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节
作者:幽雨      更新:2023-08-14 17:02      字数:4751
  然,沉声道:“何人?”
  在阴森的夜色中,苏湛的面色像皑皑白雪一般泛着莹莹光芒,一双眸子如同宝石般烁烁有神。
  苏湛并不多言,只道:“朝廷刚派的粮草可到了?”
  张虎并不正面作答,反而道:“问这做什么?你到底是谁?”
  苏湛道:“张大人,莫问我是谁?不远处刘子进占山为王,擅自封侯封爵之事,你可知道?”
  张虎道:“自是知道。”
  苏湛点头道:“他看上了此批粮草,我特来提醒大人小心。”
  张虎冷笑道:“我还没听说有这种善人,刀架在他人脖子上还做善事!”
  苏湛叹道:“实在对不住,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而提醒大人之事,望大人谨记在心!”
  张虎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脖子上的力道倏地抽离了,他闪身到墙边愣愣站了片刻,才摸索着掌了灯,刚才的来人早已不知去向。地上躺着的女人像是被迷昏了,此时也不省人事。张虎猛地推开门,刚想大喊,却突然把话音掐在喉头,他匆匆回了屋,到了书桌前,在凌乱的一堆信札中翻了一遍,才从中拿出了一个精巧的信封,手里紧紧捏着,久久不语……
  张虎的贴身小厮是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名曰大茂,干活麻利,很得张虎心意。这不,一大早,他便如同往常一样,端着一盆热水,扣起了张虎的房门。
  出乎他的意料,屋内立刻就有了朗声回应:“进来!”
  待他进了门,看到张虎端坐桌前,手边又是地图又是纸笔的,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大茂心道,这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大清早大人就开始奋发图强?和之前那个需要叫门许久才能起床的大人简直判若两人!
  “大茂,”张虎唤了一声,“上次来的那个京城里的自称大人的叫什么来着?”
  大茂把热水搁在旁边的铜架子上,笑盈盈道:“姓夏,好像叫夏煜。”
  “夏煜……”张虎在嘴里嘀咕着这个名字,“是他了,我想起他来了,说自己是锦衣卫,却拿不出腰牌来。”
  “是了,大人,许是冒牌的呢,还是大人心慈手软,把他放了出去,要不然,估计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张虎此时却不为大茂的调侃奉承所动,过了片刻,才道:“你觉得我管的这石堡防卫如何?”
  大茂一愣,道:“大人兵强马壮,防卫森严,怎么了?”
  张虎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话到这里,话锋一转,道,“可是昨天夜里,居然有人潜入我的屋内,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啊?”大茂吓得六神无主,“真的吗?”
  张虎不回答大茂,反而皱起了眉头,抖了抖手里的凝视着的白纸:“而且,他居然是和夏煜的来访,说的是同一件事。”
  “难道是……夏……”
  “不,不是他,”张虎道,“声音有别,这我还是能听出来、辨得明的。”
  “都是说的山贼的事?”大茂看起来很清楚张虎的事。
  张虎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那……大人打算怎么样?”
  “怎么样?”张虎冷笑一声,把纸一甩,“该吃吃,该喝喝!若是几个山贼能把老子的屯粮给掘了去,那老子也不用在这混了!对了,晚上得调两个兵过来守卫我的屋子,还有,这两天不用叫女人给我了。”
  张虎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看起来,这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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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贵在阴风中打了一个寒战,他又抬头望了望上空,那在清淡得近乎透明的天穹下,在沉重得势将倾倒的绝壁的阴影中,尸棺累累,凌空悬置,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感觉,即使在晴天白日,也阵阵袭来,让他后背一阵阵发寒。
  此时此刻,他正带着一队人马,潜伏在距离支锅石堡不远处的栈道悬棺处,在悬崖中间凿孔插桩,铺成一个个微型栈道,一个个棺材就高高在上搁在栈道上。悬棺的崖壁上有许多红色彩绘壁画,内容丰富,线条粗犷,构图简练,形象逼真,更显得此处幽静而隐秘、古怪而诡异。
  他紧了紧身上的袄子,对旁边仰头望天的刘子进道:“大哥,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不叫出主意的那个张山来带路,反而把他扔在寨子里严加看守?还有,为什么大哥还不释放刘兴,难道还是怀疑他吗?”
