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古诗乐      更新:2023-07-28 11:30      字数:4961
  《浪子拐贼妻》
  第一章
  清晨,一辆载着酒缸的马车缓缓地停在一个围着木桩围栏的庄园前。
  庄园又宽又长的木门上,赫然写着几个黑色大字“荣昌酒庄”。
  “郭大!回来啦!”大门里走出一名老者,他扬头大声喊道。
  “是啊!连夜赶回来的!”赶车的壮年男子响应道。
  “辛苦了,赶紧把车停回去,一会儿我再让人来卸东西,你就先去歇息吧!”老者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将木门拉开。
  “谢谢李总管。”
  “嗯,快去吧、快去吧。”李总管应着。
  等马车缓缓开了进去,他将木门关上。
  李总管没有注意到,装着酒缸子的马车上有两个人正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
  “啊!这是哪里?”阮露醒过来,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
  马车上另一个胖胖的妇人也醒了过来,惊慌地四处打量,两人衣着凌乱,脸面灰脏。
  “奶妈,我们到底到了哪儿?”
  阮露紧张起来,昨夜发生的一切涌进她的脑海里──
  “快、快……快跟奶妈走……快……”
  一座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大宅子里,一个夫人无力地催促着扑在自己身上哭泣的两个女孩,她旁边躺着一个死去的男子──她的丈夫阮文臣。
  “大小姐、二小姐,快走吧……”奶妈用力地拽着地上的两个姑娘。
  火光里只见两张黑漆漆的脸,泪水纵横。
  “娘、爹……”两人悲切地叫着。
  “快走、快走……走得远远的,不要被他们捉到。”阮夫人用最后一口气说道:“记得、记得……你们要……要好好地活着,不要、不要……记仇,这官场里没有为民喉舌的官员了,你爹……一生清廉,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最后却……却……落得如此……”吐了一口血,阮夫人的脑袋重重地倒向一边。
  “娘!爹──”
  哭喊中,两人被奶妈从暗道里拉扯着跑出宅外,前面却突然扑上来两个持刀的差役,一阵慌乱中,阮露和姐姐牵着的手分开了,她和奶妈合力挣脱一个差役拼命向前逃去。
  黑暗中,不知道跑了多少路,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当她们不得不累得停下来喘息时,发现前面是一条大路,而前面不远的地方隐约停着一辆马车。
  身后远远传来差役呼喊的声音,两人站在路中间面面相觑。
  这时旁边草丛里走出一个人影,低头嘀咕着:“我得加快赶车,天亮前回到酒庄……”
  来不及细想,阮露看了奶妈一眼,拉着她就往马车后方爬上去。
  而自言自语的马车夫,则毫无知觉地坐到驾驶座上。
  一会儿,马车便开走了,将后面的追赶声渐渐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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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思绪拉回现实中,阮露镇定了下来。
  “奶妈,我们可能跟着马车到了另一个地方。”
  “大概是的。这天都亮了,我们跑出了多远?”奶妈也镇定了下来,她半喜半忧地答道。
  “要是出了浦江倒还好,谁知道那些坏蛋还有没有在追杀我们?”阮露的眼睛红了起来,“奶妈,我们和姐姐走失了,不知道姐姐有没有顺利逃脱?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毕竟还是十六岁没经过什么大事的小姑娘,阮露不觉又慌乱起来。
  “是啊!大小姐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奶妈满脸忧愁。
  见奶妈一脸茫然,阮露明白必须靠自己了,她迅速环视着四周,清晨的大院子很冷清,空地上只有一排晾衣竿子上的衣服沐在晨光里,门口两边摆着一列列酒缸,空气里有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奶妈,我看这地方院子那么大,那边晾的衣服那么多,这里又有那么多酒缸,我想这里应该是个酒庄。”看到眼前的酒缸,阮露推测道。
  “哦!我想起来了,昨晚我们爬上这辆马车前时那个车夫不是嘀咕着什么『天亮前回到酒庄”吗?二小姐。”奶妈说。
  “嗯,奶妈,我们想办法脱身吧,你先去那边拿几件衣服过来,我们换一下衣服。”阮露皱了皱眉。
  听到小姐的吩咐,奶妈飞快跑到晾衣竿拿了几件衣物,她动作很慌张,因为在刚正不阿的阮家做下人时,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两人拿了衣服躲在马车边刚换上,突然前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两人赶紧弯下身子。
  只听到脚步声往她们的方向走来,同时夹杂着说话声──
  “听说东院那边来了不少姑娘,嘿嘿,真想去看看!”
