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节
作者:开盖有奖      更新:2023-08-28 11:34      字数:4875
  为彰显朝廷对冉葛的重视,冉葛的王女到来之时,女帝命皇长女楚王以及礼部尚书率数位臣工在城门外迎接。安汀作为顺天府尹,在冉葛使者在京的这段时间免不了会和她们打交道,也在迎接的队列中。
  冉葛的使者们远远地便掀起一阵尘土,行至迎接队伍不远处,为首的人一抬手,只听刷刷刷的声响,众人整齐划一地翻身下马,整支队伍的动作如同水银泻地一般流畅,除了脚步声之外再无别的杂音,连马的嘶鸣声都无,一百多人的队伍鸦雀无声。
  与其说是这群人使节团,倒不如说是护卫团来得更恰当些。没有铠甲,更能看得出这群人体格健壮。这种□□裸展现实力的行为,让文官武官的脸上都不太好看,无他,东陵朝在骑兵上的实力,比起冉葛确实有所不如。
  在文武官员脸色恢复之时,那边的使节团里,留有数人看守马匹,发号施令的人率领着使节们走了过来。
  冉葛的风俗与东陵朝不同,又地处北方草原,比起东陵朝这些在安汀看来已经是女汉子的女人面前,冉葛使者们的粗狂更甚一筹,头上盘结的发辫、身上五色交杂缠起来的衣服,离得近了,便能闻到浓烈的香料之气,还有香气也遮掩不住的牛羊气息,好在没有络腮胡子之类更能显出狂野的东西。
  大抵是这年头,清洁身体确实不便,不要说外族了,东陵朝中也有些懒人甚至以捉虱子为雅事,只不过草原之上更为明显。安汀在臣工队伍中,看着王女与楚王寒暄,心里想着,把香皂之类推广到草原,怕是也会被水源之类的资源限制。
  冉葛的王女名为流撒·哈亚图,人高马大,比起其他使臣来说,言行举止多了几分文雅,话里带着异族的腔调,遣词用句上却像是东陵朝的文人,只是略显刻意。不过,看她的身形便知此人绝不是文弱之辈,毕竟,能带领一群狼的只可能是更强大的狼。
  流撒与楚王拱了拱手,笑道:“多年未见,皇女依然光采照人,今日见你来迎接,我真是受宠若惊啊。”两人约莫以前见过,楚王也笑呵呵地道:“多年未见,流撒倒是越来越有威严了,远远望见真是气势夺人。”
  “我冉葛人人都是勇士,本王女自然要以身作则,勤加锻炼。”流撒顺着楚王的话笑道,仿佛为了突显她的这句话,身后的冉葛使者们齐刷刷地手扶腰刀跨立,彪悍之气倍出。
  楚王仿佛没有受到影响,依然笑容满面,请冉葛的王女进城,道:“诸位住的地方已经准备好了,先请歇歇脚,晚上还有特意为诸位准备的接风宴。”
  流撒哈哈一笑:“那就多谢款待了。”
  她跟着楚王的脚步往城里走,身后原本静静立着的使者们立刻整装,紧跟在她身后,倒把诸位东陵朝的官员挤到了后面。武官们心中带怒,加快脚步往前,冉葛使者则看似不经意地挡路,双方面上不显,却暗中斗劲儿。楚王和流撒只当不知,两人谈笑宴宴,径自往前走。
  在后面随着文官脚步往前的安汀,窥见冉葛使臣中有人欲下黑脚,暗中屈指一弹,只听扑通一声,冉葛队伍中有人栽倒在地,惹来众人瞩目,连前面的楚王和流撒都回头来看。
  那人狼狈地爬起来,她本来是在使者队伍正中,这一栽倒,连带着整个使团的队伍都乱了起来,脸顿时臊得通红,偏偏前后都是冉葛的人,她也无法栽赃是有人偷袭,只能恨恨地踢了一下地面。
  发生了这种大失脸面之事,流撒的脸色顿时黑了几分,她满脸怒色地扫视了使团一遍,直把人都盯得羞愧低头。
  楚王呵呵笑着打了个圆场:“许是贵使马上颠簸久了,身体劳累,既然没伤到,那就继续走吧,早点儿到行馆休息。”
  流撒瞪了那位栽倒的人一眼,等再转过头面对楚王时,又是满脸笑意:“请。”
  经此一事,武官们顺利到了楚王身边,跟在她身后,两位王女身后冉葛与东陵朝的使臣们泾渭分明,或许是刚才出了个大糗,冉葛的使臣也没有刚才在城门口那种嚣张气焰,东陵朝的诸位官员仿若热天里喝了碗凉水一般浑身舒畅。
  把冉葛的人送进行馆,楚王进宫汇报情况,其余人便可忙自己的事了。安汀讶异打量了眼冉葛使者住的行馆,回到顺天府衙,头一件事便是召集府衙属官们,吩咐从即日起府衙上下务必打起双倍精神,维护京城治安。
