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低诉      更新:2023-08-09 16:40      字数:4959
  发,岬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地想上学。
  岬是基于想早点让仁具有一般程度的学力才让他念书,不过对六岁的仁来说学校不单是学习的场所,同时也是让他交朋友的地方。
  他既然那么想上课为什么从来不说?他是在跟自己客气吗?仁就是那种问他想吃什么,他也总是回答“什么都可以”的孩子。
  岬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粗心了。他忘了就算仁外表像大人,毕竟内心还是纯真的孩子。虽然自从仁来了之后发生了许多麻烦事,但他还是不想象中午松井所说的恢复记忆就好。
  与其看到他回复到原来冷酷无情的模样,岬还宁愿仁像个温柔坦诚的孩子。我来改变你的人生,我要让你变成一个温柔的男人。岬心中对仁渐渐生出像父爱一样的心情。
  ……这一天晚上岬被哭声吵醒。他回头一看,睡在旁边的仁把脸埋在枕头里啜泣。岬从棉被里探出上半身,并列在狭窄房间里的棉被只要坐起来就能构到对方。岬把手轻放在仁头上,仁吃惊地抬起头来泪眼迷蒙地凝视着岬。
  “别哭了。”
  仁摇摇头,又把脸埋进枕头里。
  “你一定很想上学吧?现在只能请你忍耐,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让你上,但是你太大了。对不起。”
  仁抬起头来擦擦眼角。
  “嗯,我会忍耐。”
  看到强忍着泪水识大体的仁,岬不禁心中一阵绞痛。在他温柔的抚摸之下仁才止住哭泣。
  “哥哥。”
  仁低声说:“我可以过去吗?”
  两个大男人睡在一床棉被里似乎有点挤……不过面对红肿着眼睛的仁,他说不出“不行”二字。
  “好。”
  仁爬出了被窝,抱着枕头挤到岬身边。当岬觉得实在太挤想移动身体的时候,仁却抱了上来。被比自己高大的男人用力抱住的岬几乎窒息。
  “仁……”
  仁把脸埋在岬的胸口,肩膀抖了一下之后岬就觉得胸口微湿。强忍着快窒息和狭窄痛苦的岬叹息地轻抚仁的头,不知不觉仁就停止了哭泣,手腕也放松了力道。
  从中午一直下到现在的雨声在夜半显得特别清晰。在抚着仁的头的同时,忘了拥挤的岬不知何时竟沉沉睡去。
  哭了一晚的仁似乎从忧郁中解脱出来,他虽羡慕地目送城太郎去上学却不再苦着一张脸。
  而且求知欲似乎相当旺盛的他不等岬开口就自动拿出课本。白天要上班的岬只能集中在晚上教学,然而就算岬没有教,仁也会自己读。
  或许是岬称赞过仁的好学吧,仁总是等岬下班回来时,把自己白天练习写的汉字或是数学习题拿给他看。冗长的梅雨季结束进入七月之后,仁已经开始读小学三年级的国语课本了。
  再过一个星期就要放暑假了。
  在只有一台电风扇已经热到睡不着的季节,城太郎突然说他的耳朵听不到。看到他的耳朵出脓,心想要是什么严重的病就不好了的岬赶紧带他到医院,诊断的结果说是中耳炎,拿了三天的药回来擦后也不见起色。
  担心的岬,把城太郎带到附近规模比较大的医院去检查后,才知道得的是长在鼓膜内侧的“真珠瘤”,虽然不是什么恶性瘤但有立刻住院开刀的必要。
  在暑假开刀的话是不用担心课业会跟不上人家,但是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岬看着在电视前打着电玩的两人,翻出已经不知道看过第几次的存折叹气。
  就算有保险给付也不是一毛钱都不用出。要住院动手术的话需要一笔费用。
  岬是没有什么多余的开销,但是每月能领的薪水有限,还要拨出一部份还给乡下的外婆。
  存折上的余额只有个位数字,有跟没有没什么两样。岬考虑要不要跟老头预支薪水,但是他知道现在景气不好,工厂也经营得很辛苦。
  在萌实发病的时候已经受到老头不少照顾,岬实在无法再扯着脸皮去求他借钱。不想为了钱而耽误城太郎动手术的岬,在经过一番考量后决定晚上去兼差。
  要找领日薪又要钱多的工作只有晚上的体力劳动。岬在结束了白天的汽车修理厂工作后,晚上七点到午夜三点就到夜间的工地去打工。
  因为白天的工作并不太耗费体力,所以刚开始的两三天岬还可以应付得来,但是一个星期、十天过后在连续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岬连白天都不知不觉打起瞌睡来。
  这一天,岬在结束了午夜三点的工作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家睡觉,睡到早上八点半再到工厂上班。边走路边打呵欠的他不小心把工具箱踢到墙上。
  虽然边角有点陷下去但对工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妨害,安心下来的岬继续走又东撞西碰,明显地注意力不集中。
  看到老头走进工厂,岬就像平常一样向他打招呼,没想到老头却一脸慌张地跑过来。
  “你没事吧?”
