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3-08-22 20:49      字数:4955
  她就这么不愿与他说话,他可是很期盼能与她多说几句,分别几月,她的一举一动他尽皆知晓,可她却一封信也没给他写。
  回到豫王府,云罗走在前头,不声不语。
  突地,慕容祯快走几步,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云罗,我们说说话,到凉亭里坐坐。”
  袁小蝶怔了片刻,欠身退去。
  云罗没有拒绝,依旧面无表情,想到慕容祯未与她商量,直接就让“云五公子死了”,也剥夺了她从此可以着男装的权力。
  慕容祯心下沉痛,她不曾告诉过她的过往,可当他了晓了她的过去,心头有说不出的疼惜,“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云罗一怔,这是什么语气?是同情,是心痛。
  慕容祯眼睛一红,真情流露。“凌德恺是你的亲生父亲。”
  这一句话,如同雷鸣电闪一般,云罗将头扭向一边,不知是生气还是吃惊。她静默地用背对着他,久久地看着远方。
  看来,这是真的!
  慕容祯满腹心疼,他不知道如何告诉她,他会保护她,他会用心品尝她所有的苦,“你的母亲是被凌德恺和神宁害死的……”
  他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鼻子吹出了低沉的“豁!豁!”声响。他以为她只是生气,生凌德恺与神宁的气,当他轻缓地走到她的身边。才发现静默中,她早已经泪流满面,明亮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正无声无息的滑落,滑落。她不停地抿唇、咬唇,然后张嘴呼吸。
  他的话以摧枯拉朽之势,在瞬间击垮了她故作的坚强。她忆起了惨死的谢如茵,忆起了这些年出现在梦里的片断,点点滴滴,都是她与母亲度过的美好。
  晶莹的泪水如泛滥的洪,一发不可收拾。她不停地吞咽着口水,静静地看着远方的风景,不说一个字,只是伤心地落泪。
  “云罗,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一个字也不说。你独自一个人承受这些。心里得有多苦?”
  他还想再说几句,告诉她:只要她想做,他会帮她。
  而云罗却突地奔出了凉亭,捂着嘴,飞野似地离去。他似乎听见她低咽的哭声,这样的无助,如此的痛楚。
  “云罗!”
  他想唤住她,只是想借着机会表白自己的心意,可就那么两句话就让她哭着跑开了。
  慕容祯握着拳头,重重地击在凉亭的石柱上,怎么就惹她哭了呢,她还真是与他见过的女子不同。那样女子会撒娇,会为小事而流泪,而她呢,在他的面前表现得如此的坚强,坚强到让他心疼。
  慕容祉抱着一坛酒,笑盈盈地过来:“大哥,好久没喝酒了,我们兄弟喝酒吧?”
  慕容祯瞪了一眼,带着责备,“不在宫里当差回家作甚?我正困着,回曙堂了!”他扬长而去,脑海里都是云罗静默流泪,满脸泪水的模样。
  他只是猜的啊!
  他走了几步,对迎来的小邓子道:“把王先生叫来,我有事问他。”
  王瑞明睡得正香,被小邓子拽拉着到了曙堂。
  慕容祯指了指一边的太师椅。
  王瑞明抱拳坐下。
  慕容祯一面喝着茶,一面道:“早前,王先生与我提过梓州东溪县谢如茂的事。”
  王瑞明哦了一声,答道:“属下听说,六月时他的长子谢玉本调至大理寺任捕快,这个纪罡颇有些本事,天下闻名的四大名捕都在他手下了……”
  慕容祯并未打断他的话。
  “甘郡巡抚马长庚古怪得很,听说五月时调谢玉基做了九田县的知县,依旧没有擢升,却让谢玉基又换了一个位置。”
  王瑞明说完了谢家的事,又道:“谢如茂还在白龙县,这人是个踏实的秀才,为人真诚,在白龙县的威望颇高,因着谢玉基的缘故,还做了些利于乡民的事,自家出钱修了白龙县的路。”
  王瑞明说罢,再寻不着可以说的了。
  慕容祯道:“本世子听闻,谢如茂原有个妹妹闺字如茵。”
  王瑞明很是惊诧,“他有个妹妹?”摇头,“隐约之间……”他想了又想,“好像是有一个妹妹,听说嫁给了本镇一个姓凌的秀才,后来如何还真没听人说过。属下只知,谢如茂早年尚母,是与父亲相依为命长大的,昌隆八年冬谢老爷子病故,倒是听说他有一个姑母,夫家是姓凌的……”
  王瑞明不由得笑了起来,“说起他这个姑母,也颇是有趣,孙儿都有了,方与丈夫闹和离。谢如茂离开东溪县,带了他姑母谢氏和凌家的一个次子离开。凌家的其他儿女皆随凌姑父留在了东溪县。谢如茂到白龙县后,替他姑母、表弟一家置了家业,听说得有二百亩良田呢,日子过得甚是富足。说来也怪,与谢氏和离的凌姑父,如今在东溪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家里有良田千亩,亦过得不错。”
  慕容祯平静心态,从细作打探的消息里理了一下,道:“他姑父可是唤作凌三。大名凌兴发?”
