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3-07-15 09:14      字数:4915
  还不止一个!那帮禽兽!她瘫坐在地上,拥着小悦,啜泣,“对不起,要不是我过生日,小悦她也不会……”万般悔恨,却已是回不去的绚烂。
  奕天没有说话,他疯一般地抱起邱悦,“叫救护车!”
  经过抢救,小悦脱离了危险。但是她和之前已经判若两人。她很少讲话,眼神只是呆滞地盯着天花板或者窗外的夕阳。
  雨墨知道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会留下什么样的剧痛和不堪的回忆。
  害怕小悦出意外,她和邱奕天整天守在病房。看到他凌乱的头发和眼里布满的血丝,她心疼地说,奕天你休息休息吧,我守着。但是奕天只是呆呆地坐在床边,一只手紧紧握住小悦的,仿佛失聪一样地,没有反应。过了好一阵,他骤然起身,摔门而去。
  第二天一早,他鼻青脸肿地推开病房的门。他眼眶黑黑的,没有一丝神采,的额头和嘴角都有撕裂的血口子,一身衣服袖子和裤脚都已经撕破了。看到他一瘸一拐走进来,雨墨吓坏了。她问他,他依然不说话。她只好拿来消毒水和纱布,帮奕天包扎伤口。
  纱布一层一层浸渍着血红,而奕天却没有疼痛感地,只是一味握紧了小悦的手。两天里,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小悦,哥一定帮你讨回来!
  住院的第三天,奕天去清洗伤口,雨墨一个人留在病房陪小悦。
  小悦的脸色已经不再如先前那样苍白,她无力地眨着空洞的眼睛说,“雨墨姐,我想吃梨。你去帮我买点吧。”
  听到小悦主动要求吃东西,她喜出望外。然而,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小悦,那也是小悦说的最后一句话。
  留下的,是撕心裂肺般的痛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如果能好好守着小悦,她不可能……是的,自己是罪人!一步一步把小悦推向命运的悬崖!她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永远不能原谅!永远不能!!
  站在医院的天台上,通宵的寒风刺痛了心底的每个角落。雨墨的心皲裂成满地的碎片,在浓重的夜雾里,她沉重地感受着小悦从医院顶楼跳下来的时候,那绝望的心情。
  她不知道怎样面对奕天,那夜,她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眼泪。那个一度刚强,此刻却满身脆弱的男人,正守在医院的太平间,一夜无眠。
  她曾经的愿望是开画展。她是那么纯净的一个女孩子,但一个晚上,毁掉了她。她绝望地选择了死亡。
  命运总擅长无情的捉弄,有时候甚至没有丝毫的怜悯。就在小悦走的后一个星期,雨墨成了一个孤儿。
  父亲的去世,让她忽然不知如何面对命运突如其来的重击。上天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抽掉了她的几乎一切,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
  她一个人默默地去了殡仪馆,在为数不多的亲属陪同下,看着父亲的骨灰被放进一个小盒子里。那一霎那,一种空前的绝望和孤独席卷而来……家?她或者已经永远失去了。
  守着空空的房子,她两夜没有合眼,眼泪似乎在看到父亲骨灰盒盖上的那一瞬间,已经流干了。
  那年,她刚好大学毕业。
  她没有告诉奕天。她知道他现在不会比她好过。况且,是她害了他。她一度认为,父亲的去世,是上天对自己的报应。报应……最残酷的报应。
  一个月以后,她拿到了一个公派留学的名额。之前并没想到过出国的她,带着万事皆空的无奈和痛苦,选择了逃离。
  然而五年以后,该痛的,还是痛。
  ……小悦,这里这么荒凉,应该好久都没有看到过小雏菊了吧……一颗泪晶莹地滴下,在淡黄色的花瓣上划了一个圈。
  风一声一声的长叹,穿过陵墓的山坡,如同生命的起落,时高时低,却都在婉转间淡去了痕迹。
  她吸了吸鼻子,刚起身,就开到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
  是他。
  第六章 深痛
  名缘酒吧,深玫瑰色的墙壁上缀着点点温柔的光,一首带着法国乡村气息的老歌轻轻地流淌着缱绻和安宁,又叫人伤怀。
  他的脸在眼前,淡黑的眉,炯炯的眼睛,黯然的神色,就这样似真似幻地对着她。
  她小巧的脸颊在流动的光影里,映出忧伤的轮廓,微闪的双眸,淡淡的细眉。她没怎么变,还是那股学生气的清秀和纯静——一种久违的怀念。他的心一阵轻微的颤动。
  “这几年,还好吗?”奕天摸着咖啡杯柄,没有抬头。
  她抬眼,看了看他,“恩,还好……你呢?”
