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节
作者:公主站记      更新:2021-02-17 20:07      字数:4736
  “安远?我……我去叫医生!”小曦挣扎着从安远身上爬起来,就要下地。
  “没事儿,”安远声音低哑,但还算平稳:“哪那么脆弱啊?就是碰了一下,好了,不疼了。”安远扯住小曦的衣角,不让她下床。
  病房的窗帘没拉,草坪的镭射灯暗暗的光亮映照进来,小曦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亮度。她狐疑地看向安远,他果然没捂着什么地方,五官有些朦胧,但好像是在对她笑呢。
  “真没事?”小曦试探着去摸安远的手心,不确定他是不是又疼出了虚汗,安远却已经拉起被子示意她躺下。
  “怎么了?做噩梦了?”安远把小曦揽进怀里,严严实实地抱着,一只手抚揉着小曦的后脑。
  “忘了……”小曦很小声地回答,心跳还没有平复。
  其实,小曦梦见因为自己的身份,被好多杀手追杀。安远带着她跑上了悬崖,他们走投无路跳了崖,被半山的树枝挂住了,眼看树枝就要折了,安远在她耳边说:“小兔子,别怕。有我呢。”然后,他就放开了手,直直坠下去了。她伸手拉,却来不及,情急之下惊醒了。
  但是,这样的梦,她再不想回忆,偷偷编了个谎话。
  “嗯。”安远轻轻应了一声,没再追问,就只是微微侧过身贴近小曦,抚揉着小曦后脑的手掌完全罩在她头顶上,以一种极呵护的姿势抱着她,随后便一动不动。
  小曦心里又是一阵酸楚,不知道是因为梦,还是因为下午于宁带来的难以言明的情绪。她开始在心里默默梳理可以劝安远去隐居的理由,她下决心一定要一次成功。哪怕自私、懦弱,也不想看安远再受任何的伤了。这是小曦在看到安远催眠全过程后的唯一想法。
  想好了所有理由,小曦微微动了动身子,安远没有什么反应,就在她以为安远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咕噜噜……”她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饿了吧?”安远的声音异常清醒。
  紧接着,安远探手打开床头灯,温声对小曦说:“梁筌下午送来的饭菜,你那时候睡的挺熟的,我就没叫你。饭菜在保温桶里,现在应该不会太凉。”说着,安远就要起身帮小曦拿。
  “我自己来。”小曦按住他,自己快速下了床。
  病房里的壁挂钟显示已经凌晨三点了。安远的输液瓶也已经早就不在了。小曦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而且连有人来送过饭都没醒过来。倒是安远这个病人,什么都知道。
  “凉了吗?给我尝尝。”安远看小曦打开饭盒,先要了一口粥喝,还好仍然是温热的。
  “再倒一杯开水晾着吧。”安远嘱咐着,小曦依言去做。
  “想吃什么?我喂你。”坐回安远身边,小曦指着几道清淡的小菜说。
  “不用,你吃吧。我一直输液,还不饿。好久没看着你吃饭了,还挺想的。”安远有些眷恋地盯着小曦看,精神比下午于宁走的时候好了很多。这让小曦心里的哽滞总算好了一些,她很快吃完了饭。原本以为水是安远要喝的,没想到是他替她准备的。
  “你再睡会儿吧?”喝完整整一杯水,还不到凌晨四点。小曦看安远眼睑的张合有些迟缓,准备让他继续休息。
  “小兔子,咱俩聊聊。”安远突然开口,神情里是少有的严肃。
  小曦本想劝安远先休息,明早再说,她自己也有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但安远没等她开口,便自顾自地继续:
  “关于隐居的事儿,我不同意。”
  第七十九章 恋
  小曦几乎就是呆呆地看着安远,那些刚才她从头到尾在心里想了好几遍的理由,现在竟然被堵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小曦以为即使拒绝,安远也会像往常那样连哄带骗、和她耍些小心机,她甚至提起一百二十个小心让自己提防安远的小伎俩。然而,安远却一反常态,拒绝得如此直白。
  “小曦,你知道从你的梁叔叔开始,这些年‘幽’派了多少人活动在你周围保护过你的安全吗?你去隐居,‘幽’就能不再保护你、任你自生自灭吗?”安远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瞬不离地盯着小曦茫然的脸,低醇的嗓音透着微微的暗哑。
  小曦骤然失语,安远微拧着双眉闭了一会儿眼睛,而后他再次睁开眼,轻声对小曦说:“扶我坐起来好吗?”
