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青涩春天      更新:2023-07-10 19:06      字数:4925
  听见他的叫声,柏语莫突然恢复神智,迷蒙的眼眸逐渐变得清明。
  他望着全身发抖的恩白,再瞥向一旁呆若木鸡的恩彤,用力甩头,“对不起。”他低低拋下一句,蓦地转身,消失在餐厅门口。
  季海蓝暂时无暇理会他,紧紧拥住柏恩白,一声声温柔地唤着,“恩白,没事了,别担心,没事了。”她柔声诱哄着,又把一旁怔立的恩彤纳入怀里,“别担心,没事的。”她拚命安慰着两个受惊的孩子,自己的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涌上眼眶。
  好不容易,两个孩子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季海蓝方得空上二楼,来到柏语莫的书房。
  房内未开一盏灯,他一个人静坐在暗暗的书房,低垂着头。
  她探吸一口气,扭亮了灯。
  他这才注意到她的出现。抬起头来,深奥难解的黑眸凝望她好一阵子。“对不起。”他终于开口,语音沙哑,“我方才失态了。”
  她摇摇头,既为他无助茫然的模样心痛,又不解他今晚的举动。
  “孩子们还好吧?”
  “没事。”她摇摇头,“我请李管家暂时照顾他们。”
  “我很抱歉。”他再次低声道,这一次却没有看她。
  季海蓝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向他,微微冰凉的手按住他双肩,“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全身一震,因她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全身僵凝,一言不发。
  “语莫,”他没有拒绝她双手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在他面前蹲下身,默默凝睇他,“告诉我好吗?我从前究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让你至今耿耿于怀?”
  “你真想知道?”他语音瘖哑。
  她点头。
  他犹豫数秒,终于开始诉说,思绪飞回三年前。
  那一晚,他也是在海蓝的嘱咐下,特地推开与客户的应酬回柏园去。在座车一转进柏园大门时,他立即为眼前的热闹景象惊呆了。
  园内灯火适明,处处张灯结彩,正屋前广大的空地上甚至摆了一张五公尺长的长方形餐桌,桌上铺着白色刺绣桌巾,其上尽是美食。餐桌正中央还有一个三层的大蛋糕,以及细致的天鹅冰雕。
  他怔怔地下车,怔怔地看着穿著制服的侍者在庭园穿梭来去,服务满园的贵客。
  按着,一个接一个宾客举杯朝他祝贺生日快乐,海蓝动用季家的人脉请来数十位上流杜会的人士,每一位都对他绽露着迷人微笑,呢喃着一些祝福的客套话。
  “这是我特地为你办的生日派对哦。”柏园的女主人在他耳边吹气,覆上灰蓝色眼影的双眸闪着奇异的光芒。
  “为什么?”他不敢相信。
  “我们是恩爱夫妻,不是吗?”她举手轻挑发丝,妩媚地眨眨眼,全身尽是风情。“生日快乐。愿你政治前途光明。”她轻轻举起手中的香槟,碰了碰他的。
  他看着她将香槟一口仰尽,心脏鼓动着不规则的韵律。
  那晚的她极美,灰蓝色的露肩礼服,自然披落圆润双肩的长发,一举手一投足,尽是挑动人心的风情。
  他不是不感动的。虽说他宁可和几个亲朋好友安安静静地度过生日,但海蓝如此精心为他安排这样一场迷人的盛宴,他仍感到高兴异常。就算不想趁此机会建立人脉,为了海蓝,他也愿意同那些不熟悉的宾客们周旋。
  但梦过不久便碎了。
  只不过两个小时,海蓝便完完全全变了个样子。原先就在不经意间流露妩媚的她现在更借着酒意逐渐浪荡起来,她不停地高声狂笑,杯中香槟好几次洒落,莹润的脸颊匀上桃红色泽,翦翦双瞳氤氲着迷雾,经常凝定在某个男人身上,进行无言的邀请。
  宾客们一开始微笑地看着她,一面嘲弄他妻子的不胜酒力,然而当情况愈演愈激烈,他们的神色渐渐尴尬起来。
  他自然感受到他们同情的眼光,一颗心愈沉愈低。望着那个愈来愈放荡的妻子,他很难继续维持镇定的神情。
  终于,他走向海蓝,将她扣入双臂之中。
  “做什么?”她回眸瞪他。
  他只是淡淡一笑,朗声对众宾客们说道:“对不起,我妻子显然已经喝醉了,我最好趁她还末当众轻解罗衫,跳起脱衣舞娱乐各位嘉宾之前,先把她带回卧室藏起来。”
  他一段笑话逗得所有宾客大笑起来,尴尬的气氛也散了,所有人又轻松自在地用起餐点。
  他则趁此机会,不着痕迹地一路将海蓝拖回房。
  等不及回到卧房,两人已在走廊争论起来。
  “季海蓝!你这样做究竟是何用意?”“是何用意?”她瞪着他,忽然纵声狂笑,“你还不明白吗?这是我──你亲爱的妻子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他心底一把怒火窜烧起来,“你把这场可笑的闹剧称之为我的生日礼物?”
