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节
作者:西门在线      更新:2023-06-28 13:58      字数:4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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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鲁女又放下手中的活,眼盯着修成君,一本正经地说:“老姐姐,说着说着,都五、六年过去了。要说不想,那是假的。你就看看咱这两个娃吧,一个七岁多了,早忘记爷爷是啥模样了;另一个三岁多,根本不知爷爷是个‘什么黄子’!”
  “什么黄子”是齐鲁一带人爱说的不定性的称谓,有什么人、什么东西的意思;有时某种东西不好说出口时,也用“什么黄子”来代替。
  修成君在齐国呆了好几年,当然全都明白这些方言,于是笑说答道:“还能是‘什么黄子’?反正不会是‘鸡蛋黄子’!这蒲柳和金娥也是的,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们还是大蛋二蛋地叫着,也不给取个大名字。都说他爷爷学问大,名字由爷爷来取!”
  “可不是嘛,连老二家里的,也一个德行,都以为孩子的爷爷是神仙!特别是那罗敷,一天到晚臭美,生了俩孩子,还跟大姑娘一样打扮。她恨不得也成神仙!” 从话音中可以听出,齐鲁女对二媳妇不如对金娥满意。
  修成君却有自己的观点。“大妹子,看你那么喜欢辛苦子,就别跟罗敷过不去了。人家是长安的姑娘,不是咱们乡下人!她愿嫁给辛苦子,愿到齐国来,已经不容易了。你要是不想去他们历下住,就和老姐姐一起呆在临淄,等年景好了,咱再回平原,再去吃桃子!”
  齐鲁女高兴地大笑起来:“好,老姐姐,咱老姐俩,永远在一起!”
  正在此时,一个十三、四岁的黑黑的小男孩,从大门外边跑了进来。他一见老位老人,便叫嚷起来:“齐老太太、修老太太,外边来了一辆车,前面坐着个公子,叫着我们家老爷的名字,问这儿是不是……”
  齐鲁女说:“是不是什么?我的小罐儿,你往外倒啊!”
  小罐儿说:“那位公子文绉绉地问:‘这儿是不是蒲柳公子的家’?”
  齐鲁女生气地说:“什么公子?走,小罐儿,带我去看看。”
  不用他们多走,京房和那辆漂亮的马车出现在门前。马车上有布篷遮盖着,还真看不出里边是“什么黄子”,而京房刚在车外,笑嘻嘻地打听着事儿。
  “老人家,请问这是东方大人东方朔的儿子蒲柳公子和金娥公主的家么?”
  齐鲁女朝修成君看了一下,嘴一撇:“嗬!嗬!老姐姐,你听听,东方大人东方朔,还有蒲柳公子、金娥公主。就是没有咱俩的事。”
  京房眼睛一亮:“小的斗胆猜问:老人家您是东方大人东方朔的夫人?”
  齐鲁女惊诧地:“俺就是。你这小伙儿,人长得不咋地,倒是挺会说话。俺不认得你呀!”
  京房急忙走过来,对着齐鲁女便作了一揖:“老人家,老师太,请受东方大人徒儿的徒儿的徒儿的一拜!”
  齐鲁女大笑起来:“什么徒儿的徒儿的徒儿的徒儿的徒儿,俺都糊涂了。老嫂子,咱们离开长安才五、六年,俺那当家的怎么会招下了好几辈子的徒儿?”
  修成君不以为然地说:“要收也收个俊俏点的徒儿,怎么收了这和个不中看的。”
  京房却一点也不恼:“老太太,您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您别看俺长得不好看,可要是说起事儿来,保准比算的还准!”
  “比算的还准?哪我问你,你师傅的师傅的师傅什么侍候才能到临淄来?” 修成君顺势追问。
  齐鲁女积极跟进:“对啊,怎么你师傅的师傅的师傅的师傅没有来?”
  京房却笑了起来:“老太太,你们别着急。你们看,这拉车的马是谁的马呀?”
  齐鲁女看了看那匹白额花马,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是俺当家的马呀!哎呀,俺明白了。这个淘气包,自小回家,总要躲在俺的身后头,不是吓我一跳,就是让我找不着。如今还是老不正经,七老八十的,还要给俺捉迷藏。看我不找个桃棍子收拾你。”她四周一看,没有桃棍。“噢,没有打桃的棍子了。那好,咱这俩娃,倒是有两根小棍棍。”说完,她一手抱起一个孙子,让他们对准车帘儿,口中说道:“来,大蛋二蛋,对准这车里头撒尿!往车里头刺!”
