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
公主站记 更新:2021-02-17 20:07 字数:4794
安远眼圈儿红了。
他一咬牙把小曦抱回床上,小曦挣不脱安远的束缚,干脆在他身上到处撕咬。安远放松着身体,尽量不让肌肉绷起来,让皮肉柔软些。
渐渐地,小曦的嘴里开始有了血腥的味道,腥咸的味道。小曦慌乱地松了口抬头看安远,却是安远,抱歉地笑笑。
小曦再次安静了。
她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始终别着头,怎么都不肯看安远。
安远和小曦僵持了一会儿,无奈地让她躺倒在床上,沉默地走开了。小曦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小声地抽泣。
她始终忘不了江彭宇身上的温度,忘不了江彭宇抓着她的手的感觉,更忘不了江彭宇苦涩的笑容。
她甚至已经记不清兰淼走时的情景,但是,两天里和江彭宇见面时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太过清晰。以至于她就像一个神经衰弱的病人,本来身体就已经疲乏到极致,大脑的每一根神经却都还被紧紧地吊着。她更像一根已经被拉得泛白的皮筋,到了断裂的边缘。
然而更糟糕的是,当安远放开她走了以后,安远的一切行为她似乎都听得到、“看”得见。
她听到他走向了沙发,沉重地坐下。她听到他猛地站起来走进厨房。她听到他打开储物柜的拉门,她听到他打开工具箱,她听到他窸窸窣窣地拆卸着什么东西,最后,她听到他走到窗前,再没有声音了。
又过了许久,小曦脸上的泪渐渐干了,眼里的那一泓泉水,怕是也干涸了吧?哭过以后,她心里的窒息憋闷纾解多了,头脑中关于江彭宇的影像也渐渐被床脚窗前那一处所在压制住了。
他在那里。她知道。
他在看着她,还是在看着窗外?他也在默默流着泪吗?她咬了他,他还疼吗?
纷乱的心绪中小曦开始不安了。她偷偷看向安远。
“腾”地,她猛地坐了起来。
“你起来!”小曦爬到床尾用力拉安远。
安远一语不发,一动不动。
“你起来啊!”小曦跳下床用尽全身力气拉安远。
安远咬着牙,闭着眼,还是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小曦第一次见识到安远的倔脾气。他紧闭着眼睛,眼泪从眼皮里面钻出来,一粒一粒的。
小曦捶打着安远的肩背哭:“谁让你跪了!谁让你跪主板了!你起来!你起来!你没错!是我错了!你起来啊……”
那时的小曦终于明白:原来,人的眼睛中的那一泓清泉是永远都不会干涸的。而且,生命中总有那么一个人,能惹你痛哭。
安远猛地把兰素曦拉进怀里,粗声说:“说!原不原谅我?”
兰素曦哭着点了点头,慢慢地环抱住安远。
别说一辈子不原谅我的话,我也会崩溃的……
“对不起。小兔子,对不起……”安远把头埋在兰素曦颈窝里,反复地说。
对不起,我让你对丧葬留下阴影了。对不起,我没办法代替你的难过……
安远咬牙抱着小曦站起来,膝头是那么尖锐地刺痛,但他心里的痛却减轻了许多。
安远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那是他经历的第一场葬礼。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为逝者净身。
那一次,他也是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死者皮肤残存的温热。
那一次,他第一次为人穿上寿衣,甚至,看着穿上寿衣的江彭宇,他心里曾有那么一阵难言的恐惧……
因为,那一年,他也不过才二十四岁,还没有经历过至亲的离去。
很多年以后,小曦回忆起被安远收服的这一路“心酸”,讽刺安远:“你多厉害啊,还跟我使过苦肉计!你说,你怎么就能想起真的去跪主板呢?还是现卸下来的!太绝了!”
安远腿架在茶几上嘴里咬着吸管,一边飞速闯关一边淡淡地说:“怕你忘了我是个理工男。”
话说回来,那个时候的小曦自然还没有后来的“觉悟”,她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地垂着眼泪给安远处理伤口,安远则主动地配合着小曦,在她视线模糊前帮她把眼泪擦干。你说,安远是不是怕小曦看不清伤口的位置,把双氧水涂偏了呢?