  “别不正经!小心总管骂你!”
  “哈哈,我只是说说,你怎么当真了。对了,听说酿酒间也来了几个小伙子!”
  “是啊!老爷不是急着八月份要一批酒吗?所以昨天才招了那些新人进来,我们以后就不能这么优闲啦,都得忙起来了。”
  “嗯。对了,听李总管说还要重新分工,公子过几天也要来亲自监工。”
  “是啊!”
  “哎呀!公子来就好了,我就盼着公子来,公子一来我们也跟着吃香喝辣,今天让厨房给我们弄个什么点心,明天弄个什么好菜……公子真是个体恤下人的人啊。”
  “看你说得好象李总管没让你吃好穿好似的。”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这样说,要不是李总管好心收留,我现在还不知在哪儿讨饭!我的意思是,公子一来,我们就吃得更好嘛。”
  “好啦、好啦,赶紧把马车上的酒缸卸下来,一会儿还要回去开工呢。”
  果真是酒庄,听起来这酒庄主人人还不错……还有,他们新招了帮工?
  机伶的阮露脑子一转,拉着奶妈站了出来。
  “啊!你们……”正说话的两人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感到惊讶。
  “嘿,两位大哥你们好!我们是新来的帮工,她是我姑妈。”女扮男装的阮露谄媚地笑着,看着眼前一高一矮、相貌朴实的两个男子。
  “哦……”两人木然地看着眼前面容清秀,笑起来无比可人的矮瘦男孩。
  “那个……我们是新来的人,早起没事干,想熟悉一下庄里的环境,就遛达到这儿来了,可这酒庄好大,我们迷了路,想回也回不去。请问两位大哥,我们新人住的地方……”阮露假装烦恼地摸了摸头上的头巾。
  “啊!哦……出门直走,左转,再直走,右转,走到尽头,那一排房子就是了。”高个子直愣愣地说。
  “谢谢大哥!”阮露娇颜一展,拉着一愣一愣的奶妈飞快地跑出院门。
  “啊,李总管没跟他们说酒庄不能随便乱跑的吗?”矮个子后知后觉地说。
  “对呀!”高个子恍然大悟。
  但是阮露和奶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们眼前的那道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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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邛 尚府
  中午时刻,艳阳透进一间敞着雕花门窗的屋子里。床榻上白幔低垂,隐约看得到里面躺着一个人。
  一个身着华贵长衫的中年男子气愤地从回廊彼端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头低垂的小厮。
  “不成器的家伙、败家子!昨夜八成又跟酒娘厮混去了,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中年男子咒骂着走到房门前,两个丫鬟将门打开,垂首立在两边。
  刚才老爷派人来找公子的时候,她们就马上喊他起床,但睡得像猪一样的公子硬是不愿起来。
  现在可好了,老爷亲自找上门来,看来公子又得挨骂了。
  尚老爷进了门,直接冲向床榻,一把拉开床帐。
  “你给我起来!”他的手揪起酣睡人儿的耳朵。
  “啊!”尚鹏尖叫,顿时睁开眼睛。
  “起来!你这个败家子!”尚老爷双目怒瞠地大吼着。
  “爹、爹!你先放手呀,你揪着我,我怎么起床呀!”
  “哼!”尚老爷放开手,退开一步紧紧地盯着他。
  尚鹏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坐了起来,他一头黑色头发凌乱有型,直鼻子薄嘴唇,一双眼睛狭长明亮,煞是好看,此刻他双目无限哀怨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爹,你又怎么啦?”
  是啦,他是不思上进,无心考取功名,但是爹不是也没打算逼他了吗?平日他虽然很少读史书诗经,但他也没有像别的公子哥儿流连于风月场所,有时候他还会练练武功强身呢!现在爹又对他哪里不满了?
