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3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3-08-22 20:50      字数:4953
  这天夜里,云罗失眠,辗转反侧,思的、念的全是如何状告凌德恺的事,直至近五更时分才睡着。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云罗翻身起床,整好衣衫,催促钱慕儿道:“你去前面候着,若前朝散了,请豫王世子来归鸿斋一趟。”
  钱慕儿领命,带了另一个宫娥去议政大殿外候着。
  可也不知今儿是怎了,君臣议政说了大半日也不见散朝,眼瞅着就要到中竿了,钱慕儿急得来回踱步,时不时派宫女回去报信。
  钱慕儿使了银子,与议政殿的宫人一打听,才知:“姑娘是问这事儿,今儿皇上又提立储之事,这不有支持广平王的,亦有支持豫王世子的。”
  立储谈了近二十年,至今也没个下落,以前也出现过几回这样的情形,一提这事,便是说大半天也没个结果,几派人就把对手的不是拉出来弹劾,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云罗急得团团转,可前朝就不见散朝,正思忖着,便见她派出宫去买店铺的贺海棠回来了,神色慌张地进了花厅,用手扶在案上,喘着粗气道:“门主,出大事了!今晨,谢老爷把凌驸马给告了,听说大理寺少卿二话不说,照矩便罚了二十杖,才打了不到八下,人就昏过去了。谢大爷孝父心切,要替谢老爷受刑,刑刚结束,谢大爷也昏过去了,两个人都被关入了大理寺大牢里,我们的人得到消息,是有人在执杖的刑棍下了毒,大理寺传了郎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刑棍上下毒,无论是谢如茂还是身体强健的谢玉本才会昏过去,这分明是有人猜到了谢如茂要状告凌德恺,是想借大理寺之手杀人。
  云罗的心被深深一击,来不及多想,道:“备车辇,出宫去大理寺。”
  大理寺大牢内。
  谢如茂父子躺在杂草堆上,谢如茂许因年纪大了,还处于昏迷中。谢玉本已经醒来,受过刑杖的后背、臀部一片火辣辣的刺痛着,身为捕头,谢玉本以前为捉钦犯也曾多次受伤,然而做错了事,被上司棍杖也有过两回,但每回都没有这次难受。
  牢房外是另三位与他齐名的名捕。
  其中一人道:“谢兄,将你关入大牢是公孙先生的意思,说只怕有人对你们父子动了杀机,只能将你们关押在大牢里才安全。公孙先生已着人调查下毒之事,是有人把毒药抹在了刑棍上,一旦刑棍与肌肤接触,毒药就会透过肌肤传入体内,好在发现及时,公孙先生又精通医理,应无大碍。”
  谢玉本咬着唇,扭头看着一边的谢如茂,这是有人要害他们父子的性命,“我父亲从白龙县上京途中便遭到行刺,除了凌德恺我再想不到第二人,今日这事也他也脱不了干系。”
  几人正说话,只听狱卒过来道:“几位大人,云罗公主探监。”
  彼此相视,名捕乙道:“谢兄保重,我们明儿再来探你,早前指证凌驸马的戚秀才昨晚醉酒掉到护城河里淹死了。”
  谢玉本死死地捏紧拳头,哪有这么巧的事,只怕是被人给害死的。
  凌德恺丧心病狂,为保住他的荣华富贵,开始疯狂杀人。
  三位名捕离去。
  云罗携着袁小蝶、虎妞等人进入大理寺牢房,昏暗、潮湿,每间牢房都是石砌而成,有巴掌大的窗户,门口用腕口粗的木棍做成了栏杆门,透过栏杆间的缝隙,能看见依旧昏迷的谢如茂,谢玉本正盘腿坐在地上。
  她悠悠轻呼“大哥。”原是她出面讨回公道,可这事谢家人做了,谢如茂初入京城,迫不及待地递了状纸,这会子谢家许已乱成了一团。
  谢玉本浅笑道:“妹妹,我和父亲没事,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之苦。”避口不谈中毒之事。
  云罗紧握住栏杆,“我今儿就递御状。”
  “不。”谢玉本一口回拒,“凌德恺到底是你亲父,女儿状告父亲,我朝尚无先例,再则这也不是为人子女之道。”
  “他不是我父亲,他是我杀母仇人。”
  “可世人会怎么说?你改变不了事实,就算你不认他,可他就是你的亲父。妹妹,你别告御状,父亲说过这告状之人,可以是我们,但不能是你。”