  王瑞明一脸佩服,抱拳道:“世子说得没错,正是这个名儿。属下记得,这凌三好像是凌驸马的叔父。凌驸马娶了神宁公主后,出钱替他家置了偌大的家业,两家又多有往来。”
  慕容祯道:“与谢玉本可熟?”
  “能说上话。他还唤在下一声王世叔。”
  慕容祯道:“近期得空,你约他来见本世子,有些话我想问问他。”
  世子发了话,王瑞明哪敢久拖,当即就去寻谢玉本了。
  云罗近了绿萝苑,抹去眼泪,故作平静地回到偏厅,依旧坐在案前。整理着《玉玲珑》的戏本。
  她盯着神宁府,慕容祯却如鹰隼一般地盯着她。这种感觉,就似他的猎物。很不舒服,她讨厌被人这样盯着。
  次日午后,王瑞明便领了谢玉本来拜见慕容祯。
  二人刚走到花园路口。就见袁小蝶捧着酸梅汤,正站在那儿愣愣地望着。
  目光相遇,谢玉本一脸坦然。
  袁小蝶却不停地想:王先生领谢捕头来做什么?
  袁小蝶回屋搁下酸梅汤,尾随在王瑞明身后,但见他领着谢玉本进了曙堂。
  “下官谢玉本拜见豫王世子!”
  谢玉本调入大理寺,便成了正六品的捕头,算是连升三级。一时间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慕容祯衣着一袭酱紫色的蟠龙锦袍,气宇轩昂,笑道:“谢捕头请坐。”
  王瑞明不晓真意,笑着道:“豫王世子,他就是我好友谢如茂的长子,我这位谢贤兄家风极好。膝下有三子:长子是名捕,次子是甘郡出名的能吏,这幼子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子……”王瑞明心想:今儿你能进豫王府,可是我在豫王世子面前屡屡称赞,替你们说好话才有的。
  谢玉本抱拳笑道:“王世叔谬赞。愧不敢当。”
  虽说是名捕,可举止之间有三分读书人的书卷气,虽不是特别出色的人物,相貌倒还生得端方,一看就是踏实可靠的。
  小邓子领着丫头奉了茶水。
  慕容祯道:“听说你有个姑母,名讳如茵。”
  音落,谢玉本的神色立时就凝重起来,满是戒备,小心地审视着王瑞明。
  王瑞明笑着道:“贤侄放轻松,豫王世子就是与你闲话家常。”
  叫他来,旁的不说,就向他打听谢如茵的事。
  慕容祯又问:“你姑母是不是有个女儿,闺字云罗?”
  王瑞明敛住笑意。云罗?这不是云小姐的名讳,难不成这云罗是谢玉本的表妹?似乎有些不对劲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祯凝视着谢玉本面部神情的变化,从喜到警惕,再到现在的抗拒。
  谢玉本倏地起身,抱拳道:“如若豫王世子是谈公事,下官定会效劳。若是私事,请恕下官无礼,就此告辞!”他转身走出花厅。
  慕容祯不紧不慢地道:“将一个弱质女子推向风尖浪口,你们谢家当真让人小窥!又岂是七尺男儿所为,我今日请你来就只问一件事,谢如茵、云罗与凌驸马的过往……”
  云罗携着袁小蝶,气势汹汹地进了曙堂。
  小邓子笑道:“云小姐且慢,我这就去通禀!”