  以前没有打过交道,不过今日一见,她看得出冉葛的和亲使者们不会是能遵守东陵朝规矩的人,眼看大婚之日渐近,京城之中绝不能发生什么事端。
  和亲一事是京中重中之重的要事,府衙上下无人发出异议,这项政令很快便实施开,街头上巡逻的衙役们比往日多了几分勤快,遇到市井之间有事发生,赶到的速度也快多了,一时之间百姓们的赞声不断。
  冉葛王女带着使节团轻车疾行,来得快,另有押运着聘礼的队伍,不过几日,也赶来了京城。此次冉葛王女迎娶平康宫主,随行携带聘礼价值不菲,有赤金五千两,宝玩数百事,又有成盒的绿松石、宝珠之类冉葛贵族喜爱的宝石。同时遵循东陵朝的风俗,准备了大雁、三牲四畜、四色果之类的彩礼。
  冉葛的队伍抬着聘礼从京中经过,百姓们纷纷沿街围观。冉葛虽地处偏僻,然而从聘礼便可见其内库丰足,经济实力强盛,比起东陵朝的国库,似乎也不逊色到哪里。
  随着冉葛的和亲团到达京城,京城中的气氛与往日有所不同,三百有余的冉葛人行走在京城的街道上,京中百姓固然见多了外国使臣,也免不了生出好奇、担忧之心,这么多的外族聚集在一起,毕竟不多见。
  普通百姓见了冉葛人多半会避让,文人墨客和好武的女儿家反而是最麻烦的,前者蛮夷之类的称呼随口而出,被冉葛人听到了便是一场矛盾,或是后者心头热血一激,上前挑衅,短短半个月中,顺天府的衙役们就遇到了不少因此事而起的争端。好在衙役们赶到的及时,未出现大的纠纷,最严重的也只是双方眼角青肿。安汀对于双方都毫不留情,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关押的关押,各打五十大板。
  光是处理这些,安汀就忙得焦头烂额,每到这个时候,就忍不住十分怀念后世的通讯器具,寻呼机、监控系统什么的,对于治安管理来说,确实方便太多了。
  只是,她原本以为与冉葛人除了治安上的事之外,再无其他关系,谁知,有日休沐时,冉葛的王女流撒竟上门拜访来了。
  第83章
  这日一早,安汀带着安翊乘车出门,去高瑜家拜师。
  当日高瑜见到安翊,认真考了她一番。安翊之前跟着王荀,基础知识扎得牢固,被考校的时候丝毫不发憷,高瑜考了她数本书,见她背得流利不磕绊,显然记得熟,索性抛开书本,出题考了些别的。安翊的脑子转得快,举一反三,不仅问题都答出来了,反而还大言不惭,说:“您出了这么多题让我答,我也想出个题,不知老先生您愿不愿意答下,让我也看看您的水平够不够当我的老师。”
  许是头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这么嚣张,高瑜饶有兴趣地道:“哦?说来听听。”
  安翊一本正经地道:“那老先生您听好了,这是一个对子,上联是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请出下联。”
  那个对子正是安汀之前拿来打击她的。安翊从娘胎里就被灵气浸润,出生之后耳聪目明,记忆力比起安汀也不逊色,念书识字一遍就过,不免滋生出骄傲的情绪,安汀发现这个苗头之后,在检查她功课时,出了这个对子,让她对。
  能被称为千古绝对的,自然不是随随便便能对出来,安翊被她一打击,翘起的尾巴放了下去。她也有骨气,不问安汀下联,自己想了几个月都没想出来,谁知今日用到了这里。
  高瑜反复念了几次,她不愧是当代名士,当日下午就给出了下联。被安翊这么挑衅,高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直赞安翊聪敏有灵性,连道要收下这个徒弟。能对出这个对子,在安翊心里高瑜顿时成了需要仰望的人,也乖乖地同意拜师。
  既然如此,安汀自然要郑重地对待了,特意挑了吉日,备好了六礼束脩,带着安翊去行拜师礼。行完拜师礼,安翊当即留在高宅开始学习,安汀先返回家中。
