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节
作者:开盖有奖      更新:2023-08-28 11:34      字数:4915
  安翊。倒是才两岁的安衡还没办法理解太多,在安汀怀里懵懵懂懂地看着众人,小脑袋一转一转地。
  安翊怨念地看了眼自己的父亲,翻身上马,她摸了摸白马的鬓毛,这匹马早已等不及了,前蹄刨着地,喷着气。她只带了简单的一个小包裹,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书童的马背上也仅仅带了些替换的衣服。照她说的,只要带了钱,需用什么都可以随时买。
  安汀叮嘱她道:“到了清水县之后,先去拜访隔壁李家的阿姨,若是有暇,去村里见见你赵一平阿姨,看她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倘若有事,或是派人去临县找知县赵唯,或是用红豆传信回来……”
  安翊是头一次离家,这时空十二三岁都算是大人了,安汀却还忍不住把她当小孩子看待,尤其是信息传递不及时的古代,出门牵肠挂肚免不了的。
  安翊听她絮絮叨叨的,忍不住抗议道:“娘亲,你是我爹爹么?!”近处伺候的随侍们都低着头,肩膀不停地耸动,显然是在偷笑。
  安汀哑口无言。
  “父亲,我走了。”安翊打了一个呼哨,一只红隼从树梢上飞起来,盘旋两下落在她的肩膀上,收起羽翼。她再次检查了下身上的东西,看不差什么,她挥了挥手,“别太想我,几个月之后再见。”
  “走吧,路上小心。”傅景冲她摆摆手,安衡也咧着嘴好玩似的挥了挥小短手。
  安翊一抖缰绳,身下那匹早就忍不住的马迈开四蹄,踏踏踏地往前跑,越跑速度越快,书童们向安汀她们简单地行了个礼,也纵马追了上去。一行三人转眼就行得远了,拐了个弯,顿时消失在视线中。
  安汀收回视线,见傅景还在那里看,就上前摸了摸安煦的头,安煦睁大了水蒙蒙的眼睛问安汀:“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几个月。”见安煦扁扁嘴委屈地要掉泪,安汀安慰他,“过两天,姐姐会派红豆送信,你也可以用珊瑚给她送信,就像做游戏一样,好不好?”
  安煦勉强地点头,只是看神情并没有多开心。他心思明净,又冰雪聪明,许多事都瞒不过他,比起看似不着调实则心里有杆秤的安翊,安汀更担心安煦以后会如何。这个年代,男儿家的日子比起后世女儿家,还要来得不自由。
  安汀凭着献上火药、望远镜、印刷术……等等有用的东西,给安煦换来了一个县君的封号,又有她的商行撑着,钱财不需要担心,地位上和物质上不需要操心。只是,人的一生,并不是有了财富和地位,就万事无忧的。
  如今的安家,称得上万事无忧的,大概只有她怀里的安衡。
  她看了看安衡,这个小家伙正在吃自己的手,看安汀看她,咧着嘴笑着要拿沾满口水的手摸她的脸。安汀接过下人递来的手帕,单手给她擦手,安衡乖乖地看着手帕,这套流程她做的再熟练不已。
  擦完,安汀单手抱着安衡,另只手拉过傅景的手,道:“天冷,我们回家吧。”傅景低低地应了一声,再看了眼街角,抱着安煦回到家。
  安翊离开家之后,家里少了许多欢笑。
  她在家的时候,安汀只觉得她顽皮搞怪,不在家又十分惦念。傅景吃饭的时候,会忍不住看着安翊常坐的位置,点菜也容易点到安翊爱吃的,有时候两人闲聊,忽然会冒出一句:“不知道翊儿走到哪里了”。遇到下雨天,整晚都会睁着眼睛睡不着觉。
  女行千里父担忧,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放在傅景身上,让安汀格外的心酸。
  家中被安汀训练来传信的两只红隼忙碌不停,往往刚飞回来,只休息了一两天,又被派出去送信送东西。它们是空间里取出来的灵禽,智商颇高,听得懂人言,来回送信十分可靠。傅昭和傅晫见了心喜,敲了安汀好几回竹杠,如获至宝地捧回家了两只。
  难得安翊也不嫌打扰,每封信都回,还说在清水县遇到了什么人,吃到了什么东西,赵家如何李家如何,一日行程说的详详细细。
