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3-09-03 10:26      字数:4795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许佳年也随之停住脚步,顺着她的视线望了望,迷惑地问道:“看什么呢,夏悠?”
  精致的浅咖色MP3依然尽职尽责地播放着音乐,可即便这样,许佳年的声音还是不偏不倚地传进夏悠的耳中。
  将目光移至男子的面容上,夏悠若有所思地怔了片刻,很快又换上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宴宴地说:“没看什么,只是走得久了,有些口渴。”
  许佳年将信将疑地看她一眼,转身从登山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递到了夏悠手里:“刚才在山脚下买水的时候,我反复强调要‘StillWater(纯净水)’,那个德国小妞还是没听懂。知道你不喜欢SparkingWater(苏打水),就先凑合着喝点吧。”
  “唔,万恶的苏打水。”夏悠含混地嘀咕了一句,而后紧紧闭上眼睛,灌汤药似的一口气将苏打水喝掉了三分之一。
  敏锐的味蕾被苏打水的酸涩所刺激,夏悠扁着嘴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抬眼望向许佳年,楚楚可怜地问道:“佳年,你包里还有饼干吗?要很甜很甜的那种。”
  “好像还剩一盒Kjeldsens(丹麦蓝罐)的奶油曲奇。”他神色温柔地望着她,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宠溺,然而嘴上却不饶人,“我真是想不通,这种甜得令人发指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
  夏悠一边享用着可口的曲奇,一边还不忘嗔怪几句:“你懂什么?书上说,吃甜食有利于多巴胺的分泌。多巴胺,知道吗?就是传说中的……嗯,快乐的源泉。”
  “嗬,居然把多巴胺都搬出来了。”许佳年好笑地揶揄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脑子里那点生物心理学的知识,都是我讲给你听的。”
  “唔,那就是你怂恿我嗜甜的。我要是减肥失败了,你可得负全责!”
  许佳年看着她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一时间口不择言:“我是你什么人啊?就嚷着让我负全责。”
  话音甫落,他立刻就后悔了。
  可惜,迟了。
  *=*=*=*=*=*=*
  抵达新天鹅堡时,已将近下午三点钟。
  颇负盛名的红色回廊里,游人如织,典雅浪漫的宫廷气息与当代人的热情融于一处,呈现出别样的风情。
  与这融洽氛围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夏悠异乎寻常的冷漠神情。显然,许佳年的一句无心之言,令她耿耿于怀。
  绵软的红毯朝着回廊尽头铺展开来,许佳年不动声色地走在夏悠身边,假装感受不到她周身散发的冷气场,自顾自地替她讲解着路德维希二世的传奇。
  “这个人曾经是维特尔斯巴赫王朝的巴伐利亚国王,直到1886年,因为精神疾病,才被王室废黜。历史上记载,当时的路德维希二世盲目沉浸在个人幻想中,也因此惹恼了王室保守派。”说到这里,他意味不明地瞄了夏悠一眼,沉默片刻,才又接着说下去,“但实际上,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来理解这位‘童话国王’——相比于政治家,艺术家或多或少都有点不正常。说起路德维希的艺术成就……”
  讲到这里,许佳年忽而看着她笑了笑,然后就毫无预兆地消音了。他若无其事地甩开她半步远的距离,自顾自地往前走着,看起来完全没有继续谈古论今的意思。
  夏悠赶忙小跑两步跟在他身侧,虽然还是不依不饶地绷着脸,但到底是肯开口与他讲话了:“想不到几年没见,你给人赔罪的方式还是这么无耻,可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许佳年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配合着她的步伐:“难得我一片苦心,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苦心个屁!”她不服气地瞪着他,控诉道,“每次一把我惹急了,你就讲那些有趣的故事给我听,而且每次都只讲一半就停住!这算哪门子的道歉啊?”
  “要不是某人每次都狠着心肠对我实施冷暴力,我何至于出此下策?”佳年意有所指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又耐着性子继续哄她道,“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赏个笑脸,好不好?”
  只差那么一点,夏悠就要屈从于他的温言软语了。
  可就在这个无比关键的时刻,许佳年又没管住自己的嘴,愣是在那副温柔的画卷上,毫不留情地泼了盆黑水:“不是我说你啊,夏小悠,你一个女孩子脾气这么差,将来嫁人的时候可怎么办?”