  小曦点了点头,去扶安远。但是她没想到,夜里的他会比白天虚弱那么多,尽管能感受到安远在竭力配合她的动作,但她还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安远扶起来,给他垫好枕头靠住。
  “小兔子,过去是因为工作性质的要求,我必须向你保密我的真实身份。但是现在,相信已经有人跟你交代过了,我是国安局技术侦查员,严格意义上属于借调,还不属于‘幽’。”
  见小曦轻轻点头,安远继续说:“我们这些搞技术侦察的人,都知道一个基本常识:世界上没有攻不破的防火墙。”
  安远的声音略透着疲惫,但仍保持着平缓的语调:“也就是说,信息技术时代,没有绝对的秘密;在信息领域,防御和攻击永远是一对此消彼长、交替上升的存在,谁都没办法永远占据制高点。”
  安远再次停顿,小曦看到安远用力咬了咬牙根。小曦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安远,我们以后再说。”小曦站起来要扶安远躺下,安远却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更近地坐着。
  “没事儿,说完就睡。”安远的手有点儿凉,小曦心里更慌了。她正要起身起找医生,安远却强迫小曦看着他的眼睛,而后继续说:
  “小兔子,你的身份,几乎没有可能被百分百地保密一辈子。现在,我们可以去隐居躲一时的清静,但是我们能躲一辈子吗?十年?二十年?只要你还有被挟持利用的价值,只要你还活着,就总会有人费尽心思把你挖出来,利用或者迫害。”
  安远拉着小曦的那只手,越握越紧,甚至有些微微颤抖。他似乎已经使出了全部力量,但握力也只是按住小曦的手而已。
  “安远,你别说了……”
  汗从安远的额头滑下来,却似乎向是从小曦心头滴下的血,小曦哽咽地抓着安远的手臂恳求。
  安远紧紧抿着嘴唇,调整着因为那一长段的分析而有些紊乱的呼吸,而后再次开口,声音更轻了一些:
  “小曦,与其到了四五十岁,我眼睁睁看着你陷入危险而无能为力,不如现在趁着我还年轻,尽可能多地掌握一些保护你的技能。”
  苍白而瘦削的面颊,专注而深切的眼神,低缓而虚弱的话语,微凉而汗湿的掌心……
  兰素曦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她伏在安远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就是那一刻的安远,深深地刻在了兰素曦的灵魂里。她甚至相信,今生今世,无论安远将来犯下什么样的错误,哪怕像父亲对待母亲那样对待她,她都不会后悔爱上他的;生生世世,无论多少轮回,无论彼此的容颜怎样变换,她都一定能够认出安远,然后不顾一切地爱上他,陪着他共度韶华。
  所以,那晚以后,兰素曦再也没说过任何退缩、逃避的话。
  他们勇敢地坚持,谈不上民族大义,无所谓奉献牺牲,那一天以后的他们,就只是两个相爱的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深爱着对方罢了。
  而安远自那晚的对话后,狠狠睡了两天两夜才逐渐恢复了比较正常的作息。小曦私下里找医生问安远的病情,医生只是笑笑让她别担心,说肯定不会再有危险了,只是身体透支很大,太过虚亏罢了。
  倒是梁筌,在小曦的再三逼问下说了实话,梁筌说那天下午两点多他来送饭的时候,安远就是醒着的。只是小曦因为几天的劳累睡得非常沉。
  梁筌在安远的要求下陪了他整个下午,除了帮安远做了些个人卫生的清理,那天安远还问了很多这段时间发生事件的详细情况,比如鲸鲨的处理方案,比如于宁的保护方案,比如“幽”对他和小曦未来的安排等等。因为耔阳在休息,有些情况梁筌也说不太明白,就只好挑挑拣拣地就自己眼见的和猜测的回答,最后还不忘转述了一下耔阳和寂殒的对决和他们对安远的争夺。当然,梁筌最详细描述的,还是耔阳跟仝天祁索要指挥权、并利落地远程督战、生擒敌手的细节。
  “铁打的身体也抗不住啊!”梁筌事无巨细地交代完,终于轮到他发表感慨的时间:“曦嫂子,以后我就叫你曦嫂子吧,说实话,远哥,他真挺不容易的……”