  “不怎么样。”他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带着微微的埋怨。(奇*书*网。整*理*提*供)
  她低下头,慢慢地喝着咖啡,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几分钟,没有讲话,现在的两人,真的感觉很陌生。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她轻轻地说。
  “你当年去美国的时候,也没跟我打过招呼。”他抬起头,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至于我的事情,佟小姐好像也没有必要知道。”
  她的心一沉。他的眼神,仍然可以看得出伤痕——是的,他还在记恨着她。但她又该怎样告诉他,当年她的离开,并不是因为要逃避,而是不想给他增加额外的负担……
  “对不起,我以为……就算是作为朋友……我只是……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她支吾着。然而,就算是做朋友,也不能够了吧。
  “谢谢。”他的声音依然冰冷,“如果是作为朋友,这种关心就不用了。”
  这么客气,这么陌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尴尬。她只觉得尘封的伤痛开始发酵,越来越酸楚。
  两人就像是陌路相逢的过客,那么生疏,生疏得让她害怕。
  又是一段沉默。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小悦她也不会……”她的声音低下去,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
  “小悦的事跟你无关……不怪你。”他心里一紧。
  雨墨紧紧握着咖啡杯,没有说话。她给他的伤,他应该永远无法释怀。似乎她和他彼此之间,已经没什么共同的东西,除了伤害。
  “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了。”她拿起旁边的皮包,站起来告辞。
  奕天放下杯子,也站起来,“我可以开车送你。”
  ——他可以送她,只是“可以”。雨墨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坐公车挺方便的。你先走吧,再见。”
  “路上小心。再见。”说完这句再见,一层透明的液体漫上眼帘,她转过头,又坐回刚才的位置。
  她以为,他会出于绅士的礼貌坚持一下送她回家。可是他不再客气,转身就走了。
  看着那辆深蓝色凌志消失在十字路口的尽头,她的心继续地沉了下去。
  夜色在没有星星的天空里沉淀,沉淀了人的酸和痛。
  明明是那样地眷恋着、入骨地思念着、疯狂地想拥有着,为什么她在你眼前,你的心里却又只剩下了痛。释放了压抑许久的想念,好不容易见到她,为什么却还要心口不一地逃开她……奕天双手茫茫然地搭在方向盘上,不知不觉已经错过了自己住的小区。
  ——如果还有什么交集,那么也只是半陌生的朋友了吧。她早就放弃得干干净净,你也该潇洒地放手。这样对大家都好。
  但是为什么心底刻骨的眷恋,把所有的思想都填得满满的,没有一点喘息的空间……
  晚间的溶潭,墨如一池黑玉。奕天奇怪怎么就绕到这里来了。
  车灯长长地打过一条小巷,在一座单元楼前停了下来。那个熟悉的窗户此时还没有光。
  原来她还没回来。他坐回车里,打开CD机,播了一支曲子。他没有买过CD,只有一张,是她送给他,她很喜欢的。
  如水行云的曲调,如同现在的她飘荡的目光,充满了忧伤。他的心里突然一阵揪心的痛。
  一盘CD反复播了好几遍,再抬头看那个窗户,还是漆黑的。看看表,已经十点半了。
  ——她还没回来?!应该在他出了名缘酒吧,她就去了公交站台,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
  他的心里顿时慌乱起来。五年前邱悦出事躺在墙角的景象又清晰地浮现出来……邱奕天,你怎么搞的!
  方向盘飞快打个转,长长的车灯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他拨通她的手机号,但没有人接听。他只觉得浓重的担心和焦躁一起冲上了心头——佟雨墨,你在哪儿?