  “哈哈哈哈——”这一回车里头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东方朔大声笑着,掀开车帘,从里面走了出来,顺势一手抱住一个孙子,连连说道:“不能刺,不能刺!谁说咱俩孙子还没名字?这大蛋二蛋的,不是很好听么?”
  齐鲁女将针往自己的发簪上一别,拿着鞋底,对准东方朔的肩膀打了一下,口中嗔怪地说:“瞧你这个老没正经的,修成君老姐姐还在这儿呢,你就胡沁!”
  东方朔急忙施礼:“老姐姐,你身子板儿这么好哇!”
  “好,好!大兄弟,你这么多年没到临淄,是找不到路呢,还是瞎捣乱呢?”
  “老姐姐,我不是瞎捣乱,还真的认不出了!当年来齐国弄粮食,这儿还是一个到处是草木的院子。自从金娥嫁过来,皇上赐了府第,这儿可是大变样了,我还真的有点认不出来了呢!蒲柳金娥,还有啊嘟呢?”
  修成君忙说:“大兄弟,金娥又有啦,正在屋子里头呆着,等着生产呢;蒲柳和阿都去到郡府上送粮烧粥了,这里还有个大孩子,是阿都的孩子,叫小罐子!”
  东方朔急忙问道:“临淄也烧起粥来了?”
  齐鲁女风言风语地说:“可不是嘛!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出的是什么馊主意,从哪儿传来的鬼风俗,要用好几种粮食,再加上莲子、核桃、花生、小枣,凑成八样,烧成什么腊八粥。说是当官的散粥能保官,做生意的散粥能发财,有钱人散粥保平安。这样也好,那些没法过冬的穷人,倒是不会饿死了!”
  东方朔没有想到,他在平原刮起的风,会这么快地吹到临淄,更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是不是已经明白这风是他老公先吹起来的。他只是争辩着说:“夫人,这八宝粥的事儿,能保穷人饿不死,你还说这是馊主意,鬼风谷,是件缺德的事?”
  齐鲁女不管他,只是嚷嚷道:“要是别人出的主意,便是好主意。要是那种不顾家的人出的主意,肯定就是馊主意。”
  东方朔还要争:“你给我说说,馊在哪里?”
  齐鲁女笑道:“盼他回家,他不回家;再好的粥,搁上十天八天的,也要馊啊!不信,问问咱们的小罐儿,罐儿里头盛粥,放久了会不会馊!”
  京房在一旁听了半天,到这儿才算明白,这老两口见了面就要闹笑话。霎时间,他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第十六章  泪洒泰山(之二)
  建章宫内,已有绿意。
  那边东方朔见到了家人,这里武帝也召来了太子。
  刘据站立在父皇的身边,总有点如站木桩的感觉。他不知道父皇又要给他出什么难题。
  武帝停了一会儿,才问道:“据儿,前天父皇赐婚,你姐姐出嫁,满朝文武都来贺喜,可你母后就是不出来。朕的心里好难受啊!”
  刘据急忙替母亲说话:“父皇,母后的心里更难受啊!”
  武帝摇了摇头,问道:“据儿,朕倒要问问你,父皇把你姐姐嫁给了栾大,你是怎么看的?”
  刘据在父皇这儿,从来不敢绕圈子,可是说到这个话题,却觉得不便直说。“父皇,孩儿以为,从相貌上看,姐姐婉若天仙,可那栾大如村野俗夫,要是东方大人在此,他肯定会说……”
  武帝一愣:“东方爱卿在这儿,他会怎么说?据儿,你说,朕不会怪罪你。”
  刘据斗着胆子,嗫嚅地:“父皇,东方大人如在这里,他肯定会说,父皇你把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他以为,只有这句话才能准确地表达自己对姐姐嫁给栾大的看法,可他又不敢说,只能借着东方朔的话来表达。
  不料武帝听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只知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知道牛粪也能滋养鲜花。何况,你眼中的牛粪本来不是牛粪,而是一块仙土呢!”
  刘据瞪大了眼睛:“父皇,您真以为那栾大是仙人?”
  武帝不假思索地说:“不是仙人,也是异人;或者说,他是高人。据儿,你想想,不是仙人,能让李夫人复活吗?不是异人,能让你姐姐的病治好吗?”
  刘据还是有些担心:“可是,栾大的那个样子……”
  武帝有点激动,但还是很耐心地对刘据解释起来。“不要多说啦!据儿,你都二十多岁了,儿子都能说话了,怎么你还不明白,怎样才是疼你姐姐?你姐姐心中只有霍去病。如今栾大能够取代霍去病,或者他能让你姐姐认为,他就是霍去病,这是多么大的好事啊!只要你姐姐的病能治好,只要你姐姐能够高兴,他就是让朕给他摘下月亮来,朕也会往天上搭起梯子!难道这些,你不懂?”