  刘子进瞥了一眼余贵,道:“既然军饷之事我们已经打探清楚,何必要外人插手,等得了手,回去再把那个张山……”刘子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既然他带给我们这么个大好消息,大哥为啥还要咔嚓了他?”
  刘子进深深看了余贵一眼,才缓缓道:“因为我不能够对他完全信任。我不能完全信任的人,都不如消失来的一干二净和干脆利索。你说是不是,鬼灵精?”
  郝景瞻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站在他们身侧,此时听到刘子进的话,也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余贵又打了一个寒战,他觉得,这次的寒战不是因为这恐怖悬挂的石棺,而是眼前这一直以来称兄道弟的这几人。他们的脚下堆叠了太多白骨,心已经麻木不仁,而嗅不到血腥的气息。他也看不惯张山那个外人,但是同样被关起来的刘兴,他心中却开始隐隐为他担忧起来。
  与此同时,在同一片蓝天下,苏湛望着远处压过来的云层,沉沉的看不到头。她在这大同城外的乞丐聚集地已经待了好几日了。说来也怪,这天下的乞丐,真好似有组织似的,这两个乞丐领着她来,居然也能很方便地找到当地的乞丐居住点,并能顺利留宿,像个巨大的遍布全国的群众组织。
  苏湛正自嘲着自己如今的处境,刘文骑着那半死不活的小马进了门,飞身下了马,看起来这马就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样子了。苏湛爱怜地上去摸了摸马头,问刘文道:“怎么样?”
  刘文点头道:“支锅石堡那边没什么动静。而你说的在栈道石棺那边,好像真和平时不太一样。”
  第一百一十四章 俯拾地芥
  听了刘文的打探,苏湛似乎已有成竹在胸,点了点头,道:“张虎那厮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看来只有我们出马了!”
  刘武这时已经走了过来,哭丧着脸道:“大哥,您别开玩笑了成么?白道那边,你是通缉犯,多少人等着抓捕你当官发财呢!**那边,如果真是按你所说,你摆了他们那么一道,那你也是列入他们的黑名单了!像您这样混到这地步的人,还真是少有……啧啧。现在当务之急,您先把您说的那残余的什么痕量解药给我,省得我一命呜呼了,找您都找不到地儿去!”
  苏湛苦笑不得,其实她已经把所有解药都给刘武了,和他说还有痕量的解药没给他,不过是欺骗他好让他继续为自己做事的幌子。如今,她和刘文、刘武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说是朋友,倒也没那么亲近;说是敌人,倒还同甘共苦。告诉了他们自己上山下山的历程之后,还颇有些惺惺相惜。
  “别贫了,看你这精神头就死不了,”苏湛无奈道,“让你抓的耗子抓了几只了?”
  刘武道:“真是杀鸡焉用牛刀!我这样的去抓耗子,真是大材小用。”他指了指身后的一个铁丝笼子,踢了一脚,里面叽叽喳喳响个不停。
  苏湛满意地看了一眼,对他们二人道:“提着笼子,随我来。”
  刘文、刘武见苏湛的脸色凛然起来,知道苏湛又有了什么鬼主意,这时也不再嬉笑,跟着苏湛到了里面避人的一个角落。
  苏湛发给刘文、刘武各一块破布,自己先拿了一块布蒙住了口鼻,然后闷声道:“蒙上,我说别动的时候别瞎动,要不然毒死不管。”
  刘武知道苏湛毒药的厉害,当即把耗子笼放在一旁,三下五除二地蒙上了口鼻,像个乖宝宝似的在一旁等待苏湛的指示,刘文也慢悠悠地照做了,一双眼睛却死盯着苏湛的举动。
  苏湛吸了一口气含在腹中,慢慢打开了墙角处一个黑色坛子,刘文、刘武凑过去一看,只觉得一阵阵恶臭袭来,胃中翻江倒海,只涌酸水。
  那坛子中满是生水泡着的腐肉,看着就让人作呕。
  苏湛小心用竹夹子夹住一块棉布,蘸取了许多坛子中的液体,示意刘武取出一只耗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团湿漉漉的棉布系在耗子尾部,又拿过旁边一个空笼子,把这只制作完成的生物特工给放了进去,然后才紧紧关上坛子,对刘文、刘武道:“依此做法,把这些耗子的尾巴上都系上蘸着毒水的布团,我们去污染粮食去。”
  刘文道:“你这是什么毒药?臭气熏天的。”
  苏湛微微一笑,肉毒杆菌是一种生长在缺氧环境下的细菌,在罐头食品及密封腌渍食物中具有极强的生存能力,是后世发现的毒性最强的毒素之一。该毒素曾作为生化武器,广泛用于第二次世界大战。