  县试之后,她毫不意外地榜上有名,还位居头名。她也乖觉,给安汀的信上言辞很是谦虚,给傅景的信上却特特把自己吹嘘了一番,好似全天下没有对手的独孤求败一般,惹得傅景看一次笑一次。安煦也拍着巴掌叫着“姐姐好棒”,他还没有桌子高,坐在凳子上双脚晃荡,却坚持亲自执笔认真地给安翊写信,配上安汀教给他的简笔画,信写得有模有样。
  安汀揽着安煦,教他写没学过的字,傅景揽着安衡在一旁看,这种情景让安汀心里满满的都是爱,暖洋洋的。
  有时候,想到地球上的生活,她觉得仿佛就是上辈子的事。
  除了空间的小屋里能让她回想起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以及车来车往的地球之外,就连梦里她也很少会想起。二十年的时间,看上去只是个数字,一日日过起来就相当漫长,快要及得上她的前半生。
  她已经很少去想,要怎么才能回到地球上。工作时满脑子都是京城的百姓,朝政在她脑子里打转,复杂的关系网清晰无比,让她很少做出不合时宜的事。闲下来,不是陪傅景练武,教安煦琴棋书画,就是教安衡认东西,时间被挤占得满当当的。
  偶尔在夜深人静无法入眠时,她会想起地球上的家人,只是,父母的音容笑貌,越来越模糊,徒留了简单的影像。想到这些,她也不复当年的烦躁不安,只是满心的遗憾。
  9第94章
  武陟侯有处别院,养得一院好牡丹,其中不乏名贵品种,什么什样锦、娇容三变,亦或者桃花飞雪、贵妃插翠……粉的白的复色的,单瓣重瓣,光是名字都能让人说上一盏茶时间。
  这一院牡丹在满京都排的上号,每逢花开季节,武陟侯君都要下帖请京城诸友前来赏花。今年,他在下帖子时,除了楚王君等诸位王君之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云嘉郡君傅景。
  他的小儿子郁绘在一旁屏息看他写帖子,等他把帖子写完,又是期待又是担心,满心忐忑地问武陟侯君:“云嘉郡君回来么?”他的声音轻软,仿佛怕声音一大就会被帖子上的人听到似的。
  “应该吧。”武陟侯君也拿不准。
  傅景年少时,是京中贵子圈里格格不入的人,性情也好喜好也好,都与他人不同。如今性情和喜好都没变多少,却深受他人的欢迎,若有什么聚会,主家下帖子时总少不了他。偏偏,他一向不爱参加各式聚会,身份又高,不是谁下帖邀请都能请得到人。
  只是,武陟侯君看着自己儿子期待的眼睛,不忍心让他失望,努力找出傅景会应约的理由,道:“傅郡君最近参加了不少聚会,想来正是为了云逸县主相看,咱家的牡丹宴来的人很多,他定然不会缺席。”
  “那,那云逸县主……会来么?”郁绘鼓起勇气问,话没问完,他的脸已经羞得通红,拿扇子遮住脸。
  “你呀,别胡思乱想那么多。”武陟侯君推推他的儿子,“快去练你的针线,再不济好好把画练好,免得到时候什么都拿不出手。”
  郁绘不情愿地转身,小声嘟囔道:“云嘉郡君还不是什么也不会,就找到了安大人……”
  武陟侯君耳尖,刚好听到,他正想训郁绘一番,偏郁绘似乎早料到了他的反应,三步并作两步已经出了门,徒留给他一个晃动不休的珠帘。
  武陟侯君叹了口气。
  如今,满京城的贵子那个不羡慕云嘉郡君?
  当年明明要嫁不出去了,却遇上了年少就荣登进士的安汀,而这么多年来,安汀由区区一个进士,升至手握实权的正三品顺天府尹,简在帝心,升迁速度不可谓不快。最让人嫉妒的,却是当年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直到今日,安府里只有傅景一个,什么侧侍、小星之类一概没有。
  这已经够让人眼红的了,偏偏他还生得了好女儿,志学之年参加科举,就一路头名得中,若不是女帝看她年轻,心下爱护,点了她做探花,不然连中三元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身为男子,这样简直是所有人渴望而不可得的,他却一得就是两样,着实让人满心的嫉妒压制不住,恨不得能以身代之。
  然而,当初满京人暗地里嘲笑他的时候,谁能想到,世事会如此无常?如今满京城的少年都心怀憧憬,拿安汀做理想中的妻主,梦想成为下一个傅景,可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到这么一个妻主?!