  刘据听了这话,从心里头觉得父皇说得有理。他急忙点头应道:“父皇,儿臣懂了,孩儿懂。”
  武帝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那我问你,你的史良娣怎么样啦?”
  刘据又不自然起来。“她在宫中,服侍儿臣的儿子刘进。”
  武帝听到这儿,便有点烦。“据儿,不是朕不喜欢史良娣,也不是朕不喜欢你的儿子,他毕竟是朕的孙子,朕的骨血!可你想一想,你十六岁不到就生了儿子,还有什么心思去心骛八极,纵观天下?你随狄山和石德两个儒者,学什么《谷梁春秋》,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样子,朕为你担心啊!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凭‘温良恭俭让’五个字,只能当个腐儒,决不能治理天下的!你‘温良恭俭让’了,那些比你有本事的人,就会‘凶残厉狠毒’。知道么?‘凶、残、厉、狠、毒!’朕小的时候,和我的母亲在一起,就是在‘凶残厉狠毒’当中战战兢兢地度过的!不要说作为一国之主,就是作为一个人,活在世上,也一定要想法儿比别人强,至少不能比别人弱。据儿啊!朕是爹爹,才告诉你这些话:凡是人,都有善和恶的两面。如果你是个强者,即使是恶的人,他也会拿出仅有的那一点点善来对待你;如果你是弱者,即使是善的人,也会把他少有的恶的一面施加于你,甚至变本加厉。为什么?因为弱者本来就是强者吞食的对象!”说道这儿,武帝停顿了片刻,接着补充道:“这是父皇的肺腑之言,你听和懂吗?这种事情,只能是父子相传的,即便是东方朔东方大人在此,为父也只能与他心照不宣,从来都不说透的!你明白朕的旨意么?”
  刘据连连点头:“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武帝也满意地点点头:“那好吧,你自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父皇的这些话。”
  太子听到这儿,便起告辞。
  不料武帝又开了口。“慢!朕还有一事问你,珠儿怎么样了?”
  “珠儿一直住在霍光家中。”
  “朕问你,你和她怎么样?”
  刘据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于是说道:“孩儿武功还是不如她,老败在她的手下。”
  武帝见太子有些糊涂,便一语点破:“朕问的是你和她两个人,能不能再亲近一些!”
  刘据急忙答道:“父皇息怒。珠儿自从到了霍光家中,不知怎的,对儿臣的态度就变了,只与儿臣练功,再也不谈儿女情长的事情。儿臣想与她说点心里话,她就说,你是师弟,将来是要担负重任的,怎么没有一点人主的的样子?”
  武帝感慨地说:“你看看,珠儿是怎么想的!她才十五岁,可见识比你和你那个史良娣,不知要强多少倍!娶太子妃,就要娶这样的!霍光的家不是金马门,想去就去了。你找个机会,把珠儿带到朕这儿来,朕要看看她的心里,到底再想些什么!”
  太子唯唯诺诺:“儿臣遵旨。”
  天色已黑,家人毕集。
  东方朔与齐鲁女、修成君三人高坐堂上,金娥挺着大肚子坐于一侧,蒲柳站在一旁,他的两个儿子却围在东方朔的膝下。老阿嘟白发萧然,立于庭前。
  齐鲁女带着些埋怨开了腔。“你说你这个人,还像个当家的样子嘛!五、六年了不顾家,到了家没两天就要走,要去泰山帮皇上封什么禅。天下大灾,老百姓都快饿死光了,还封个什么狗屁的禅!”
  东方朔摇摇头:“咳,给你说也说不清楚!”
  “那说明你自己也是稀里又糊涂!皇上已经不再是过去的皇上,这一点连俺和老姐姐,都心如明镜似的。可你还在他鞍前马后屁颠屁颠地跑,你就不担心你这把两骨头,哪天也让皇上给你扔出去喂狗了?”
  蒲柳子有点听不下去,便在这时插了一句嘴:“母亲,你说话怎么这么粗!”
  齐鲁女转过脸来,瞪了他一眼:“你老娘粗了一辈子,哪如你啊,文绉绉地,教书讲学,从来不讲说一个脏字!你有本事,就把你老爹给留下啊!”
  蒲柳子劝说道:“母亲,爹爹自有爹爹的想头。再说,爹是先去历下看看辛苦子他们,然后才上泰山等皇上。还有,岳母大人是皇上的姐姐,也是儿子与金娥的母亲,她在这儿,你说皇上的那些粗话,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修成君就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的好女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