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沸点123      更新:2021-02-17 20:04      字数:4778
  凉风低头想了想,其实她内心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但面上似乎不肯表露出过重的情感,接着才说道:“妈,我跟他去一趟。”
  柳妈妈算是支持的,凉风走到门口,问他:“你一个人开车来的?”
  陆有信摇头,“阿良(曹特助)会送我们过去。”
  电梯里面两人彼此无言,凉风见他一直望着自己,下意识的别过脸去,却见他手朝她伸了过来,她有几分警戒,“干嘛?”
  他的手顿了顿,指了指她的眼皮,道:“你眼皮上有个东西。”
  “唔————”凉风伸手摸了一会儿,道:“早上起来眼皮跳得厉害,妈妈给贴的。”
  边说着边用手指在那里摸来摸去,陆有信看不过去,手再次伸过去替她拿掉,他的手指微暖,贴着她的皮肤时,她有短暂的颤栗。
  “到了。”他说道,两人离得很近,他的气息清晰可闻,凉风心里微动,想抓住那种久违的温存。
  上了车见曹特助递了早餐过来,他接过手问她:“还要吃点吗?”凉风摇头,她坐在后车位,而他却坐在副驾驶座上,她能看到的也只是他的侧颜。
  凉风先给学校去了电话请了三天假,陆有信听到微微侧头,黑亮的眸子深深将她凝住,她有些不自在,但并不说什么。
  车外的风景飞速往后退,凉风敲敲打了个哈欠,昨晚实在没有睡好,她从包里翻出糖果,是绿茶话梅糖,里面镶着一颗话梅,糖心是绿茶味儿的,她最近喜欢上了吃这款糖。
  话梅很酸,她眨了几次眼睛,陆有信突然回头,对她说道:“就不担心会驻牙吗?”
  她怔了怔,糖还含在嘴里,鼓着一边脸,她说道:“我也不常吃,都是拿来哄小孩子的。”
  他又递了东西过来,她接过来一看竟是朱古力,道:“你随身带吗?不怕融?”
  大热天的,朱古力可禁不起。
  “噢,不是,车上一直有放。”其实是好几天前去了一趟比利时特特买的。
  是她喜欢吃的比利时贝壳朱古力,四四方方的盒子,各种各样的形状,逼真趣致,光是看着都有食欲,一吃进去直甜入肺。
  凉风不爱纯黑朱古力,她嗜甜,就像葡萄酒一样,她也只喝甜型葡萄酒,最爱冰酒和贵腐。
  她自然不客气,拿了赶紧吃,边吃心里边嘀咕,不是问她怕不怕蛀牙吗?现在又给递朱古力过来,不明摆着害她吗?
  他看着她吃,心里也开心,她吃东西的时候精神很集中,似乎天下最大的事情也只得吃,忍不住伸手过去想拿一个,堪堪停在半空,她抬头,“你要吃?”
  “恩。”他含蓄的颔首,凉风左挑挑右挑挑,似乎给哪个都不舍得,陆有信很久没看到她这样的孩子气,眼神停驻在她身上,无法移开。
  终于,她挑中了一块,是虾形状的,栩栩如生,递过去的时候他连她的手一并握住,还是印象中的娇软,以致于他想要的更多。
  凉风抽出手,低头看着盒子里的朱古力,说道:“你看起来累,你休息一会儿吧。”
  他果真睡着了,曹汝良在她上车的时候,除了依旧称呼她太太之外再无讲其它的话,这会儿才缓缓开腔,“太太不会再离开陆董了吧?”
  她摆弄着朱古力的手顿住,问他:“你觉得我现在会跟再在一起?”
  “也许————”他也不肯定,方向盘打了个转,而后还是以前那样子斟字酌句,极谨慎的样子,“砰不离砣。”
  凉风晒笑,调整了坐姿,摇头:“我不认为。”
  之后曹汝良不再讲什么,车子一路行驶,凉风心里百转千回,思绪万千。连眼前朱古力都失去了吸引力。
  车子到了村口的时候,陆有信适时醒来,第一反映是向后望,带着几分惺忪的睡意,凉风正看着手机,是淑微发来的信息,冷笑话————她悟了一会儿才反映过来,笑得很无奈。
  迎上他的眸子,她眼里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回,一丝不落的被他收入眼里,他微弯嘴角,问她:“看什么,这么好笑?”
