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痛罚      更新:2023-07-28 11:29      字数:4969
  哗啦啦雨声中,鲜少吃苦的龙四少提高嗓门碎碎念:「下什么雨啊,这种鬼天气还要赶路,本四少娇贵的身子受不了啦!停下来,我要休息!」
  陈则正拉拉雨笠,小心地道:「四少,再忍耐一下,刚才探路的人回报,前头有个草棚,咱们走到那里再休息吧。」
  「喔,好啦。」龙望潮老大不愿地噘起嘴,但眼前的确没有可供避雨的地方,只好继续往前行。
  真是的!要不是这场雨,他本来是打算在一个清风拂面之夜,在花前月下与他的非堙席地而坐,摆上一壶清酒和两三碟小菜,趁着酒酣耳热、气氛正美的时候,先假意要对方看月,然后再趁他回头时突然拿出先前买的小银狐狸……呵呵,光用想的就可以知道他家非堙惊喜的表情是多么迷人可爱。
  而自己便抓准机会,一把搂住他的细腰,先嘴对嘴吻得他心迷神乱,再附在耳畔边呼着热气,边说几句甜甜情话:如此,手到擒来,大功告成。
  可惜天公不作美,就算要下雨也要是浪漫的细雨纷飞嘛,偏偏下得这么豪爽,没搞头,啐!
  结果,好不容易熬到陈则正说的草棚时,没多久雨又停了,为求在天黑前离开山区,众人好说歹说地把龙望潮劝上马,害他龙四少一路上又碎碎念起来。
  唉,这银狐狸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送出去呢?抱怨完后,龙望潮坐在马上又想了起来。
  要不就……半夜敲门进他家非堙的房间,如此「办事儿」也才有床铺可供使用嘛!想到这里,他咧开嘴呵呵笑了起来,下意识伸手往怀中摸去。
  他跟非堙的定情物……咦?怎么……右边?没有;左边?没有;前后左右上下统统都没有!他的银狐狸啊——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自他怀中不翼而飞,龙望潮大惊失色,要知这几日下来,他家非堙鲜少让人猜到喜好,自己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居然……居然……龙望潮只觉得方才的闪电全打到自己脑子里,让他一阵晕眩。当下,他一勒马缰。
  「四少,你怎么了?」一旁人跟着停下马问。
  「我……我要去小解一下。」说着,龙望潮立刻掉转马头。
  陈则正见了,忙要几个人跟上保护他的安危。
  约一刻钟后,只见保护他的人马仓皇奔回,而龙望潮却不见踪影。
  「糟了!糟了!四少他不见了!」
  「什么?」所有人听了,全都大惊失色。
  陈则正劈头就骂:「你们是怎么顾的?为什么四少会不见?」
  被骂的人无辜地低下头。「四少说不习惯有人看着,要我们走远些再背过身,结果我们等了好久却没动静,一回头,只剩四少的马在原地,人却……不见了。」「可有打斗挣扎的痕迹?」
  「没有。」
  「那四少为什么要离开?」陈则正皱起眉。
  「会不会是想逃婚?」阿虎猜测。「当初是帮主与副帮主软硬兼施才让四少点头。想想,四少才十八岁,怎么会想安定下来?」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赞同地点头。「这么说也有道理,四少那么好色,怎么会只愿意守着一朵花呢……」
  陈则正忙替龙望潮辩解:「怎么可能?四少不会这么做的,大家对四少的为人要有点信心啊!」慷慨的语调在一片沉默中显得异常气弱。
  对龙四少的为人啊……说信心还不如说是担心。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总算有人发现离题,又将问题绕回来。「那现在该怎么办?四少的轻功很烂,应该走不远,我们回头去追吧!」
  「……我去。」一直微蹙眉头、默不作声的莫非堙忽然开口。「我去追就好了。」
  陈则正忙道:「这……莫少侠,只你一个人的话……」
  「多一个人就多拖慢一分速度,明天中午前,我会带着他到官亭镇与你们会合。」言罢,他自马上一跃而起,人便迅如飞鸟般消失在来时的山道尽头。
  「好轻功哪!」有人赞道。
  不过……为什么他们总觉得莫少侠刚才说的话,像是在嫌他们太慢会碍手碍脚呢?可偏偏那张脸又是如此诚恳啊!
