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散发弄舟      更新:2023-08-09 16:38      字数:4850
  也有时不得已在床第间使出魅惑手段,那少年激情过后仍是冷面相对;若真的气急横加侵犯,少不得又要花上数日小心呵护。一日缠绵过后,他满心诚意问少年想要什么,那少年冷冷斜睨他脸,说想要一把神兵利器。
  落入他手中已有一月,这少年第一次回应他言语,他狂喜之后又再狂怒:“你是想趁我不备时杀我?”
  那少年冷笑一声,苍白的脸上竟是艳色逼人:“是又如何?”
  他看着那少年冷淡如冰的笑容,三分动情之外却是七分黯然,沉默良久方点头道:“好,我这就为你去取一把神兵利器。”
  当晚夜半时分,一把镶满宝石的短剑送至少年眼前:“此剑……最利于近身行刺,以后要好生保护自己……”
  少年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是诧异、困惑或是一点点伤心?这个人……受伤了,这个真正的武林高手也会受伤?
  暗红的、带着剧毒的血染透了少年的白衣,他用尽力气才能抚上那张惊愕又美丽的脸:“你还是……不肯对我笑一笑……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拿着短剑的手开始轻轻发抖:“我……我笑不出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会死?我没有叫你真的去死……我只想让你放了我……我只想回去……”
  “……只要我活着……就不想放你走……所以……老天惩罚我……”他几乎要笑起来,从来没失过手的他竟然躲不开粗劣的暗器,当冰凉的星芒刺入他身体的前一刻,他想到的是少年拿到短剑时开怀的笑,一定比那冰晶般的冷笑更美丽。
  “你在哭……不要哭……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告诉我……我下辈子……再来找你……”
  “我姓林……林若叶。”少年颤抖的声音似乎渐渐远去,他已经看不到那张哭泣的脸。
  “……若叶……若叶……”低喃的语声回旋着微弱下来,终于沉入四周浓密的夜色里,寂静的房间中仿佛还在回荡他柔软的呼唤,少年哽咽着摇动他变冷的身体。
  “……你醒醒……我不想杀你……对不起……你醒醒……我只想回去……没有要你去死……也不要这把剑……你对我好我知道啊……我只是想回去……只是想回去……”
  十三、
  若叶不记得自己在那个人身边停留了多久,只静静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暗至明,泪水早已干透,他仍然紧靠那副僵硬的躯体。曾经是那样温暖的怀抱,所以变冷了也不觉可怖,跟以前的那几人大不相同。没有逼自己穿女人衣服,没有对自己用上古怪的刑具,就算做那件事情也有过快乐……从前他根本不知道做那种事也会有快乐。
  他不肯对那个人说话,是不齿自己放荡的样子,他一直在想只要那个人讨厌他就会放他走,他说想杀人,他知道自己杀不了那个人,可是那个人……怎么会死?心很痛、很痛,就像外婆死在他眼前的那天……对自己不好的人活着;对自己好的人死了,为什么呢?是他不好……明明活不了多久还要害别人……胸口又喘不过气了,好难受,咳得精疲力竭也停不下来……林若叶,你还不可以死……
  恍恍惚惚想了很多,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若叶慢慢的站了起来,手中握着那把短剑走向门口。门外是一道偏僻墙院,他竟是初次看清四周景物,久未见阳光的双眼一阵刺痛,漂浮云朵的天空从未这般辽阔。
  好漂亮……那人终是还了他自由,只不过以己命作陪,若叶心头一酸,几乎又要落泪,却极力强忍着走出小院。
  院外是一条弯曲窄路,他毫不犹豫的走了下去,前方不远处应是市镇所在,只要到了那里便可租一辆马车。摸一摸腰间玉佩与怀中银票,样样都是那人所赠,收在身上只因日日想着如何脱逃,如今总算派得上用场,但为何仍无半点欢欣得意之情?