  那天是安远开始复健训练的第一天,梁筌跟小曦讲了他所知道的安远的一切。从安远的家庭背景,到半年来安远的一次次任务,再到两个月里安远的坚持,再到现在。
  小曦垂着头安静地听着。梁筌以为她会哭,还递了面巾纸给她。但是小曦却没掉一滴泪,只是手里握着的面巾纸被她搓成了一根根细条,之后那一根根细条又被她揉成了碎碎的渣子。
  那天晚上,小曦和仝天祁通了一次电话,要求学习一些“幽”的技能。仝天祁把小曦的训练计划也全权交给了耔阳。而耔阳的安排居然和安远的想法惊人的相似,只是期待小曦能达到识别间谍和搜集信息的程度。他指派皇甫轩给小曦讲授语言、新闻、摄影和心理分析,梁筌给小曦介绍基本的自卫、逃生和侦察技巧。
  就这样,那之后一直到第二年的三月份小曦开学前,尽管安远和小曦同在疗养院,但其实他们的相处也只是一日三餐和晚上九点以后的时间,其余的所有时间,他们都在各自单独接受培训。
  那段时间的小曦比过去开朗了很多,她总会在和安远睡前散步的时候运用自己学到的心理学知识分析她过去的思维习惯给安远听,安远总会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然后在她顺利得出分析结果和处置方案后温柔地吻她,有时候是额头,有时候是眼角,有时候是鼻端,有时候是唇瓣。不是很热烈的那种吻,就只是温柔的鼓励,恰到好处地按摩着小曦坦白灵魂时微微羞涩的心。
  而对安远,小曦甚至曾经试着“色/诱”地去问他,他每天的训练内容是什么,安远却从来都是顾左右而言他。见小曦真的生气了,安远也顶多报一报自己今天做了多少个俯卧撑,多少个仰卧起坐,要不就用小曦当天学的语种跟她聊两句肉麻的话。那段时间的安远清瘦了很多,连眼窝都更深了,但还好他身上的伤恢复得很快,精神状态也非常不错,而且每次回到小曦身边,都是刚刚沐浴过,清清爽爽、如沐春风的样子,小曦见他没有伤痕,也不显疲惫,终于还是放心了。
  在海南疗养的几个月里,小曦和安远反倒少了很多独处时的浪漫。比如平安夜、圣诞节甚至元旦,他们都是往常一样的训练量,一点儿没有偷懒。如果不是午夜缱绻之时耳边有安远醉人的呢喃,小曦恐怕都会忘记那些日子是外面那个喧嚣的世界中,正在忘我地庆祝着的节日。
  除去日常生活里那些琐碎的缠绵温暖,那段日子里,小曦最难忘的是两天和那两天里的两件事。不止因为那两天是小曦和安远几个月里唯一的培训中断日,更是因为那两天里发生的事情给小曦带来的震撼。
  一是2010年一月份的某一天,那天里国内某个知名搜索引擎被黑了一天。二是2010年的年三十,那天小曦和安远,同“幽”各部指挥官们一起度过了除夕夜。那是小曦走出童年阴霾后的第一个团圆年。
  先说第一个事件。
  商用搜索引擎被黑,情况并不算危急,更何况还有相关部门的技术支持。但与外界看到的情况不同的是,那一天,“幽”的测试中防御系统也全线遭受了猛烈的攻击。那是小曦第一次亲眼见到工作中的安远。
  他脚上踩着拖鞋,身上穿着白色的T恤衫,天蓝的休闲短裤,和几个穿着各色跨栏背心的技术人员一起坐在一辆长长的电子指挥车里,如同一瀑山泉,沁凉得显眼。
  指挥车停在疗养院的地下车库里,微敞着后面的车门。小曦从缝隙中看到工作状态的安远,他坐姿很好,挺拔却不僵硬,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盈地敲击,神情从容淡定。偶尔他会微微扭晃一下脖子,或者微侧着头、淡笑着和车里的其他人聊两句,又或者,他会停下来靠在椅背上,双手交握按捏一下疲惫的手指,晃动一下僵硬的手腕,之后便微收着唇角,继续全神贯注地工作。
  那时的安远再不是私底下会跟她耍耍无赖、脸皮极厚的样子。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在指挥车明亮的灯光下映出银辉的光晕,年轻而俊朗。他休息时微微后仰的坐姿,就如同一位年轻的帝王,含敛了磅礴的锐气,积淀出沉稳的气度,有着号令天下的雍容,明亮却不刺眼。
  小曦看得呆了。不穿正装的安远,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