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节
作者:西门在线      更新:2023-06-28 13:58      字数:4920
  老鸨更是乞求:“哎哟,张爷,您要是要顺妞子,老婆子我这就去商量,可您让赖大官人亲自来,老身可万万不敢说啊。”
  “什么?赖大官人?既然他赖,还叫大官人?那爷今天就非要见他不可了!告诉他,给他一盏茶的功夫,他不来,爷可就要动手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啦——啦——”的长音。刚才在楼上穷侃的那个大阔佬,一边“啦”着,一边走了进来。就听他那些一口南越(后来才叫南粤)话:“脏爷呀——,不用请啦——,赖苇几给大淫请安啊——”
  张安世没好气:“什么脏爷干净爷的,你是什么人?”
  “鹅是赖苇几呀——”
  张安世调侃地说:“鹅是赖苇几,鸭是什么啊——”
  赖苇子却是认真:“大淫(人)垒不要见笑呀!赖苇几系鹅的名字,请问脏(张)大淫(人)准(尊)姓大名啊——”
  张安世也拉长了音,与他对阵:“老爷鹅叫姜安系啊——大淫请坐啊——”
  赖苇子更高兴了:“大淫您好兴致呀——来,妈妈,把你那几个好看的小姐,统统地叫过来,陪陪姜大淫啦——全由鹅来埋单啦——”
  老鸨一转头:“哎哟,张爷,您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位赖大人,就是不赖!顺妞子,还有小弦子,大蓉子,你们统统都到楼下来!”
  几个妓女高兴地叫着,一个个扭动着腰肢,走了下来。
  张安世有点不懂:“老太婆,‘埋单’是什么意思?”
  老鸨拿过两个竹签,往众多的签子里一“埋”,边做动作边解释:“张爷,南越人的话,‘单’就是帐签子,‘埋单’就是把签子算好了,埋进签子里头,就是两清了!赖大人,这位张爷在我院里头,还有十万三千缗玩乐的帐没有‘埋’,我给他去个零头,也就是十两黄金的事儿,您是不是也给他‘埋单’啦?“
  赖苇子高兴地说:“毛毛雨啦——姜大淫,就由鹅替大淫埋单啦——”
  张安世见他出手大方,还替自己还了账,自己高兴得很,便说起了长安话:“我说赖哥们,我在大理那一带也呆过几年,和你们南越人打过交道,知道你们说话算话,够哥们!你说,你在长安整天呆着,肯定是还有什么事没有搞掂,说出来,我张安世替你搞掂了!”
  赖苇子要的就是这话!“姜大淫呀——那鹅就不客气啦——赖苇子在番禺,做海上生意,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啦——皇上派大军解放了南越,吏部往那里派了许多的官员,长安人南越人都有,长安人去当官,靠权啦——番禺人要当官,就得靠钱啦——”
  “赖哥们,别啦来啦去的,这个我比你懂!你说,你准备花多少钱,买个什么官?”
  赖苇子伸出一个中指:“姜大淫呀——不瞒你说,鹅花了一万两黄金,想买下番禺的海务西(司)西(司)长啦?”
  张安世大惊:“一万两黄金?也慝黑了吧!”
  赖苇子却不以为然:“吏部的王温舒王大人说好啦——,就要一万两黄金啦——可是鹅到了长安,如今花了两万两黄金,还把这里的小姐,整天包下来,给他用啦——可他还是不给鹅颁发官文啦——!”
  张安世大怒:“我就知道,这狗日的吏部,比锅底还黑!”
  赖苇子接着说:“昨天鹅去王大人府上,见他把鹅的官文都弄好啦——可他说,再等一等啦——他说他吃的鲍鱼都臭啦——他要让厕所啦——一去不回头啦——”
  张安世又学起了南越话:“那他还是不愿给你啦——”
  赖苇子说:“姜大淫,鹅早明白他的意西(思)啦——鹅已派人回到番禺,正好快到冬天啦——再弄几大车冰着的鲍鱼来长安啦——”
  张安世非常愤怒,大声呵道:“赖哥们,现在是秋天,你还要等到冬天?别等啦,明天,我就把你的官文,给你弄来,你准备去番禺上任吧!”