  岬不知所以左顾右盼。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三餐有没有照吃?还是哪里不舒服?”
  “你太夸张了啦,没那么严重。”
  岬的确很累,但是脸色应该没难看到会令人吃惊的地步吧?岬一笑置之。
  不过,上班上到下午的时候他渐渐觉得身体越来越疲倦,手酸到抬不起来。又不能请假,会扣半天薪水,而且岬的自尊心也不允许自己因为手酸而请假,无法说出要休息的他只有默默撑下去,连说笑的力气也没有。
  从工厂下班回到家里之后就倒在榻榻米上起不来。仁虽然做好了晚饭,但是岬连起来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在要上晚班之前的一小时,能睡多少就睡多少吧!
  城太郎从昨天开始住院,岬想陪在他身边但现实状况不允许。把因为要工作没有办法陪他的原因告诉城太郎之后,他也乖乖地听话。
  不过,幸好医院离家不远,白天仁还可以找空档去陪城太郎玩,起码让岬稍微安心一点。
  闹钟的声音让岬硬撑起自己的眼皮,他的身体重得就像灌了铅,比没睡前还觉得累。他努力让自己站起来后,仁却扑了过来。
  “哥哥,你不要去啦!”
  一向相当乖顺的仁偏偏在这个时间闹别扭。岬看看墙上的时钟。
  “快放手,我得去打工了。”
  岬已经无力到连小孩子都拉不开的地步。
  “但是,你没有吃饭啊!”
  桌上用保鲜膜包住的晚餐。岬是想吃,但是时间不够。
  “等我回来再吃。”
  “可是,你的脸色很苍白啊!”
  岬知道仁是真心地在担心自己,并不是故意不让他去打工。想到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一个孩子担心,岬打打自己的脸试图振作起来向仁微笑了一下。
  “别担心,我会赚很多钱回来,睡觉前要记得锁门。还有帮我留饭,我回来后会吃光光。”
  在仁一脸担心的目送下岬强打起精神出门。不过,那天晚上做到一半的岬,却因为失去意识而被救护车送到医院。
  醒来的岬睁开间看到的是白色天花板,以为自己是不是死了的他动了动手,还能动呢!
  而且,在动作的牵引之下他的右手传来一阵刺痛,是点滴的针头。岬用左手抚住额头叹了口气,现在才有点把握住自己的状况。
  他记得是在工地推车时不小心绊了一跤跌倒,还对跑过来问的人说“没事,我还能做”。
  灯火通明的夜间工地,在自己眼前却慢慢变黑,最后什么都看不到,岬的记忆就仅到此。
  他叹息地把头转向右边,发现有人而吓了一跳。穿著平常拿来当睡衣的脏T恤,仁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岬。随着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隔开床位的乳白色屏风唰地被拉开。
  “柏原先生你醒了?”
  手上拿着耳温枪的白衣天使微笑地看着岬。
  “我来帮你量量体温和血压。关于你的病情待会儿医生会过来详细解释,不过原因似乎是平过度疲劳。”
  “是……”
  乖乖让护士量血压的岬凝视着白衣天使纤细的手指。
  “你的儿子也在三楼住院吧?你是他的父亲应该振作一点才对。”
  难怪岬觉得眼熟,原来自己是被送到跟儿子同一家医院。
  “你朋友也担心得一直陪在你身边,别以为自己年轻就随便糟蹋身体哦!”