  她好像心情有些好吧,也没给他摆臭脸,真就把手机拿过去,“淑微发的,你看看————”
  他一看就懂了,笑纹极浅,凉风意识到她的手被他捏住,轻咳,道:“快到了。”
  陆有信松开手,他的指尖上温柔缠绵,依依难舍。
  陆家爷爷没有去医院,只是叫了医生过来替他打吊针,凉风跟陆有信进去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没有睡,旁边坐着医生跟邻居的李婶,他似乎是听到脚步声了,很快睁开眼,道:“小信,丫头,来啦。”
  倒没有挣扎着起身,凉风跟陆有信走到他床边,却被他赶着坐到一边有风扇的地方,道:“这地方热,你俩坐那边去。”
  医生交待她们怎么换点滴以及拔针头,就同李婶儿一并走了。
  曹汝良很识做,知道老人打完吊针是要喝些小米粥的,便出了门躲进厨房。
  陆家爷爷的记忆力明显不好了,凉风从进门就记得他说了几次,你俩坐那边去,这边热。明明先前他已讲过一次了。
  她还是坐到他的旁边,看着他干瘦的手,上面筋全浮着,干巴巴的,她想着他可能有一天会离开他们就悲从中来。
  陆有信问他舒服些没,他摸摸胸口,说道:“胸口没那么闷了。”
  说了之后就停了下来,凉风坐在一旁不讲话,哽咽地厉害,陆家爷爷后来叫了她几次,她坐近,听他讲话,他其实没讲什么,只说园里的菜都没人吃,送也送不完,又很怀念凉风去年说要跟她摆摊卖菜的事。
  她听他讲,笑着笑着就落下了泪,赶紧别过脸去,陆有信迎上来,挡住她。
  我们总有一天要面对生死,第一个也许就是自己的亲人,也许不是,凉风有很多次,坐在爷爷奶奶的旁边,听他们讲话,只是想着他们终有一天都会离开她的,在很多个无人的夜里开始清醒地、痛苦不止。
  她知道生命会终止,人永远逃不过这样的自然规律,可是————能不能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直到三瓶药水输完已经是中午时分,曹汝良已将白粥煮好,炒了几个清爽的小菜,陆家爷爷吃不下,只是喝了几口梨水便又吃不下了,凉风找来毛巾替他擦了擦身子,他开始觉得困,闭上眼睛,似是睡去了。
  他的眼角有泪水渗出来,凉风抽了纸巾替他拭去,她见他中途好几次都拭眼睛,她想,他也害怕离开的,谁都惧怕死亡。
  谁都怕。
  因为怕自己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自己要想见的人,甚至是吃不了自己想吃什么,最怕是自己一停止了呼吸了,自己是什么?在哪里?可这些在他呼吸一停止之后已经无从思考了。
  幸好烧是退了下来,但他有前列腺方面的问题,到了晚上听说是便秘的厉害,又让医生过来替他打了针,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才好,陆有信扶着他去上厕所,凉风望他俩的背影,看着他佝偻的背,无法阻止的衰老,她再一度悲中从来。
  他回来一直推他们回去睡,陆有信不肯,要陪着他,他笑言自己并没有什么事,凉风跟陆有信使了个眼色,陆有信仿佛懂得她的意思似的,两人真就出了门。
  “阿良已经把那间屋整理好了,你这几天都睡那间好吗?”陆有信说道,凉风点头,“好。”
  “先去洗个澡,睡吧。”他又道,凉风见他一倦色,指指他的额头:“这个要上药吧。”
  刚刚被陆家爷爷拉着一直问,他随便扯了个谎才将他糊弄过去,手臂上亦有伤口,还好他穿长袖掩住。
  “阿良会帮我。”他静道,“早点休息吧。”
  后来(一)
  半夜,她因放心不下就又出了门,开门的时候遇上了陆有信,两人均是一愣,旋即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探完陆家爷爷之后,两人走到客厅,凉风开了小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问他:“你要吗?”
  “好。”
  彼此安静的喝尽杯中水,凉风倏然起身,陆有信心里觉得这样的独处也是一种享受,没想到她竟这么快要回房。
  不曾想,她低头问他:“饿吗?我去煮点东西吃。”
  没有是饿了,她有点不好意思。
  陆有信点头,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候,厨房里很安静,她是刻意放轻手脚,生恐扰了其它人。
  只是没想到她会包饺子。
  她分了两碗,一人一碗,大概一碗盛着五六只的样子,她坐定,说道:“冰箱里有些没用完的肉馅,我拿了些白菜拌一起做了饺子,凑合吃点吧。”
  陆有信将信将疑,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现在居然能动手包饺子,而且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见他不动筷,她不自在的说道:“要不吃就别勉强吧。”
  他哪里敢?