  “不必了!”云罗越过小邓子,径直近了花厅,与谢玉本撞了正着,目光相遇,她微微沉凝,错而过入。云罗目光锁定在慕容祯身上,斥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撕开别人的秘密就这么高兴?慕容祯,你想问什么?你问我,你何必为难他。”
  挖掘别人的秘密,然后狠狠地撕开那道血淋淋的伤口,看人痛着、苦着、纠结着,似乎就是他的本能。
  正文 227 悲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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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如茵的死,不仅是云罗内心的伤,更是谢家人的伤。直到现在,谢如茂都自责识人不明,害了自家的妹妹。
  谢玉本含泪低唤“表妹”。他一转身,一脸恭谨,抱拳道:“请世子不要为难罗罗,这么些年她过得不易,你想问什么,问我!”
  “大表哥!”
  谢玉本垂首,不忍再看云罗,“我实在不想你再痛一次,万一你的心疾犯了……”他止住了话,“我答应过父亲,会尽全力护你。可这些年,我从未为你做过任何事。”
  “不,大表哥,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好的呵护。”她咬着唇,不让自己激动,只是冰冷地质问,“慕容祯,你叫他来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我,你又查了多少关于我的秘密?”
  她勾唇苦笑,“你不就是想我在你面前变成透明的?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针对神宁府吗?”她步步逼近,眸子里却是浓浓的失望,“好,我告诉你!凌德恺是我亲爹,神宁是夺人丈夫的恶毒女人。”
  王瑞明惊得不可思议,连着小邓子也张大嘴巴。
  云罗居然是谢玉本的表妹,看他们二人的样子,彼此都想护着对方。
  慕容祯大喝:“都退出去,全退出去!”
  云罗却没有停下来,语调低沉了几分,道:“当年,母亲带我千里寻父,凌德恺不但不肯相认,还与神宁联手弑妻杀女!我娘有什么错?为了供他读书,变卖嫁妆,为让他入京赴考。回娘家筹措盘缠,含辛茹苦孝敬公婆、哺育儿女,到最后却是他的背弃与杀害……我恨他!我要凌德恺、神宁身败名裂,恶名昭著。我要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失去自己最在乎的东西,亲情、儿女、富贵、荣华、名利……但凡有的,我都要夺去!”
  “你猜得没错,凌雨裳的今日是我算计的结果。凌学武出家当和尚,也是我阴谋得逞。”她扬了扬头,带着嘲讽与轻蔑,“你怎么会懂?我是如何看着自己深爱的母亲被人杀害,如何与她一路逃亡。慕容祯,你做这么多,不就是要逼我说出所有的秘密!这下。你可满意了?”她扭头,泪水滑落,更多的却是愤怒。
  她咬了咬唇,不让自己继续流泪,眼中的泪又流了回去。流到鼻腔一阵酸楚,流到口里,带着酸涩。
  “慕容祯,你想要百乐门,我可以双手奉上!我不在乎!”她冷冷地道破,“这么多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凌德恺与神宁,我不能杀他,但我可以让他生不如死,我要他们品尝我母亲受过的屈辱!只要能成功,便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也在所不惜!”
  谢玉本关切地唤声“罗罗。”
  云罗凄美一笑。“大表哥,我不希望谢家有任何人掺合到这件事上。我既然独自吞下这枚苦果,便要有尝下苦味的能力。还是那句话,你跟着纪大人好好当差,不要掺合到豫王府、蜀王府的权力之中来。你回去吧。”
  谢玉本并没有离开。问:“你真的没事?”
  “没事。”她重复了一遍,与袁小蝶使了眼神,袁小蝶将谢玉本带走了。
  慕容祯过了良久,才从她说的话里回过神来,“云罗……”
  “请豫王世子称呼我云门主或云小姐吧,我的名讳只有至亲之人可以叫,你不能叫我名讳。”她冷冷地说着,“我没想到,你对一些事如此好奇,非得咄咄逼人的让人说出自己痛苦的往事,我以为自己是世间最毒辣的人,而你比我更甚,你更擅于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更擅于在别人刚刚愈合的伤口上撕开那道伤疤。”
  她移着莲步,仰头看着他刚毅的面容,“我若痛苦,你便痛快。若是这样,你今天做到了,最痛苦的不是让我犯病,而是让人想犯却不能犯病,因为这种痛是无法言喻的。慕容祯,你愿做百乐门的靠山也好,不愿也好,无论你是什么目的,从现在开始都与我无干,你有什么事,可以找花副门主商议。”
  她蓦地转身,出了花厅,对归来的袁小蝶道:“我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她要走!
  慕容祯只觉似被人抽空了心,多想她可以留下来。
  他只是想知道她更多的过往,不曾想却犯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