  一瞬间,夏悠觉得自己体内的肾上腺素又开始过量分泌了,其结果就是——怒火无法自行熄灭,只好寻一个出口:“我嫁不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说起来,你是我什么人啊?”
  她就是要用他那句刻薄的言语,刻薄地回敬他。
  许佳年一时哑然,缄默地望着夏悠美好而倔强的侧颜,一双琥珀色的温润眼眸,写满了欲说还休的苦涩。
  末了,他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稍微顿了顿脚步,跟在夏悠身后半米远的地方,循着她走过的足迹,往城堡更高处的国王宫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不分手的恋爱
  在德国的这段日子,夏悠和许佳年除了睡觉时间以外,几乎一直腻在一起。他们一同欢笑,一同在欧洲浪漫的旋律里享受夏日的阳光,当然,也一同对彼此之间的微妙关系保持缄默。
  甜蜜的时光就像是顺流而下的溪水,匆匆流走,不肯停留。转眼之间,夏悠回程的日子就已经近在眼前。
  临走前的最后一天,佳年带夏悠去一家静谧优雅的巴伐利亚餐厅一起享用晚餐。
  美食就在眼前,可他们却都没有什么胃口。
  夏悠拿着刀叉戳了戳精致的土豆沙拉,心事重重。而许佳年则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脸,酝酿着应该说些什么。
  两相沉默,直到烤肉都已渐渐凉透,许佳年终于低低地说了一句:“夏悠,我不想我们就这样算了。”
  夏悠抬头看他,心中愈渐柔软。对面的许佳年,依旧是她记忆里的模样,眉目如画,温情如许。她真想就这么轻易地将“我也是”三个字说出口,可是,她没有。
  “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如果你敢从阿尔卑斯山巅加速冲到山脚,我敢不敢一直陪在你身边。”夏悠淡淡地开口,“那么现在,我回答你——只要你敢,我就敢。”
  许佳年先是一怔,随即心有触动地微笑起来。
  他知道,夏悠终于愿意放下两人之间的误会与隔阂,愿意与他重修旧好。
  “赶快吃,吃饱了跟我回去取轮滑鞋,今晚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夜间速降。”佳年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夏悠说:“好啊,如果能顺便让我见识一下CRC队长的魅力,我就更满足了。”
  “这还不是小事一桩?等着欣赏你佳年哥哥的魅力吧。”许佳年说罢,与她相视一笑。
  夏悠也浅浅地笑了起来,眸中有期许与温柔一闪而过。
  *=*=*=*=*=*=*
  入夜之前,夏悠和许佳年沿着平整宽敞的盘山路,步行上山。
  许佳年看向她,笑得温温柔柔:“夏悠,你在紧张。”陈述句。
  “我哪有?”她不肯承认,却在下一刻,蓦然想起他们从前相处的点点滴滴,而后,不自知地羞红了脸颊。
  佳年轻笑:“你说没有就没有,都听你的。”
  这个时间,阿尔卑斯山上几乎没有了游人,一路上,陪伴夏悠的只有风吹树木的沙沙声,以及许佳年的音容笑貌。
  两个人说说笑笑往山上行进,没过多久,就抵达了新天鹅堡脚下。
  许佳年坐在微凉的长凳上将轮滑鞋换上,然后转头凝视着与他并排而坐的夏悠,忽然倾身向前,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先斩后奏地说:“夏悠,我申请预支一个拥抱。”
  “……好。”夏悠只迟疑了很短的一秒钟时间,而后,缓缓抬起柔白藕臂,温柔地轻抚他的脊背,声音嚅软地叫他的名字,“佳年,许佳年……”
  “我在,我一直都在。”佳年蓦然收紧手臂,仿佛要将她融到自己的身体里,“夏悠,谢谢你为我而来。”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些许苦涩,些许宽慰。
  夏悠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紧紧地回抱他,用肢体上的碰触让他知道——我是为我自己的爱情、为我们的爱情而来。
  速降之前,许佳年站在盘山路的最高点,将一个极轻、极温暖的吻触印在了夏悠的额头上。
  “我先速降下去,然后在山脚下等你。马路虽然平坦,但毕竟是夜路,有点黑,你一个人走下山的时候小心一些。”叮嘱一番之后,佳年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眸,轻声说,“夏小悠,这一次,换我来等你。”
  然后,他放开夏悠,头也不回地朝山下速降而去。
  山巅只剩夏悠一人,她戴上耳机,MP3里依旧播放着活力十足的Jazz…Hiphop,可她听着这样的音乐,却觉得心头酸楚。
