然是虚掩的,我不记得我有不关好门就出去的坏习惯呀,小偷?刺客?我的脑海中飞速的旋转,分析着可能的入侵者,随即又一一否定。我身无长物,大内的小偷眼界一定很高,所以不会来;至于刺客嘛,紫禁城的守卫不能说密不透风,不过也可以说,人是不容易混进来就是了,那么?
  在我想的同时,我的身体已经快速的做出了反映,推门进屋,管他呢,看看就知道了。
  门在身后被关上了,还没来得及害怕,下一刻,我就落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闭上眼睛,空气中似乎也有一种属于阳光的味道,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十指白皙而修长,虽然轻柔却有力。
  “胤禩”我轻轻叫他的名字,想回头看看,却被他制止,他说:“婉然,别动,让我这样抱你一会,就一会。”
  我没有再动,只安静的站着,他的声音里有疲惫,有许多说不清的情感,不同于以往那个我熟悉的胤禩。
  “发生了什么事吗?”直到他放开手,坐在椅上,我才问。
  “没有。”他淡笑着说,当许多皇宫里生活的人都不熟悉的情感全部消失之后,他便又恢复成那个我熟悉的胤禩,人人眼中,温润如玉的八贝勒。
  借倒茶的功夫转身、低头,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女人总是贪心的,当我的心灵天平开始向他倾斜的时候,我就在有意无意中希望得到更多的东西,希望看到更真实的他,只是,我也在同时发现,走近他原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的时候,靠的越近,心的距离,却反而更加遥远。就如同此刻,我们近在咫尺,我却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我的手被他轻轻握住。
  “没事”,我赶紧说。
  “没事?茶水都倒在桌子上了,你呀——”他顺势接过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喝了两口才继续说:“婉然,你真的不适合在这宫里生活,你的心事,太多的写在脸上了。”
  我无语,在过去的好多年里,我就是这样生活的,高兴的时候大笑,难过的时候大哭,生气发火也摔摔东西、骂骂人,活得率性而真实,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我要收敛起自己的喜怒哀乐,做个假面人。
  “这样不好吗?”我问,虽然知道他多半会否定,心里却希望,他不要这样,喜欢一个人不是该喜欢她的全部吗?优点也好,缺点也罢,我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改变自己,所以,如果喜欢我,就请喜欢我的全部。
  “婉然,你自己何尝不明白,不过,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你的单纯和倔强。”他叹息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靠在他的怀中,静静的闭上眼睛,心里却有了很不安的感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安,不过女人的直觉一向是准得惊人的,前路渺茫,也许只有这一刻,才是最真实的。
  “我送你的玉佩呢?”这里毕竟是乾清宫,呆不了一会,便必须离开了,临走时,胤禩忽然问。
  “在这里呀。”我指了指身上的荷包,正准备拿给他看时,他却制止了。
  “别拿出来了,我只是想和你说,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我的心意,始终如斯。”
  “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我笑着问他,尽量忽略他眼中的眷恋和不舍。
  他终究也没有说会发生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看我,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