  忙的低下头猛吃,凉风吃了三个就吃不下了,反观他,居然清空了碗,她很好奇,讷讷:“你————不用勉强自己的。”
  不是很好吃,但也不难吃。
  这是陆有信先生吃完之后对她的评价,恩————,由此表明,他对她还不能算太毒舌(他就算想也不敢,眼前这女人他可是惹不起的)。
  所以,为了更表自己的决心,他大义凛然的拿过她的碗,把剩余的饺子都吃完了。
  凉风下巴差点脱掉,艰难的吞吞口水,道:“等下你还能睡得着吗?”
  当然是睡不着的。
  不过,凉风也别指望睡着啦。
  陆有信一脸无辜,凉风看着滑稽,道:“要不去园里逛逛?”大晚上,外面黑灯瞎火的,凉风同志你想干嘛哦?
  陆有信当然不可能拒绝的啦,温驯的跟只小绵羊似的,两人真就相携地出去了,不过也没有想象中有漆黑一片,也没有真在园子里逛着,他们一直往外走,不知不觉得也不知走到哪里了,彼此之间就是安静的过分,凉风真不愿意开口,因为她一开口就要谈月亮了,比如,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所以,她很理智的闭嘴了。
  拐了几条小巷,路边突然窜出一条小狗,凶神恶煞的,倒把凉风吓得几声尖叫,连忙就扑入他的怀里,本来安安静静的,饶是谁都要受惊,陆有信美人在怀,自然不肯放手。
  凉风并不怕狗,可这乡间的狗有时候不比城里,很忌陌生人,小狗在那里狂吠不止,也不知是谁家的狗,凉风探出来头,看了看狗,似乎有种要朝他们扑过来的样子,凉风道:“我们还是往回走吧。”
  陆有信也不想跟狗周旋,两人折身打算走,谁料到狗真朝他们扑了过来,两人见它已朝他们冲过来,拔腿就开跑,看他俩的反映,足可见这两人小时候也不见得乖到哪里去,太有经验了。
  跑的也不慢,被狗追了一段,那狗倒还是很执着的,怎么都不肯放过他们,陆有信断定这是一只失恋的公狗,见不得他跟她表面上的成双成对。
  而就在这个时候,比较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凉风脚一崴,摔倒啦。
  陆有信起初并不知,拉着她的手还拼命的往前跑,差点没将她拖着走,凉风哀哀叫,陆有信心里着急,赶紧停下来,后面紧追的狗也跟上来了,压着嗓子,似要随时作出猛烈的攻击,陆有信从地上摸来一块石头,作势要朝它掷过去。
  正常狗都是要怕的吧,不过————他俩比较不幸,碰上一不怕死的。
  凉风瘫坐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偎紧陆有信,道:“喂——我们不是那么倒霉吧,要葬生犬腹。”这个死太没有成就感了,凉风觉得很悲哀。
  陆有信可不这样想的,他当时第一时间想的是,怎么凉风每次跟自己一起就尽碰上倒霉事了,陆有信先生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
  在连续丢掷了N颗大小不一圆扁难辩的石头之后,陆有信决定放弃了,横坚就是一口,最多忍痛打一针,几天后又还是一条好汉,他还是把凉风紧紧护住了。
  奇迹还是有的。
  那只愤世嫉俗的公狗居然没有朝他们扑过去。
  而是叉开腿当着他们的面拉了一泡尿,凉风跟陆有信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目瞪口呆,看着它默默地走开了,背影堪称落寞孤独————
  拣回一条命之后,陆有信问凉风:“脚现在还能动吗?”
  陆有信有时候问话真是很煞风景啊,凉风没好气:“你崴一下试试。”
  一片好心也能撞枪口,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陆有信感慨。
  陆有信将她背起来,大晚上的也不知要上哪里找医生,唯有先背她回家。
  只是,接下来遇上的事,正验证了那句话。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换一句话说也行,屋漏偏逢连夜雨。
  后来(二)
  陆有信背着她走了一小段路,凉风还算是有良心的人,小小声的说道:“要不放我下来走吧,我另一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