  「奇怪,究竟是掉在哪里了……」
  焦急地低着头,龙望潮拼命用眼睛搜索着地上每一寸,像头猎犬似的专注。应该是上下马时掉的啊,要不,东西怎么会平空不见呢?踩着泥泞不堪的山径一路往下梭巡,手指上满是暗黄泥巴,就连脸上也都沾上一行渍,龙望潮找得连汗都滴下来,终于在山瀑附近的一块大石边找着。
  他如获至宝般忙兴奋地将它拾起,放到水中悉心洗去泥污,再用衣角将它细细擦净。
  哈,总算是找到了。先前还没下雨的时候,人马曾在这里停下取水,肯定是那时候掉的,而这也表示自己和非堙还是有机会的!
  正开心想着,后头忽然传来几声枯枝断裂的声音,龙望潮不以为意,将银狐狸握紧要回头,竟是一阵逼人掌风迎面而来;他吓了一大跳,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陌生男子一掌取走自己性命……
  「低下头!」
  熟悉的低喝声从龙望潮身后传来,他想都没想,连忙照对方的话一低头。
  一抹人影掠过龙望潮顶上,顿时四掌相接,将那人震退数步,再度救了他一条小命。
  适时赶到的莫非堙挡在龙望潮身前,与那人激烈地斗了起来。
  刚才他大老远便看见一名男子面带不善往这处山瀑走,果然是来刺杀龙望潮的。
  龙望潮看莫非埂与那人打得激烈,忙要退到战场外,没想到因为害怕而脚步有些不稳,一不小心脚后跟被石子一绊;他惊叫一声,双手使劲在空中乱挥着要找寻平衡点,而这一挥,手上的宝贝银狐狸便这么给他挥了出去——「我的东西啊!」龙望潮摔坐在烂泥上,见银狐狸飞到山壁旁,赶紧冲过去要捡,却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男子眸中杀意闪动,立时朝龙望潮扑了过去;莫非堙咬牙一旋身,后发先至,在对方抽出长剑要砍向龙望潮之前,一掌击向他背后。
  所有的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
  龙望潮才要捡起银狐狸,就看一团黑影重重摔到山壁上,然后好死不死地将他压倒在地。
  「呜啊!这啥鬼东西啊!救命啊,非堙!」重死人了啊!
  莫非埂将男人尸首拎起仔细查看一番,最后住地上一放,神色有些难看。
  刚才一时心急忘了拿捏力道,竟将对方击毙,这回问不出来历了。
  他叹口气,按着胸口,神色竟比平时白上几分。
  神经比麻绳还粗的龙望潮并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只是把东西捡起来迅速藏到自己怀中,走上前谄媚笑道:「非堙,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及时赶来,我就……」莫非堙见他笑得轻松,不禁冷下脸,表情明显可见怒气冲冲。「龙四少,你不可能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生……生气了?曾经见识过莫非堙冷脸的威力,龙望潮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肩膀。「可是……没事就好了啊。」非堙没事、自己没事,有事的只有那个刺杀自己的男人,结果良好呀!
  然而这话才说出口,便见莫非堙眼神一冷;那一瞬间,龙望潮除了背脊窜过一阵寒意外,竟觉得站在面前的不再是自己所认识的人,更像变了脸的陌生人!
  也许是看出龙望潮眼底的骇意,莫非堙静静凝瞅他半晌,才冷淡的开口:「没事的只有你一个,你让所有人为你担心。你若发生任何意外,所有人也将因你而受罪,难道你在离开前都没想过?」
  「可是、可是……」被这么数落,龙望潮心头好不委屈。
  自己是为了谁才受忍着肮脏泥泞,拼命用手拨着地上烂泥,找到这只银狐狸的?没想到一份心意还没送出去,就先被骂,自己是犯贱吗?
  公子哥脾气一起,龙望潮立时忿忿大吼:「你以为我喜欢好好的马不骑,偏要走这难走至极的路吗?你以为我偷偷摸摸溜到这里又是为了谁啊?还不都是为了这个破玩意儿!」
  气得再也顾不得什么花前月下、良辰美景,龙四少从怀中拿出那只银狐狸,气恼地往莫非堙身上一丢。「我摔了好几跤、摸了好几团烂泥巴,还差点被那家伙吓死,你都不关心,就只会骂我!」
  说到这里,声音都因委屈难过而哽咽起来。
  龙望潮像个感情得不到回应的深宫怨妇,幽幽怨怨地瞟了眼接住银狐狸而发愣的莫非堙。
  见对方沉默不语,不过身上慑人的怒气已不见,龙四少打铁趁热,眨眨微红的大眼。
  「我、我……」想要施展苦肉计滴几滴眼泪,没想到泪水才刚挤到眼眶还没落下,就有东西更快一步簌簌直落。
  大概是被龙四少的大嗓门给震的,原本就因雷雨与刺客一撞而松动的土石再也支持不住,一块大石伴着许多泥沙,像在抗议他太吵般,就这么往他头顶砸落!