  心中茫然思虑,脚下走走停停,当他进入那座市镇已是好几个时辰之后,肚子饿了就随便找一家小摊吃东西。旁人见他身带血污,都是神色古怪、窃窃私语,他手上的大额银票也找不开。那摊主为免麻烦竟没收钱,只赶他快快离去,街边的几个地痞却立时跟在他身后,所谓巨财不可露眼,露了便该他倒霉。那群人多日未有进帐,好不容易见了个孤身在外的财主,自然准备上前明抢了。
  待若叶发觉身边有人,那几人已然一拥而上,嘴里还呼喝着什么“快点还钱”,只用来堵塞路人之口。
  其时有好些人在旁看热闹,却未有一人出手相助,若叶感觉有人在身上乱掏,往日种种恶心不快尽回脑中,慌乱间手触剑柄竟是拔出即刺,正在抢他玉佩的那人眼睛陡然睁大,喉头发出“咯咯”之声,他心中又慌又怕,便再将短剑抽了回来,刃上无血,那人却已软软倒了下去。
  人群短暂的安静后惊呼四起,那几个行凶之人亦是吓得僵立当场,若叶手中紧握短剑,身子不断颤抖,脚踩之地慢慢浸开一片暗红。
  四周的嘈杂之音、尖叫之音他俱是充耳不闻,眼中心中只剩浓烈的血腥味和欲呕的难受,还有那人惊恐至极的眼神……杀人了,他杀人了……脑子里很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捶打,一下又一下,他渐渐失去站立的力气,半跪在血泊中呕吐起来。在知觉模糊的一霎那他终于感觉到舒服,因为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再吐了。
  三日后·万全帮
  魏清言坐在床边,床上是一个翻来覆去、正做着噩梦的少年,他的妹子魏清媛也坐在床边的椅上,两人轻声的说着话。
  “三哥,大夫怎么说?”
  “……很是不妥……不知哪个庸医胡乱开药,将他身子补得乱七八糟……”
  “三哥……你别生气,他醒来后好好问过再说……啊,他醒了!”
  若叶双眼睁开,神情却颇为迷茫,嘴唇动了好半天才发出干涩的声音:“……你……我在哪儿?”
  魏清言脸上气愤已换作平和,凑近他耳边柔声告知:“若叶,没事了,这里是万全帮,你只管好好住下。”
  魏清媛亦是笑着凑上前来:“若叶,我是你清蝶姐姐……三哥说的果然不差,你比我可美多了。”
  眼前女子笑容爽朗、落落大方,教人一见之下便觉亲近,若叶不禁也对她微微一笑,转瞬间却想起此前之事,转头向清言问道:“……魏大哥,那人怎样了?我……我是不是杀了他?”
  魏清言温柔笑道:“那人只是受了伤,自己胆小才晕了过去,修养几日便可无事……你刚刚醒来,肚子饿不饿?”
  魏清媛吃了一惊,正要开口,清言以眼色相阻才又对若叶说道:“……若叶,我们去给你拿吃的来。”
  其实被若叶刺伤的那人当时即已毙命,几个路过的万全帮弟子中却有一人认出他脸面,清言花上许多银子打点才压住此案,要不然若叶早已身陷牢狱之中。几日来若叶皆是昏迷不醒,但即使身处昏睡亦对他人碰触极为推拒。清言帮他换衣擦身之时瞧见数处旧伤,所伤之处难以启齿,怜惜满怀、愤怒更甚,直恨不得把那下手之人挫骨扬灰。若叶身体瘦弱,比同龄少年更显稚嫩单薄,世上偏偏有禽兽喜好此等无耻淫乐,他人两情相悦自是与尔无干,但这种事却是万万忍不下的。
  死一个地痞原算不得什么,只是怕若叶害怕自责,不得已说个小谎骗他安心,这事也就遮掩了过去。难的是若叶年余来的身心之伤如何治好,又怕身体旧迹时时复发,大夫来看时竟是毫无良策,说道多撑一年便是万幸,不知何人给若叶吃了好些稀世药物,却是饮鸠止渴,并未对症……清言伤心焦急中骂得那庸医狗血淋头,但骂得再狠又有何用?
  唯一之计,也只能好生照料、细心相陪,待病情稳下些再作打算,银子是大大的有,就怕到最后金银无用、药石惘效。想至此处,清言心痛黯然,只是想着若叶要什么东西都须尽力求来才好。
  魏清媛看着三哥面色难过之极,心下也跟着难受起来,勉强挤出微笑柔声相劝:“三哥,过几日我们便带他出去游玩,一路上访尽名医,也未必治不好……铁大哥也结交了几个医术高明的朋友,改日再去问问他……”
  魏清言抬头苦笑道:“那几人我也识得,俱是行踪不定的闲云野鹤,一时间哪里找得到?铁兄弟他现在何处?我可不如你知道得清楚……”
  说至这句他突然愣了一愣,像是想起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来,眉头也紧紧锁在一处:“……清媛,你与铁兄弟的事……”
  清媛面上一片飞红,扭过头轻轻问道:“三哥……你要说什么?”