  刚在门口下马,门房的下人就上前禀告说,家里来了番邦的客人,听她描述的样子,安汀先是一愣,随机加快了脚步去了前院待客的厅堂。远远地,她看到数人正在厅堂里坐着,走近了一瞧,果然如同她猜测的一样,是冉葛的王女流撒。
  下人们待客礼数周到,早早送上了茶和点心,隐隐约约地,安汀听到冉葛来的客人们正问下人要再多几盘点心,不满地道:“……这么点儿还不够塞牙缝。”
  安汀摆了摆手,示意下人们再去取,她迈步进了厅堂,笑道:“让客人不满意,是我失礼了,请几位勇士稍等片刻。”
  流撒站在厅堂一侧欣赏墙上挂的字画,闻言转身,脸上露出的讶异之色一闪便消失无踪,她向安汀走来,脸上带出了歉意,言辞之间颇为亲善:“贵府的茶点实在美味,是我也嘴馋了,才没有制止属下的失礼之举,万分抱歉。”
  她今日和其他跟来的冉葛人一样,穿戴俱是东陵朝的服饰,五官深刻的脸一眼便能看出是外族人,但她谈吐文雅,穿着一身长衫也没有多少违和,不像在座的其他几人就算武士装穿在身上,也有种挥之不去的别扭感。
  安汀只在当初城门口见过流撒一次,虽说最近冉葛使者被拘留数日的有,出面的也是和亲使者中地位较高的冉葛大臣,流撒一次没见过。今日她来,安汀脑海里盘旋的除了这件事,再无别的。
  果然,流撒先是赞了安汀府上的茶点美味,又夸园林设计得精致,寒暄了一盏茶时间,才道:“我的属下不懂上朝的规矩,在京中惹了些是非,听闻被羁押在牢,实在是羞于来见安大人,只是,本王女大婚在即,实在不愿身边的人错过了这场盛事,不知安大人可否高抬贵手……”
  安汀直言拒绝了,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听王女的言谈,对我朝十分熟悉,想来定然听说过此话。不过,王女请放心,眼下关押的人大婚之前便能出狱,绝不会错过王女的婚事。”
  流撒看来早有心理准备,听了安汀的话,也没十分失望,只笑道:“大人执法严明,是小王冒昧了。不过,今日来,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另一件事想要请安大人帮忙。”
  她说:“我在冉葛都城,就听说过安大人的名气,听闻安大人书画双绝,当年在中进士之后的杏花宴上大显身手,让众人为之倾倒。自来京之后,我也派人寻过您的手书,虽然看得出都是您的练笔之作,也绝妙非凡,今日到了贵府上,才得见到精品。我母亲素来最尊崇上朝的名人雅士,我今日冒昧前来,就是想求安大人一副字画,好带回去给我母亲做寿礼。”
  安汀淡淡地回绝了:“本人事务繁忙,许久未碰书画,近来手生得厉害,怕是要辜负王女的欣赏了。至于厅堂里挂的旧作又年数已久,王女是要献给冉葛可汗,如此一来本人实在送不出手,只好说声抱歉了。”
  不论是从私交、国事,还是考虑到傅家的立场,安汀都没有理由接受她的要求,更何况,她作画也好、题字也好,都是一时心境忽至,寄之以书画,作品不多,除非至交好友,否则很少送人,流撒还够不上她送人的门槛。
  见她两次都是一口回绝,座上有人猛地一拍桌,站起身冲她怒道:“我族王女特来求画,你竟如此敷衍对待,我看你是皮痒……”
  安汀皱了下眉头,没有理会她,只看了眼流撒,流撒先前没有阻止那人,见安汀看过来,才佯装生气斥责了那人两句。那人不甘心地坐下,依然气鼓鼓地瞪着安汀。
  “听闻冉葛勇士令行禁止,呵呵……”安汀笑了两声,见那人气得又要站起来,被流撒瞪坐下去,她不动声色,只转头对流撒说,“本人才疏学浅,实在当不起名人雅士之称。送给冉葛可汗的寿礼是何等殊荣,本人自愧当不起,还请王女另请高明吧。”
  被拒绝的流撒面上带出几分难看,很快遮掩了下去,叹了口气,露出失望之色道:“既然安大人这么说,那本王女也不能强人所难。只是礼物还请安大人收下,就当是我等惊扰了贵府的赔礼。”
  她示意手下取出礼物,安汀直接推辞道:“没有满足王女的要求,安某已经心中有愧,哪能再收什么礼物?王女快收回了吧,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