  云罗沉吟着,就因为这世俗的看法,身为子女,不能指责犯了有过错的父母、长辈,所以她就必须忍下,就如袁小蝶昨晚所言,任何人都可以状告凌德恺,却独不能是她和凌学文,因为他们是凌德恺的儿女,哪怕凌德恺杀害了谢如茵,也不能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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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玉本正色道:“状告凌驸马之事,是我们谢家必须要做的事,就不能由你一个女儿家出面,无论多难,我们也一定要替姑母讨回公道。”他深谙《大燕律典》,坚决不让云罗出面。
  “恶人想害你们,我不能放过他。”她不能状告凌驸马,就如袁小蝶所言,所有复仇的手段都不能使在明面上,那么就下暗手。既然一开始就想过,要凌德恺与神宁大公主遗臭万年,她又何妨不做得狠毒些。“大哥,我从来不在乎徒有的虚名,是他行错了事,我为什么不能指责,却要顾忌人言,顾忌这所谓的……”
  “罗罗!”谢玉本惊呼一声,“父亲不想你被人指责不孝,更不想你背负骂名,难道你不明白他的一片苦心,这事让我们来做。”
  为了复仇,她一心希望谢如茂一家置身事外,这一回谢玉本却要她不问此事。
  这些年,为母讨公道一直是她最大的心愿,怎变成不属于她的事。
  谢玉本见她不肯罢休,央求道:“罗罗,你一定要体谅父亲的一片苦心,不要再让父亲对你的愧疚列深……”
  云罗不可以背负上不孝的声名,谢如茂是个读书人,最重的是气节和名声,看着面前声声央求的谢玉本,她难以拒绝,“大哥,我答应了。”
  谢玉本舒了口气,“昨晚谢宅周围出现怪异黑影,早前还不放心,今晨起来发现外面站有侍卫,方明白是你派来保护我们的。”
  云罗悠悠轻叹,“我只盼你们可以平安。”
  正文 324 储君妻
  谢玉本笑道:“纪大人爱惜属下,定会保我平安。”
  云罗缓缓点头,“家里我会照应,大哥可以放心。”转而又道:“大哥与韩大小姐原订在五月末的亲事,怕是要耽搁了。”
  昨儿一抵京,便无意间说起谢玉本和韩金秀的婚事来,又有云罗帮忙说情,大谢氏直夸是门好亲事,两家就初订了五月末成亲,只等着请了算命先生帮忙选期。
  “五月末不成,还有六月。”他笑容浅淡。
  云罗取了带来的创伤膏递给谢玉本,“记得给舅舅也抹些,改日我再来探望。”
  主仆出了大理寺,云罗舒了口气。
  袁小蝶一脸沉思,方问:“门主真打算什么也不做?”
  她已经答应了谢玉本,暂不过问告状、打官司的事。
  云罗道:“你性子灵活,住到谢家保护上下。”
  袁小蝶的嫂嫂、侄儿现下也住在谢家,只等袁宅拾掇好了再搬过去,抱拳道:“属下遵命。”
  主仆上了车辇,云罗一瞧袁小蝶那样儿,问道:“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
  袁小蝶犹豫一番,云罗能看她的心事,很多时候她也能瞧出云罗的心事,经历这么多,她和云罗也越发亲近,“凌驸马欲借大理寺之手想毒杀谢老爷父子,门主不妨把这消息给放出去,凌驸马既然敢做,他就得承担这后果。”
  云罗颔首同意,令车辇停驻在谢宅门口,领着众人去上房探望。
  谢家知道谢如茂父子中毒的事,韩金秀与杨氏正面带忧色,谢玉基坐在一边,强打精神地宽慰着,“娘放心,父亲和大哥一定会没事的,公孙先生精通药理。定会设法解毒。”
  下人禀报道:“太太、二爷,公主到了。”
  云罗步入花厅,各自见了礼,分宾主入座。
  云罗道:“我去过大理寺监牢。舅舅和大哥无虞。小蝶想留在这儿住几日,也好让她与袁奶奶母子叙旧说说体己话。”
  袁小蝶对这个说法很满意,这样一来,谢家人就不会觉得她留下来是为了保护他们,抱拳道:“谢太太、谢二爷,往后要叨扰几日了。”
  杨氏笑道:“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往后就拿这里当家里。”
  倪氏来报,“太太,大理寺派捕头上门,是来送信的。”
  谢玉基忙道:“快请!”