  赖苇子吃惊地看着他:“那就谢谢姜大淫啦!只要你能帮鹅把官文搞掂,鹅再付你黄金二百两啦——”说完便把手伸过来,要与他击掌定交。
  张安世推开他的手。“赖哥们,我张安世既要帮你,岂能要你的钱?”
  赖苇子却不干:“那鹅心里也不舒服啦——这样啦——这个院子我还包了三个月,就全归你享受啦——”
  张安世拍拍他的肩:“好,一言为定,你做好准备,明天一大早,就起程回家吧!”
  赖苇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长安之夜。王温舒家中。
  一个蒙面人从高高的大墙上跳下来,轻盈地落到院内。
  房内。吏部待郎王温舒正搂着翠喜儿熟睡,突然一个蒙面人出现在面前。翠喜儿刚要叫,被那蒙面人手指一点,应声倒地。
  王温舒知道大事不好,急忙爬下床来,大声叫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蒙面人低声命令:“快,快把番禺海务司司的官文拿来!”
  王温舒吃惊地问:“你是谁?”
  蒙面人一把提起他的脖子:“少废话,拿出来,我会告诉你!不然,让你见鬼去!”
  王温舒只好到枕头边上,抽出那张绢书来:“大侠,这可是最值钱的一份绢书,给你啦——!”
  #蒙面人拿过来,看了一下,发现无误,便将它顺着脖子藏下,然后警告他说:“哼,王温舒,你还在长沙时,老子就让一个申猴子警告过你。今天老子再次饶你一条小命。告诉你,限你十天,给老子滚出长安。滚到外地去!要是听说你还在贪婪无度,不知止步,到哪里我都会要你的脑袋!”
  王温舒急忙磕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不敢索贿受贿了,只请大侠怜悯,让小人留在长安为官吧!”
  蒙面人大叫:“不行!你爷爷我说一不二,决不能改,要你十天离开长安,你要是第十一天还在这儿,爷爷就要你的狗命!”
  王温舒磕头如捣蒜:“是,大侠,我十天之内,保证离开长安!不过,请问大侠,能否让我知道您的尊姓大名?”
  蒙面人大叫:“你爷爷我就是京畿大侠朱安世!”
  第十三章  真真假假(之三)
  高句丽战场,【氵贝】水之侧。
  【氵贝】水就是今天朝鲜境内的清川江。冷风潇潇,江水皆冰。几辆大车在冰道上慢慢地行进着。
  在当中的一辆车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白白的面皮从包裹得很严的毛皮中露出来,他便是武帝派往高句丽战场的正使公孙遂。这个官场老油子第一次接到皇上的钦差,便高兴地忘记了自己的姓,以为是他安顿好了董老夫子,才得到皇上信任的,于是急急到董老夫子那里拜了一拜,谦恭地讨教了几声,然后便随着大胡子年轻人龚遂一道,急急向东北赶来。
  龚遂深知这位公孙遂是丞相公孙贺的堂弟,公孙敖将军的堂兄,而公孙敖又是东方大人的结拜兄弟,自己对他只能以师辈对待,一路上谦恭不已。弄得公孙遂更是飘飘然,更不知自己是姓公孙还是姓董,于是便喋喋不休地将董老夫子教他的东西,又向龚遂兜售起来。好在龚遂的话都藏在大胡子中,不到关键时候不愿多说,一路上二人自然相安无事。
  【氵贝】水河上风光让人眼晕。一轮初日浮上冰面,下半截子被长河拖得老长老长,犹如一抹血泊,映入眼帘。两岸高耸的松树,全被冰雪覆盖着;而垂着枝条的柳树,则全部挂起毛绒绒的白色雾霜,却又让人恍入仙境。龚遂只觉得,这里的风景比霸陵要美十分,心中顿起不虚此行的感叹。
  正在此时,公孙遂又开腔了:“龚大人,你看这汉水之上,全是厚冰,正是我大汉兵马向高句丽发动猛攻的大好时机,荀将军和杨将军两位,怎可按兵不动呢?”
  龚遂对他称自己为大人,很不好意思,便谦恭地说:“前辈,高句丽地处远荒,情况与内地大有不同,两位将军自有苦衷,还是等我们了解到实情再说吧。”
  公孙遂大笑起来:“实情?你是东方朔东方大人的高徒,难道你临行之前,东方大人就没有跟你透露点实情?”