星期日,这是安远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上班了,要想办法摆脱Lawrence,还要尽快争取于宁。早上五点多,搂着仍在熟睡的兰素曦,安远睁着眼看着窗外透射进来的光线,发呆。
Lawrence坚持要让他进LAC项目,无非是想借助项目捆住他,再想办法利用于宁渗透他,最终迫使他去破解“海御”防御系统,以盗取“海御”的研制信息。
然而,是谁泄露了他的信息呢?谁能既知道“海御”防御系统是以他大学时设计的程序为原型,又能参与到“海御”的防御系统设计中,还知道他现在正在紫宸就职呢?
这一条泄密线太过精英化,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眼前更为棘手的事还是如何争取于宁。
以安远对于宁的个性的了解,就算自己谨慎小心地跟她划清界限,她也会千方百计地搞些小动作、跟他制造点暧昧出来把小曦吓唬走的。
在安远看来,Lawrence利用于宁渗透他不假,但于宁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假戏真做才是真。这么避之不及的一个人,要是他安远主动接近她,那还得了?
当年安远喜欢林汐妍,就是于宁第一个察觉的。她在日记里写出对安远的爱慕,故意摆在书桌上给林汐妍看,还经常有事儿没事儿地讽刺林汐妍是不是喜欢上安远了。本着“朋友妻不可欺”原则的林汐妍于是见到安远就躲,好长一段时间连话都不跟他说。林汐妍和安远的关系缓和,还是在她拼命想当月老,撮合安远和于宁以后。
十年前于宁就是如此,现在的手段恐怕只会更毒辣吧?
而小曦现在的情绪极其脆弱,万一她误会了,恐怕就不是跪个主板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安远慢慢地搂紧兰素曦,心里哀嚎着:“头头们啊,我能辞职不?国安这份儿差事太难当了。当初也没人告诉我,技术人员也得以身饲虎、牺牲色相啊!我可不管,要是小曦跑了,我也不干了!那句诗怎么说来着?若为爱情故,一切皆可抛啊……”
正在安远纠结之时,手机短信应景而响:电脑清理维护、升级保养,主板维修、内存增容,上门服务随叫随到。电话:82304646。
安远看完短信,一把扯过床头柜上的衬衣,在领口的第一个纽扣上狠狠地弹了两下:
“死小子,敢看我笑话!我让你维修升级!我震死你!”
第二十四章 工字钉
耔阳含着一口咖啡漱口,手指夹着耳机,待衬衣“着陆”的声音传来才又重新戴上。
“怒了?”梁筌瞪着贼溜溜的大眼睛凑过来,提着热乎乎的早餐。
“没,撒娇。”耔阳咬着下唇淡笑,身体搭在两排座椅间“晨练”。
“说说吧,你怎么知道他跪了主板?”耔阳一边快速悬空做着俯卧撑一边问梁筌。
“太简单了!”梁筌撇撇嘴,“他家窗帘也应该换换了,影子太明显。”
耔阳笑笑,“原来的窗帘被小曦换掉了。现在这个确实有点儿薄。一会儿你提醒他一下。”
梁筌点点头,一边往自己嘴里塞小笼包,一边给自己“化妆”。
玩笑归玩笑,梁筌发消息给安远自然要有正事儿才行,偶尔嘲讽一下也只能是调节一下气氛而已。
前面交代过,能够监听安远一切生活琐事的人只有他的影子耔阳,那么梁筌是怎么看出小安子跪了主板的呢?自然是观察加推理所得。
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特殊任务,梁筌会以黑车司机身份等在安远宿舍楼下,偶尔“抢一抢”半小时内可以往返的活儿掩人耳目。 “幽”一个特护组的配置就由这样的一个英部的影子,一个灵慧部的联络员组成的。
所以,当梁筌看到安远站在窗前,而后矮下身去,就已经开始注意楼上的动静了。果然,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后,又看见小曦以各种姿势拖拽安远的剪影,而凭借梁筌对安远宿舍的了解,没有搓衣板的情况下,他要跪,除了主板还能有啥?