  深蓝色凌志飞速穿过一条条街道,他在每个公交站牌旁边搜索她的影子。但是没有看到她。蓦然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会不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也许已经在车上了?也许自己神经过敏乱担心……猜测着,他的心里火燎一般。
  禁锢许久的揪心和怀念,如同火山的爆发,瞬间充斥满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再次胡乱地摸起手机,又拨通了那个号码,仍然只有阵阵“滴”的长音。佟雨墨!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努力让自己定神下来,一个灵光闪过,怎么没想到去名缘酒吧问问!
  心急如焚地冲进名缘酒吧,他松了一口气。
  她还没走。她躺在他们喝过咖啡的那张桌子上,面前是两个空空如也的酒瓶。
  他快步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
  “干什么……”她含含糊糊地一面说,一面又睡了下去,浑身是一股浓烈的酒气。
  见鬼!这个女人!她喝了多少?!他搂住雨墨的肩膀,试图让她站起来。
  她扬手一推,想挣脱开去,“谁啊……别碰我……”
  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已经不很清醒的神智,一把将她搂过来,向门外走去。
  “放开我,你是谁啊……放开……”她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他紧紧搂住她,“雨墨,是我,奕天,邱奕天。你醒醒!”她这个样子让他害怕。
  她酒量太差,今晚又喝了太多,早已经迷迷糊糊了。只是听到“邱奕天”这个名字,她居然安静下来,任由他把自己抱到车上。
  刚进车门,她突然动了一下,头重重地撞到了车窗上。邱奕天心里一阵抽搐——雨墨!
  他把她放在车的后座上躺好。她的眉头紧皱,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嘴里还在喃喃念着什么。他没有听清。
  雨墨,对不起……他发动车子,慢慢地开回他的住处。
  他住九楼,一套不大的两居室。一个月以前回到A市的时候,他刚买下了这套房子。
  他把她从车里抱出来。她好像已经睡着了。婴儿似的睡脸,一如几年前在公车上,她睡在他的肩。
  他心疼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她,她的头因为刚刚的撞击,起了一大块青红的伤痕。
  这样抱着她,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温度,梦寐多年,她终于这么近。
  可是雨墨,你已经不会再属于我了,是吗?
  她好像睡得并不安稳。浓烈的酒气依然弥漫在她身旁。
  奕天没有按电梯。怕弄醒她,他抱着她走了安全通道的楼梯。他轻脚走在楼梯上,就是这样靠近的距离,等她醒来,也许什么都变了吧。
  她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喃喃道,“对不起……”
  他心里一怔,继而看看楼梯间的指示灯,一个亮红的“9”。“雨墨,我们到家了。”
  ——很久以来,他想跟她说的这句话,他以为此生再不能说这句话。即使雨墨,你不会回来,我们也不会有“家”。
  把她放在他的那张床上的时候,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肩。他的心里猛然的悸动。但看到她依然神智不清的时候,他推开她的手,扯过被子将她盖好。
  心里面锥心刺骨的疼。
  “对不起……不要……”她轻轻地发着抖,眉头凝住,似乎正经历一个恶毒的梦魇。
  “雨墨……”他握住她冰冷的手。
  好像感受到他的温度,她渐渐安稳下来。
  “小悦,别,别跳……爸,妈,等我……等等……”她的眼角一抹晶莹,泪若秋霜。
  他心疼地看着她,轻轻拂去了她眼角的泪。她的额头渗出了一些汗珠,他拿手试了试——发烧了。他于是起身去浴室拿毛巾。
  “奕天,我错了……”
  这一句,他没有听到。
  第七章 心结
  宽大的落地窗,淡黄色的窗帘——雨墨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间陌生的卧室。
  这里是?一阵惊愕——还好,自己是和衣而卧的。
  隔夜的宿醉仍然让她有点头昏脑胀。她想起来昨天晚上奕天走后,自己就一个人留在酒吧喝酒,之后就都不知道了。
  突然看到床边的椅背上搭着他昨天穿过的西服外套。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是奕天兄妹还有她的合照。这是他的家?难道昨晚是他送她回来这里?
  一袭暖流涌上来。
  打开房门,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只有沙发上一条毛毯,应该是他昨晚睡过的。
  但是,把她从酒吧送回来,这样的举动,即使作为朋友甚至是路人,也够了。
  又想到昨夜自己肯定在他面前失态的尴尬,再一看表,九点。糟糕,今天是周一,要迟到了!她抓起皮包,奔去了车站。
  奕天没有去上班。一夜没睡着,早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