  略为寒喧几句。捕头抱拳道:“五月十六辰时一刻,大理寺审理凌驸马杀妻灭女案,请各位准时到大理寺公堂。”
  送走了捕头,云罗少坐片刻告辞回宫。
  一迈入归鸿斋,便见慕容祎与慕容祯二人坐在花厅吃茶。茶水已经冲淡了,易嬷嬷领着钱慕儿又新沏了茶。
  慕容祎轻唤“云罗”,眸含柔情,直瞧得云罗一阵莫名。
  慕容祯语调轻柔,搁下手中的茶杯,“今儿皇上没立储君,先立了一位储君的嫡妻正妃。”
  云罗整个人呆住了。
  易嬷嬷欠身行礼:“老奴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一音落,整个归鸿斋都是一片道喜、恭贺之声。
  她只觉天地变色,惊得结结巴巴地道:“这储君的嫡妻正妃是……”
  慕容祯睃了眼慕容祎,一语道破:“是你。”
  昌隆帝今儿与群臣议立储之事,之前只有慕容祯与慕容祎,后来提的人选越来越多。各亲王最得意的儿子,无论嫡庶都被扯出来,一潭水越搅越浑,听得昌隆帝头昏,昌隆帝突地广袖一抬。对大总管道:“宣旨!”
  群臣静默,以为是宣布储君人选,未曾想,当大总管响亮的声音回荡,说的却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义女云罗,才德双馨,恭仁贤惠……”在无尽夸赞之后,话题一转,竟是“当立为储君嫡妻。”
  这天下间还有没有比更离奇的,云罗立在一边,顿感自己被烤得外焦内嫩,昌隆帝也不带这样的吧,居然把她给推了出来。云罗惊道:“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小谭子喜道:“皇上夸公主凤仪、可母仪天下,当为储君嫡妻。”
  小邓子也一并跪在地上,看着屋里屋外的恭贺道喜的宫人,云罗的两根眉头连成了一线,愣在一边久久回不过神。
  她近来很烦,也不带这样戏人的。
  她已经很烦宫里的生活,这宫墙太高,让她觉得闷,宫时原房子建得太多,让她觉得自己像只金丝雀……好处说不出几条,这不喜的地方却能说出一大堆。
  云罗一转身,“我找父皇收回成命!”
  不等她出花厅,慕容祯伸手隔着衣袖抓住了她的手腕,“皇上当着满朝文武宣的旨,那圣旨是一早备好的,定是考量许久方才做的决定,你现在去求会有用么?”
  储君没定,先定储君嫡妻,这是什么概念,这不是把她推出去,让这些储君来抢夺,是不是说谁得到了她,谁就可以登上九五至尊的帝位。
  慕容祯勾唇一笑,“你当是怎的,今儿这事一出,整个朝堂都知道,说你三岁那年随萧家人入京,得遇泥菩萨批命,‘梨花之貌、女中至尊,你的父母家人皆可因你而名留青史’,钦天监又道:‘你乃九天彩凤转世,是母仪天下的命格。’皇上封你为储君嫡妻,乃是顺应天意民心之举。”
  云罗抱住头“啊”高呼一声,“父皇这是怎了?好好儿的,怎就下了这样的圣旨。”
  昌隆帝是皇帝啊,他要做什么事,需要与人商量么?
  “我得找父皇问过明白。”
  她一转身,飞快地奔出归鸿斋。
  慕容祯朗声道:“你们还不好好服侍公主,她若少了一根毫毛,可有人饶你们不得。”
  小谭子忙应声:“来人,快跟上公主。”
  云罗一路快奔,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到连她都反应不过来。
  刚近太极殿,便见大总管站在殿门外,两侧立着一干宫娥太监。
  云罗轻呼一声“大总管”。
  大总管道:“贵妃娘娘正陪着皇上,不许人打扰,中午时分,蜀王世子已押送冰狐入京。”
  有了冰狐贵妃的头风症便能痊愈,连她的心疾也能好。
  云罗道:“我想与父皇说话。”
  大总管审视四下,轻声道:“老奴好几年没见皇上与贵妃娘娘这么说话了。”云罗面露失望之色,以为是大总管要阻她。大总管低声道:“公主可转至偏殿。”
  云罗只身兜转半圈绕到偏殿,殿上空无一人,透过珠帘,能见大殿上相拥而坐的昌隆帝与郑贵妃,就如寻常百姓家的恩爱夫妇一般。
  郑贵妃面含忧色,“皇上,不是与你说了,道观练的丹药不能多吃,你今天怎吃了三粒?要是皇上有个好歹,妾也不要活了。”
  “莹儿啊……”昌隆帝长叹一声,紧紧地搂着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