  嗯,他承认最近他是迷上了欣赏自家酒娘的舞姿和歌喉。只不过经常欣赏得晚了点,天亮才歇息,这又怎么了?反正他白天又不用做事,日夜颠倒又有什么关系?真想不通爹怎么总是对自己不满。
  何况老天爷……嗯,不,既然爹给自己这么优渥的生活,他懒散一下、随性一下、享乐一下,不行吗?他又没有到处惹是生非!
  “你多大了你,还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让你考取功名你不去,让你去酒庄管事你也不去,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败家子呀!”尚老爷说着扬起手作势要打下去,但手掌最终没有落下。
  “爹,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官场腐败、钩心斗角,我不是当官的料,也不会去考取功名。你不是答应我不逼我了吗?至于酒庄……罢了,爹,那里酒娘更多,你不怕我去了那里更不思上进,只顾沉迷于酒娘的歌舞与美酒中?”尚鹏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你……”尚老爷被他的一番话说得无法反驳。
  事实确实如此,从前他一心希望儿子能考取功名谋个一官半职,但自从官场腐败,他就没有再逼他了。毕竟就连自己也极其盼望着告老还乡,好带妻儿归隐到乡村里过着平静的生活。
  当下时局,他也只能够替自己的家庭着想,其它的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里感叹了一阵,尚老爷缓下怒气,“快起来收拾收拾,明天到酒庄监工。杨抚使的生辰大宴快到了,我们得上贡不少酒!”
  “杨抚使的生辰大宴?呵呵……那肯定得不少酒,而且还要是好酒才行,更要有出色的酒娘!”尚鹏愣了一下才笑着答道。语气不难听出他对杨镇川这个腐败荒淫的抚使有着极度憎恶。
  杨镇川是邛崃州新上任的抚使,他是个利用官职勾结外敌内患、鱼肉黎民百姓,一手遮天的败类官吏,并且嗜酒、好色,生活荒淫糜烂。由于他权势很大,忧国忧民的官员都不得不臣服于他,丝毫不敢有微辞,尚老爷──也就是邛崃的监当官尚集清便是其一。
  听到儿子的话,尚集清故意板起脸说道:“知道就好!马上给我去准备,明天就出发。”其实他心里对儿子已经没有了恼怒的情绪,不管怎么说,儿子在管理方面还是有些才能的。
  “爹,你真敢让我去啊?”尚鹏穿着衣服,笑嘻嘻地问。
  “让你去,你就去!”尚集清瞪了他一眼,向门外走去。“一会儿到厅上来,我再交代你一些事。”
  尚鹏看着自己的父亲大步走出房间,侧头笑了笑。“爹还是看得出我有卓绝的管理能力嘛。”
  一络乌丝垂在脸颊边,他双眼微眯,说话时嘴角向上弯,竟然比女人还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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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昌酒庄──
  膳院里,七、八个中年厨娘正坐在院子一角剥豌豆,几个小姑娘在她们几丈开外的一口大水缸前蹲着洗碗,院子里弥漫着饭菜香。
  这个坐落在酒庄里的四合院,正面是四间厨房,是给厨娘们做饭用的。
  左边一排房子是厨娘们的住所,门口横着一根长竹竿,晾晒着厨娘们的衣物;右边一排是储放粮食与果菜的,门口放了几个大水缸;而围墙边堆放着高高的柴薪。
  此刻,七、八个厨娘就坐在柴薪堆前的小板凳上,边聊边熟练地剥着豌豆,而一旁忙着洗碗的小姑娘也嘻嘻哈哈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阮大姐,你家侄子长得真清秀,他跟那帮小姑娘混在一起,竟比她们还醒目。”瘦妇女边剥着豌豆,眼睛边向洗碗的小姑娘们望去。
  她口中的“阮大姐”和“侄子”正是奶妈和阮露。
  “是呀!刚一来我还以为小路是女扮男装的俏姑娘!”一个蓝衣妇女搭腔。
  奶妈偷偷向阮露瞟了一眼,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
  “哈哈!那个……小路长得像他母亲,他母亲长得好看,所以他才这么清秀。”
  来了这么多天,每当院子里的人提到阮露的长相,奶妈就紧张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