而给安远发消息,自然不会因为安远跪了个主板那么简单,这次的联络,除了要跟他通报目前已经知道的最新情报,还要重新“升级”一下他的房间设置,顺便帮他检测一下“病毒”。
安远现在所住的宿舍,是紫宸给外地来京技术人员统一“配发”的,宿舍里面的装置,自然也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有新设备出来,自然要第一时间给安远配备上。这是降低风险的最好方式。
而这些设备有一个典型的特点,就是你从来不会在上面看到类似Made in China 的标记。所以,即使有外部间谍发现了这些设备,也不会怀疑房间主人的身份,而只会猜测还有哪些背景的人在暗地里跟他们“抢食”。
小梁筌这次的妆化得十分精细,因为要近距离接触安远以外的人,所以,绝对不能有任何纰漏。哪怕让人直觉觉得似曾相识都是极其危险的隐患。
所以,无论是耔阳还是梁筌,他们的化妆技术绝对不亚于好莱坞顶级化妆师。而且,他们化的,全都是不折不扣的“生活妆”。
*——*——*
宿舍里,安远看了一眼床尾的挂钟,六点十分,还可以再晚半个小时起床。于是,他收了收手臂,把脸埋在了小曦的耳边,打算养会儿神。
没想到,这一动,小曦却醒了。安远的鼻尖正好搭在她的耳尖上,要是一大早就有个人这么在你耳边吹气,你不醒才怪。
小曦把头往旁边挪了挪,扭过脸去看安远。昨晚哭得太狠了,眼睛又肿又胀,难受极了。小曦揉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安远近在咫尺的脸。
第一次发现,这张脸的轮廓是那么清晰。润泽的唇,高挺的鼻,瘦削的面颊,真是一处醉人的风景。小曦不由自主地把手探过去,用指腹轻轻地感受着他脸上流畅的刚毅与柔和。最后,小曦把手指放在安远的鼻端,感受着他呼出的灼热的气息。
灼热……
安远缓缓地睁开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小曦。
“早。”他的声音蛊惑而低沉。
小曦不知所措地看着安远,想要逃,却已经弥足深陷……
这一次,安远极温柔。他的吻,如同包裹在她身上的丝绸。他真诚而耐心地等待,直到曦色迷蒙,樱瓣红透。
*——*——*
刚刚整理完床铺,门铃声就已经响起。十点三十整,来得果然准时。
安远打开房门,差点连他都没认出梁筌来。
“卫生防疫的,要全楼灭蟑,麻烦您配合一下。”一身灰色工作服,脸上一个大口罩遮着口鼻,左侧额角是一块紫青色的胎记,帽檐露出的短发,是少白头的花式,白边方框眼镜镜片厚得像瓶底。他还背着一个压力药罐,坠得他的后背弓成了大虾。
安远压了一下嘴角,有一种大仇得报的赶脚。
“媳妇儿,你到楼下等我,咱俩去逛逛街。我等他洒完药也下去。你们也真是的,上午就来喷药,这一天让人怎么待!”安远抱怨完,还不忘在小曦侧脸上香一口。
被安远叫媳妇儿,小曦已经红了脸。在加上公然的一记吻,小曦的耳尖都已经红了,她逃也似的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安远关好房门,得意地接收了梁筌甩过来的大白眼。他耸耸肩,一副眼馋死你的表情。
“这是卫生防疫协议,麻烦您看完签个字。”梁筌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示意安远看完,自己则迅速地更换房间内的六处监控设备。
接受早期培训的时候,安远被训练过速读和速记。这样的三页纸,安远扫了几眼就已经尽收眼底、了然于心了。
看到梁筌最后换上的节能灯泡,安远无奈地叹了口气。据说之前的就已经可以遥感拍照了,难道这个能现场直播?
他询问地看着梁筌,梁筌诡异地笑笑。斜眼瞟了一眼安远的床。用手比划了一个二、一个四。
安远气得肺子都炸了。果然!二十四小时视频监控!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麻烦您把表面能收的东西收一下,另外,您家里布艺太多了!多少喷上点儿药没事儿吧?”梁筌晃着脑袋说,暗爽到爆棚。
他沿着安远房间的墙壁慢步走,系统杀毒。没走两步,就在墙边的布艺处停住,神色凝重地指了指。
“那你给我点儿时间,我收一下。那些布艺不要紧,家里没孩子,喷上药也没事儿。”安远一边说,一边顺着梁筌的手指方向看去。在墙上的两朵大花附近,梁筌手腕上的探测器闪起了警报灯。
安远和梁筌对视了一眼,慢慢点了点头。
已经有人对他的房间下手了,窃听器应该就安装在固定大花的工字钉的塑料头儿里。
但是,下手的人是Lawrence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