  清言犹豫了好半天,终于叹息着道:“……算了,没事……你若想见铁兄弟就快些去吧,若叶有我照顾便好……见了铁兄弟,你告诉他若叶在我这里,让他不必担心。”
  清媛喜道:“真的?三哥,我明日就去找铁大哥,让他来看看若叶,他们师兄弟也有很久没见了吧?说不定……小若叶见了师兄便会好得快些……”
  清媛这段话清脆急促、一气呵成,清言待要说话,却不知如何说得出口,也只得对着妹子热切的笑脸点了点头。
  十四、
  第二天一早,清媛便出门去找铁铮,因他作客之地实在不远,不过三、四日内即可来回。本来铁铮也要来与清言兄妹相聚,只怕主人挽留耽搁了行程,清媛出身江湖,也不顾旁人取笑她不知矜持,两人即已由长辈定下婚约,以后总是一家,何用像一般女子扭扭捏捏。
  清言小心照看着若叶,心里却是犹豫不决,等到第三日若叶精神好些竟也带了他出门,只想将妹子与铁铮的近况瞒着若叶。
  一路上清言带他游遍风景名胜,言谈举止间极是温柔,用尽心思说些风趣笑话逗他开怀,大夫开的草药也是随身携带、日日熬煎。若叶心知清言待他极好,却始终不能尽情展颜,只一派安静乖巧听清言说话,自己甚少开口。
  一日两人游至蠡园,遥想当年范蠡与西施悠然退隐,相守相伴,真是羡煞天下有情人。若叶听清言说了许多往昔佳话,却突然皱眉插嘴:“那个范大夫也未必待西施很好……若是真心挚爱,怎会把她送给他人?当日两人相约私奔便成……”
  清言莞尔一笑:“就如你爹爹妈妈那样?生个你这般的美人再去误国便是。”
  若叶脸上一红,神情中带着三分薄怒:“我是男子,怎能误国……”此话只说得半句却是脸色微变:“不错……男子……男子也能害人……”
  清言心中一惊,握住他手安慰道:“对不住,是我言辞轻浮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若叶勉强回之微笑,手却轻轻挣开,向着湖畔的大树走了过去,清言在后跟上,懊恼之极,绞尽脑汁想着还有什么笑话未说。
  若叶手抚大树仰目远眺,手心在树干上缓缓摩娑,只过得须臾时刻神色突又一变,转回头细细看向手触之处,面上竟浅浅绽开笑意,这次才是真真切切的开心笑容。清言心中大奇,也凑过去仔细探看,但见其上歪歪斜斜刻着三排小字,上面两排似是一男一女之名,最下一排是“今生今世,永不变心”;再偷瞄若叶脸上,除去高兴还有刻骨思念,教清言心头一紧,却不知如何开口。
  “……魏大哥,你是知道的对不对?我好像快要死了……”若叶语调平静,全不象说他自己:“我好想他……你也知道对不对?我只想回去看看他、看看爹,你就让我走吧……”
  清言一阵尴尬,却也别无他法,若叶即已明明白白说了出来,再隐瞒也是枉然,不得已狠下心肠道:“若叶……铁兄弟他……他已有婚约。”
  若叶胸间气息一窒,看着清言老半天方才绽出微笑:“……不要紧……我知道啊……铮哥哥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我只想见见他,就凭我这副身子……也早无妄想之心。”
  清言心中好生痛惜,不忍再看若叶此时笑容,只得将眼神移开才可继续那些伤人言语:“他未婚妻子……便是我亲妹子清媛,那日你也见过一面……他们两人说不定已在帮中,你若非要见他,我们这便回去,若叶……你自己拿主意吧。”
  “……魏大哥,我想见他……我求你一件事可好?”
  “……嗯。”
  若叶面上一愣,又再微笑:“魏大哥……你真是个好人,都不问我是何事便答应了我。放心……我只求你别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