  与典型的外毒素不同,肉毒毒素并非由生活的细菌释放,而是在细菌细胞内产生无毒的前体毒素,等待细菌死亡自溶后游离出来,经肠道中的胰蛋白酶或细菌产生的蛋白酶激活后方始具有毒性,且能抵抗胃酸和消化酶的破坏。肉毒毒素是一种神经毒素,能透过机体各部的粘膜。肉毒毒素由胃肠道吸收后,经淋巴和血行扩散,作用于颅脑神经核和外周神经肌肉接头以及植物神经末梢,阻碍乙-酰胆-碱释放,影响神经冲动的传递,导致肌肉的松弛性麻痹。
  苏湛心中把这种毒素的危害盘算了一遍,但是又不能和他们讲这么多道理,只好道:“这是肉毒,你要小心了,这可无解药。”
  刘武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道:“没听说肉还有毒的,你真是浪费,我都好久没吃肉了。”
  苏湛叹了口气,道:“我看这天色,大雪应该临近了,刘子进一伙定会在大雪之前动手,或许就这两晚了。我们把耗子放进粮仓,到时候他们会抢劫粮仓中的米,我们要确保他们带着有毒的粮食回去。”
  刘文道:“我不干!看你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心居然这么狠,山上的人是可恶,但是你这种草菅人命的态度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刘武在想着自己还要向苏湛讨最后的解药,此时没有做声。
  苏湛道:“刘文大哥,你放心,这耗子携带的肉毒,沾染在米上,数量很少,并不会使他们死亡,顶多是上吐下泻罢了。”心中道,让他们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一击即溃才行。
  刘文听了苏湛的话,又看了看一旁刘武扭曲的脸庞,只好点了点头,干起活来……
  支锅石堡里,千户张虎这两天左眼皮总在跳,跳得自己心神不宁,大茂进门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大人!大人!”大茂又叫了两声,“信!京城来的!”
  张虎这才如大梦初醒,快步走过去拿过信来,撕开了展开通读了一遍,心稍稍安了些,笑道:“那个夏煜之前果真是锦衣卫的,不过,我这打听的消息回来了,说是他前些日子已经被罢官了。”
  “啊?为何?”
  张虎沉吟一会,道:“这么算来,他应该是来胡言乱语之前,就已经被罢了官。看来他的话,果然不足为信!”
  大茂却狐疑道:“大人,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张虎揉了揉眼睛,突然觉得眼皮不跳了,兴高采烈起来,笑道:“莫怕,有我张虎在,出不了事。”
  在他说“出不了事”这句话的几个时辰之后,余贵带着一行人马,趁着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悄悄潜到了支锅石堡外围。
  轻而易举地消灭了几个放哨的士兵,到屯粮的粮仓,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
  这夜,异常的漆黑,天上乌云压顶,连一丝月光、星光也没有。
  待那打着瞌睡的守卫惊醒,眼前已经站了众多凶神恶煞的匪徒,只在夜空里留了一声哀鸣,那守卫也落了个人头落地。
  霎时间,堡内锣声大作,人声鼎沸,许多在梦中惊醒披衣出门的旗军,刚探了个头,就身首异处,死不瞑目!
  “啊!啊!啊!”
  周遭的哀鸣声、战斗声淹没了张虎在角落里的震耳欲聋的叫骂,大茂在一旁哭着劝说赶紧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在一片兵马嘶鸣中,张虎悄无声息地就不知了去向。
  这次突袭很快开始,也很快结束。余贵觉得出乎意料地顺利,自己没遇到什么抵抗,就劫了这么大一批官粮,他觉得自己也和大将军没什么区别了。
  他立在马上,仰头猖狂大笑了许久,和兄弟们欢呼了好几次,才豪迈下令道:“把粮都装上车,回家!”
  不远处的山坡上,伏着苏湛、刘文、刘武,此时,他们正一动不动地望着支锅石堡内异乎寻常的灯火通明和黑烟漫天,刘武压低声音道:“想必他们得手了。”
  刘文也道:“不知耗子们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