  “怎么,不满意吗?这可是我精心策画的呢。”
  “季海蓝,你太可恶了!”
  “停止对我大吼大叫。”她的神色同语音一般冰冷,“这只是对你用那种方式送我恩白一点小小的回礼。”
  “你──”
  她瞥了他阴睛不定的脸一眼,撇撇嘴,“这点小小的回礼你就承受不了?我还没告诉你我在黑蔷薇的所作所为呢。”
  “住口!季海蓝,你给我住口!”
  “告诉你,在那里,人家称呼我为黑夜女神呢!”
  “我叫你住口……”
  季海蓝倒抽一口气,无法相信语莫所说的一切。
  她真的做了那样过分的事?真的在他生日那晚,在众多宾客前给他难堪?
  她掩住脸,在眼眶打转已久的泪水终于滑落。“对不起,对不起……”她急促地喘着气,语声哽咽,“是我不对.是我太过分,我对不起你。”
  她细碎的哭声惊动了柏语莫,他恍然自回忆中醒来,一双泛着雾的眸子朦朦胧胧地凝望着她。
  好半晌,他才发现是自己的叙述弄哭了她。瞧她挂着泪的脸庞写满深深的后悔,显然她正请求他原谅,而且,正陷在极度自责当中。
  他不觉伸出一只手托住她下颔,另一只手轻柔地为她拭泪,“别哭了,海蓝。都是过去的事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眨眨眼,语气酸楚,“我知道你还不能原谅我。”
  “不对的人是我。”他长长叹息,“刚才一定吓着你了。”
  “我没事。”她摇摇头,“我做错事,就该受惩罚。”
  “别这样说,海蓝。”
  她再度哽咽,蓦地握住他双手,星眸企求地望向他,“语莫,你会原谅我吗?我知道我曾经做过许多错事,实在没资格求你谅解,但我真的想改,我真的……想重新建立自我。你能不能……给我机会?”
  “海蓝──”
  “求你。”她低垂螓首,语音发颤。柏语莫感觉心脏一阵绞拧,她心碎难忍的模样震动了他。“别这样,海蓝。今晚是我太冲动,其实我──早就不想再提过去的事了。”
  “真的?”季悔蓝蓦地扬起眼帘,语气中含着不敢置信,“你真愿意重新给我机会?”
  “海蓝,你真傻。”他伸手轻抚她的颊,“我若不愿原谅你,那晚怎会让你重回柏园呢?”
  “我不知道。”她吸了吸气,按住他的手紧贴住颊,嘴角不觉微弯,“或许是海玄用某种手段威胁你?”
  “你以为我是那种轻易受人威胁的男人吗?”他假意生气,两道浓眉紧紧皱着。
  她心一宽,终于真正笑了,一张泪痕还未干的脸庞顿时明亮起来。她痴痴凝睇他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餐桌上那些菜真的是我亲手做的。”
  “是吗?”
  “是的。”她用力点头,“我真的只想为你庆祝生日,绝无他意。”
  她微带焦虑的神情打动了他。他摇摇头,暗斥自己一时情绪控制不住,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必是重重伤了她了。
  “我现在知道了。”他以一个大大的笑容缓和气氛,“只是没料到一向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会为我这种无名小卒下厨。”他开着玩笑。她也明白他只是在开玩笑,但一颗心仍忍不住因他那番话而慌乱。
  “语莫,别再说我是千金小姐,也别再说你自己是无名小卒。你是我的丈夫,是我最重要的人生伴侣,我做菜给你吃是我自愿,因为那样会令我开心。而我希望……”她语音颤抖起来,“那也会令你开心。”
  天啊,他果然伤了她了。她这副小心翼翼、生怕再惹恼他的模样简直让他无法忍受。海蓝不该是这样的,从他们婚后至今,她一直自信满满,几曾像今晚一般六神无主?