  张皇失措间,他只看见莫非堙朝自己一扑,随即是如泉涌的鲜血……
  第四章
  凄凉的秋夜,山风不断拍打山脚下一间山神庙的破窗户,发出碰碰声响;庙门没法子关上,两扇快要朽坏的门板随风咿呀作响。
  月光自破窗与门缝照人,照出庙中山神不怒而威的脸泛着青蓝色的光,森然如地狱阎王。
  而靠近供桌底下,则有一团小小的黑影。
  「呜……呜……呜……」
  幽怨缥渺的哭声不断自黑影处传出,有旅人打从寺庙前经过,吓得忙日涌佛号绕路而行。
  以为遇见不干净东西的旅人刚走,抽噎声里又夹杂着几句呜咽的话——
  「非堙,对不起……呜呜……都是我不好,害你受这么重的伤……呜……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死啊!呜呜呜……」
  「幽魂」龙四少跪坐在莫非堙的尸首旁……不,是身旁,不断以凄凉无比的音调哭泣着。
  原想好好休息的莫非堙只得睁开眼,用受伤且无力的声音轻道:「我没事,休养几日就会好。」
  大石落下的时候虽击中自己,但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挪移巧劲卸下它一半的力道,只是内力不如从前的自己无法将它的力道完全卸除,所以仍受了不轻的伤。
  然而,虽然受伤,但并不像龙望潮想的那么惨。
  反而是龙望潮在自己身边不停的哭,书他根本没办法静下心运气疗伤。
  龙望潮的哭声依然没停下的迹象。
  「可是……呜……你吐了好多血啊……」
  刚才自己差点没被那些血吓晕,不过,幸好自己临危不乱沉着应付,背着莫非堙冲下山找到这里安置。
  「……总之,没有四少你想像的那么严重。」莫非堙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多说话。
  原本自己还能走下山找大夫,偏偏龙望潮硬要背他,一路上因为惊慌失措而摔摔跌跌,倒让他身上多了好几道伤口,连带延误找大夫的时间,只得到这里暂时栖身。
  算了,多想无益,还是疗伤要紧。
  伴着龙望潮细碎的抽噎声,莫非堙气凝丹田,再使之缓缓游走全身,减去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感。
  龙望潮抽着鼻子坐在莫非堙身侧小心地看护,然而今日实在发生太多的事情,睡意毫不客气一波波的向他涌去。
  「没带被子来……」
  他低声咕哝,伸手偷偷拽住莫非堙的衣角,见莫非堙没有反应,自然是抓得更紧。
  终于在打了第二十个呵欠、泪水被逼出眼眶后,龙望潮头一倾宣告投降,抓着莫非堙衣角,头靠供桌沉沉睡去。
  暗寂的秋夜,破乱的山神庙中一片宁静,随着时间流逝,窗外接近圆盘状的月也慢慢西移。
  平静的时光一直持续到快寅时,龙望潮被男子的低喝声吵醒;月光下,只见莫非堙正与一名脸庞瘦削的白面男子大打出手。
  明显地那名男子的功夫极烂,即使莫非堙有伤在身,仍有余力对付。
  砰的一声!莫非堙又一掌打上男子胸口,将他打得喷出一口鲜血。
  男子踉跄退了好几步,委顿在门口。
  莫非堙立时踏前一步,厉声问:「是谁派你来的?」
  「是……」男子因受重伤而低垂着头,声音听来很模糊。
  莫非堙听不清楚,又走上前几步,「是谁……呜!」
  眼前突然一片白雾喷出,莫非堙防备不及吸了一口,身子立时软软倒下。
  「非堙!」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龙望潮大叫一声,正要冲到莫非堙身边,男子已挂着狞笑站起身。
  「呵呵,总算得手了。」说着,他走到莫非堙身侧蹲下。「这掌打得不轻啊,幸好我还承受得住。」
  原来是……原本闭上眼的莫非堙闻言,凤眸倏地睁开,手一扬,男人顿时惨叫一声飞了出去;这回,是真的承受不住,倒在门边奄奄一息,等着去见阎王了。
  「非堙,你怎么了?」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