  抛却身份地位不谈,安翊之所以备受京城诸家喜欢,其一是她真的不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采卓越,武艺也不低,着实惹人爱。再者就是,她自小跟在两人身边长大,听闻对婚姻之事与她母亲同一个态度,想求位一心人。再加上她的身份地位,家境人品,哪个少年不想有个这样的妻主?哪家不想给自己的儿子找个这样的人呢?
  武陟侯君看着手中的帖子,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为了自己的儿子,他想了想,吩咐贴身侍者去叫人备车,他亲自出门递帖子。
  安府。
  见是武陟侯君亲自来递贴,安府的门房丝毫不敢怠慢,请他先在门房歇歇脚,另有人快步前去后院报信,不多时,门房里悬挂的铃铛“当当当”响了几声,门房的管事笑道:“主子在家,此时正好有空,请贵客移步去林风亭赏花。”
  下人一路把他领至后院,早有人在那里候着,见他便笑眯眯地见了个礼,道:“侯君请这边走,我家主子备好了茶点,正候着呢。”
  武陟侯君随着他往里走,心里忍不住感慨:仿佛天地造化都集到了这个家宅里,就连引路的下人都长得水灵,也难得安府尹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把持的住。
  远远地望见傅景,他不由得眯了眼。
  同样是不惑之年,他每每照镜子都忍不住注意自己眼角眉梢的皱纹,和越发粗糙的脸,不抹粉就不愿意出门,可傅景,明明还是一副女汉子的姿态,偏偏皮肤细腻光滑,仿若还是二三十岁似的。
  对哦,京城中人嫉妒傅景,除了他嫁得好生得好之外,就是这个保养得极好的容貌。不光是傅景,安汀的容貌也似乎没有多少变化,两人和同龄人站在一起,年龄简直差了一个辈分似的。
  前几年京中开了家店,专门卖护肤的凝脂、养颜养身的药丸之类,主家就是傅景。不少人奔着傅景的名头去。
  养颜蜜丸一瓶十贯,莲子般大小的药丸色泽轻红,好像一小团含苞的花骨朵,更妙的是带着微微的花香,还有蜂蜜的香甜气息。品相好,吃起来也是有别于其他丸药的香甜,让人生不出吃药的感觉。价格要得着实昂贵,可效果也实在好,只要一日一粒,服用上三瓶,便可明显看出气色和肤色的改变。更有面脂之类搭配着混用,效果更好。
  这么昂贵的东西,也有的是人一掷千金想要买,可惜每月限量一百瓶,手快有手慢无,直让人拿着钱也买不到东西。听说就连宫中的娘娘也抢着用。更别说那强身健体的养生丸,几乎被达官贵人们包圆了。
  武陟侯君托人抢过两瓶养颜丸,效果果然好,连用一个月之后,连皱纹都淡了不少,只可惜接下来再难买到。如今和傅景打了个照面,他半是羡慕地半是退缩地看着对方,心里琢磨着能不能套个近乎,让这位主家走个后门卖给自己两瓶养颜丸,给自己儿子用。
  等到了傅景近前,也不知是气场问题,还是心理作用,武陟候君竟什么多余的话都忘了,只顾得上把请帖送上,说了宴会之事,就再无他话,听到傅景应承要去的话之后,他就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他只觉得满心遗憾,不过好在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天意了。
  牡丹宴当日,园中牡丹开得娇艳无比,可惜只得了无人认真欣赏的落寞。毕竟赏花是其次,重点还是长辈们之间相看适龄的儿女。
  京城上下如今流行淡妆薄粉,又因桃花养颜蜜丸的效果着实好,各家用过的闺阁气色都不错,淡淡一层妆容倒是比往日扑粉很多更美丽动人。
  上妆之后看不出来气色如何,倒是各家佳儿衣着轻粉薄黄,色泽明快却又不艳丽,搭配两三样首饰,个性稳重的正襟端坐,活泼的拈花一笑,这么看下来,只觉得眼花缭乱,满眼的韶华好时光。
  不少带着儿子来的家长,眼里话里总要提上自己的儿子两句,宴会上这个表演弹琴,那个表演画画,更有人登高吟诗一首。至于端坐含笑做温婉状的,也不在少数。
  傍晚时分,安汀落衙回到家中,见傅景神色平平,想到他这段时间经常出门赴宴,更兼前两日他就说了牡丹宴一事,忍不住笑道:“难道又没有相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