  天使说完之后就走出了病房。
  “真没面子……”
  岬自语自语地说。
  “要是做到倒下去就没意义了,我这个傻瓜连分寸都拿捏不准。要是连我都住院还要多花钱的话,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我……”
  仁突然叫着说:“我不要吃饭。”
  大滴的泪水从仁的眼里掉落下来。他表情扭曲地开始哭泣。想到病房里还有其它病人的岬慌忙叫仁别哭,但还是止不住他的泪。
  “我不要吃饭就不会多花钱了,这样一来哥哥就不必再出去工作。”
  仁用紧握的拳头粗鲁地拭泪。
  “我也要去工作,我长得这么高也可以有工作啊!这么一来,哥哥就可以不必再工作了。”
  听着仁满口我不吃饭还有要上班的孩子气发言,岬虽然觉得好笑却能体会到他真切的关心。他告诉自己因为自己是父亲所以一定要想办法,不能依靠别人,也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在强迫劳动的情况下竟然连自己都倒了,还让仁说出“不要吃饭”这样的话。明明已经身处悲惨的状况,岬却觉得有点好玩地笑了出来。
  “你吃不了我多少钱,我是需要更多的钱才会出去打工,你不用担心吃饭问题,而且不吃饭的话可是会死的。”
  “我死也无所谓啊!”
  仁握住床单颤抖着说。
  “要是你死掉的话我也要一起死!”
  仁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又满溢了出来,他扑在岬的胸口哇哇大哭起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岬轻抚着仁的头强忍住自己内心澎湃的情绪。岬也想哭,但是他不能在孩子面前哭。他咬住下唇强忍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泪腺。
  岬被抬进医院是在半夜十二点左右,而醒来则是在午夜二点,当他再度沉睡后醒过来已经是隔天的中午了。
  他赶紧打电话向老头请假,听到岬住院的老头紧张地追问理由。岬把理由说出来后还被老头“哪有人做到倒下来?钱我会帮你准备!”地臭骂一顿。
  知道有人是真心地在关心自己的岬觉得好窝心。
  当天就出院的岬在家过了好久没过过的懒散日子。知道勉强自己只会换来更糟的结果,岬也辞掉了晚上的打工。其实要筹钱的方法还有一个。
  在岬住院骚动第二天后城太郎就动了手术,知道结果非常顺利的岬这才宽下心来。
  手术后第五天一个天气晴朗的周日,岬和仁坐上了特快车。一早听岬说要出去坐车的仁就高兴得坐立不安,连到车站的途上,仁都克制不住兴奋地连问岬要去哪里。
  车里没有多少乘客,仁就趁机躺在座位上,或是拉着吊环玩耍。
  要是一般的孩子或许还会让人觉得天真可爱,但是看起来已有年纪的大人还玩得这么起劲,只会让人觉得是不是脑筋有问题,要不就是没有常识而遭白眼。
  受不了周围眼光的岬叫仁安静地坐下来。仁虽听话地坐在岬的对面,但却无聊似地嘟着嘴看向窗外。不过,当车子开进支线时仁突然抓住窗栏,几乎把脸贴在玻璃上地眺望着窗外。
  他的表情随着车子前进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吃惊,最后满脸笑容地转过头来对岬说:
  “我知道这里,以前有来过。再过不远就是外公外婆的家了。”
  仁充满期待地看着岬。
  “我能见到外公和外婆吗?”
  “可以啊!”
  仁举起双手做了一个万岁的姿势,接下来的他始终保持着愉快的笑容眺望着窗外。
  到站之后,两人站上除了他们之外无人下车的月台。
  从凉爽的车厢里一出来,岬差点被外面的高温蒸得头晕,然而仁却毫不在意似地走在烧灼的柏油月台,一路跑下长长的阶梯。岬跟不上孩子的速度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阶梯上处处可见被热气蒸出来的蚯蚓尸体。想到热得连蚯蚓都被蒸死,岬的背上又冒出大量的汗水。
  从车站楼梯下来到外面的路上需经过一个短步道。旁边长满了有半个人那么高的向日葵。
  “哥哥,快一点。”
  仁在向日葵中挥手。刺眼的阳光让岬边伸手在额前遮阳边走。迫不及待的仁远远地把岬拋在身后,还不时转身过来招手。
  穿过黄色的花丛,隔着道路可以看到海边。从迎面吹拂的热风中可以闻到潮水的味道。快要被太阳烧融的柏油路,只要有卡车经过就会扬起一股难闻的油埃味。
  越接近木造的平房,仁就不再回头。家前的小田地上,一个颈上挂着毛巾的背影正在锄土。仁对着她的背大叫“外婆~~~~~”。外婆往这个方向慢慢抬起头来。
  “外婆啊,妳脸上多了好多皱纹哦!”
  外婆玻鹧劬Γ闷鹁鄙系拿硎煤埂!?br />
  “请问您是哪一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