  这些熟悉的音符似乎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在这个安静的夜里,在这条空寂的盘山路上,将往事一件一件地丢在了夏悠的脑海里。
  夏悠沿路往山下走着,任凭回忆泛滥成灾。
  她记得,初相逢时,她笑他是修轮滑鞋的,结果反被他笑;
  她记得,在嘈杂拥挤的公交车上,她是那么猝不及防地喜欢上他的声音与容颜;
  她记得,他曾在十一月的呼啸寒风里扬声宣布——我要我们在一起,也曾字字清晰地说——从今往后,你在我心里;
  她记得,他曾在她每次狼狈的时候,不弃不离,好好地护她周全,也曾在她每次雀跃的时候,不离不弃,与她一同分享那些喜悦与希望;
  她记得,他曾那么坚定地说,要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
  她记得,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的每一个欢喜或是哀伤的神情,他的一切一切……
  回忆太美太温柔,夏悠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泪流满面。这一刻,她终于愿意对自己说——这些美好,胜过千言万语,可以抵掉所有悲伤。
  可是夏悠完全没有想到,她才刚刚走到半山腰,就看到了躺在前方不远处的许佳年!
  他……受伤了吗?想着这样的可能,夏悠只觉得心脏倏然收紧,细微而清晰的抽痛从胸腔蔓延开来。她赶忙收起MP3,大步流星地跑到他的身边,跪坐在地上,将他抱在了怀里。
  “佳年,你怎么了?”她的指尖在颤抖,声音也是一样,“你、你别吓我……”
  许佳年乖顺地倚在夏悠瘦削的肩膀上,右手紧紧地扣住右腿的膝关节,因为疼痛,隐约可见细密的汗珠挂在额头上。他死死地咬住下唇,闷哼半晌,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夏悠将他抱得更紧,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落在许佳年的脸上,沿着他细致的肌理,一点点氲湿他的唇角。
  她哽咽说:“很痛吧?”佳年没有回答,她又低低地说,“你相信我,我可以背着你走。佳年,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许佳年依旧没有言语,夏悠心慌得要命,情难自禁地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语,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佳年,你不要这样惩罚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样误会你,不该不听你解释,不该任性,不该说分手……”
  她哭得梨花带雨,面颊湿润而冰凉:“许佳年,你不要受伤,好不好?你知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有多难过,我像个傻子一样折磨着我自己,躲在那么遥远的西安城,心痛又甜蜜地爱着你。我多想联系你,却又不敢面对你。其实我知道,我的任性又一次让你失望了,所以很怕自己会再一次让你失望,那样,你说不定真的会放弃我……”
  有太多太多的话语,夏悠从未想过还有机会亲口对他说,而此刻,竟然一发不可收拾:“佳年,如果你还爱我,就不要受伤,好不好?因为我会很心疼你,真的,很心疼啊……”
  她还有很多很多话要对他说,可是却没有来得及,因为……许佳年已经坏笑着吻住了她的唇!
  爱人的亲吻,像是最甜美的毒药,一点一点侵蚀着夏悠所有的心绪与理智。在这广袤天地间,她忘情地与他拥吻,不顾整个世界的暧昧目光,只听从自己的心意。
  良久之后,他终于不舍地放开她的唇,呢喃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这么爱我。”
  “……呃,你又不疼了?”夏悠傻傻地反问了一句,又隔了几秒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混蛋,根本就没有受伤!而且,这个混蛋,又用他那影帝级的演技,把单纯无知的她给骗了!更可恶的是,这个混蛋,还借机强吻了她……
  夏悠抬手抹掉脸颊上的泪珠,然后挥着拳头一下一下地揍许佳年,下手不轻不重,口中念念有词:“骗我很有意思吗?!看我不揍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混球……”
  许佳年笑着捉住她的手,没有替自己辩解,也没有认错,只是温声软语地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