  是他莫名其妙的脾气惊吓了她。
  “别这样,海蓝,那只是个玩笑。都怪我不好,”他自责着,心底漾着对她的无限怜惜,“但我其的只是开玩笑而已。”
  “我知道。”她浅浅地微笑,举起衣袖拭干泪,“对不起,是我大惊小怪了。”
  柏语莫深深凝视着她,忽地逸出一阵朗笑,“瞧我们两个,今晚也不知互道几声抱歉了,也不嫌烦!”
  季海蓝闻言先是呆怔数秒,按着也笑了,“礼多人不怪嘛。”
  她粲然的微笑吸引了他,愣愣望着她出神。
  她注意到他的不寻常,“怎么了?”
  他连忙摇头,“没什么。”她却像忽然明白他的意图,脸颊莫名热了起来。
  “对了,恩白还好吧?”
  季海蓝接触到他充满愧疚的眼光,真的想安慰他,然而恩白的状况不容她说谎。“他似乎被我们吓到了。”
  她想起方才语莫负气离去后,恩白脸上那种彷佛见到鬼魅的惊惧神情。他双眸无神、全身激烈颤抖,教她心脏也跟着一阵抽疼。
  “我拚命安抚他,他好不容易才乎静下来。”
  “都是我!”柏语莫忽地站起身,双拳紧握重重捶墙,“是我吓到了他。他本来就不是很开朗的小孩,今晚又被我这样一吓──”
  “没事的。”季海蓝赶忙安慰他,“只要你等会儿下楼好好对他说,他会明白的。”
  “不,海蓝,你不明白。”他摇着头,语气沉痛,“恩白怕我。”
  “怕你?怎么会?你是他爸爸啊。”
  “我是说真的。”
  “就算他和你比较不亲近好了,那也是因为你太少接近他。只要从现在开始补救,一定还来得及重新建立你们父子之间的情感。”
  “不,你不明白。”柏语莫瞥她一眼,柙情苦痛。“是你太过紧张,语莫。”她试图用微笑安抚他,“孩子是天真的,只要你对他付出真心,他也会以同样的真心回报。我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在孩子面前做过真正不可原谅的事!柏语莫在心里大喊。对他们而言,她这个母亲最大的错就是曾经拋下他们整整三年,如今她既然回心转意,他们自然乐意与她重新建立感情。可是他却曾在恩白面前差点铸成无法弥补的大错,而他知道恩白的潜意识仍深深记得那一晚……恩白不会原谅他的!他会一直记得那一晚,一直不自觉地害怕他这个父亲。
  他该怎么办?这几年每当他看见那孩子深若古井、却仍藏不住恐惧的黑眸,他就一阵愧疚。他真的无法面对恩白那样的眼神,这也是他不敢亲近他的原因。
  旁人以为海蓝是造成他们父子疏远的原因,语柔甚至还怀疑过恩白不是他亲生儿子,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疏远恩白并不是因为他非亲生儿,而是因为自己对不起他。
  他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三年的疏远在两人之间划下的深深鸿沟?
  “走吧。”季海蓝温热的手掌握住他,“我们下楼去,同两个孩子道歉。”
  他全身一僵,语气犹豫,“他们会原谅我吗?”
  “会的。”她朝他微微一笑,他感觉到手中传来一阵暖流。“相信我。”
  他不觉一阵迷惘,怔怔地随她下楼。
  当季海蓝拉着柏语莫进入餐室时,李管家原本平静的脸庞忽然一阵抽搐,她惊异地瞪着两人亲密的举动,一双眼一瞬也不瞬。
  季海蓝几乎要为她滑稽的模样失笑,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无法任意嘲弄他人。
  李管家退下后,她拉着柏语莫首先来到柏恩彤面前。
  柏恩彤一见到父亲,立即嘟起小嘴,撇过头去。
  柏语莫无奈地微笑,“恩彤,在生爸爸的气?”
  “当然生气啰。”她头也不回,“妈妈跟我特地安排的一切全被你破坏了。”
  “对不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