  龚遂料话实说:“前辈,晚生临行之前,是到东方先生府上辞行过。可道儿说,东方先生去霍光大人府上议事了,下官没能见上面,实在没得到什么实情。”
  “哈哈哈哈!龚大人,恐怕是你知道了实情,也不说吧!来,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公孙遂拿出一副老师的派头,考问学生说:“那荀彘将军,过去没有一点战绩,为什么皇上一下子给他八万军队,让他作为主帅,来攻高句丽?”
  龚遂摇了摇头:“这个嘛,下官实在不知。”
  公孙遂摆起了董老夫子的架式,一只手放在眼前,一面指着龚遂,一面说:“龚大人,我公孙遂当了多年郡守,为官之道,比你多少清楚一些。有句话,我要告诉你,这当官嘛,可不看你的政绩,有时候,功夫还在政绩之外!”
  龚遂瞪大了眼睛:“功夫还在政绩之外?公孙大人,龚遂一介书生,实在不懂官场门道,请大人不吝赐教。”
  “好吧,冲着你这么谦虚,那本大人也就教你两手。这官场嘛,要紧要忙的时候,比如说,出乱子啦,发大水啦,那得看你能不能拿出真本事来,这时才要真的政绩。可是平时,那里来的政绩可为?关键要看你会不会揣摩!”
  “揣摩?揣摩什么?”
  “揣摩上面的意思,揣摩皇上的用意呗!”
  龚遂有点明白了:“大人,在下官看来,这高句丽战场之事,用不着揣摩,皇上的用意非常明白,就是打垮了卫氏,让他向皇上称臣!”
  公孙遂那个指头连连点击,口中训斥地说:“看看,要么我怎么说你笨呢!皇上要取胜高句丽,这谁不知道?高句丽一共才有五万兵马,而皇上一开始就派了八万兵马,后来又增了五万精兵。以十三万对五万,两个打一个,还有三万人在一边拾帽子,难道不能取胜?这就是我说的意思了,功夫还在打仗之外!”
  龚遂只好请他说个明白:“大人,在下实在不明白,你就直说了吧。”
  公孙遂靠近龚遂,轻轻地说:“老弟,刚才我就问你了,你要揣摩好了,皇上为什么派荀彘为帅?他想让荀彘立大功!荀彘原来没有战功,皇上却要用他;他打不下来高句丽,皇上便派杨仆来帮助。杨仆是什么人?大名鼎鼎的楼船将军,将南越番禺打得满城溃逃,他的本事远比荀彘大得很!可是皇上让他统领水兵来战高句丽,还得让荀彘为主帅。杨仆心里不服荀彘,两个人的劲用不到一块儿,能打得嬴么?我们这次来高句丽,就是要制服杨仆,让他帮助荀彘立功!”
  龚遂不以为然:“大人,为什么?杨仆既然有战功,有本事,他的部队又能打仗,皇上也给了我们罢免主帅的权利,我们就应该让杨仆当统帅,把高句丽早点征服,早点撤军啊!”
  “这就是你嫩啦!你还没有揣摩清楚皇上的意思!”
  “依大人您的看法,皇上的意思是……”
  公孙遂索性点破他:“皇上看上了荀彘,就是因为一个‘彘’字!”
  龚遂大为不解:“什么?一个‘彘’字?‘彘’不就是猪吗?猪有什么了不起?”
  公孙遂急忙伸手,想把他的嘴堵住。“嘘——,你轻声点!你怎么和汲黯一样,说起话来不要命!”
  龚遂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整天吃猪肉,就不能说猪了?”
  公孙遂绷起面皮,训斥道:“别说了!你这个龚遂,看你的名字和我公孙遂差不多的份上,我救你一把,我公孙遂这么多年,虽然天天吃猪肉,可是从来不说一句‘猪’的不好来!”
  龚遂吃惊:“为什么?”
  “你这个书呆子,你自己不知道,难道你的老师东方朔也没教你?看来,教书育人,还是看董老先生的!”
  “此话怎讲?”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皇上的名字叫什么吗?”
  “叫什么?皇上叫刘彻啊!”
  公孙遂又小声地说:“嘘——皇上的名字,你怎敢乱叫?”
  龚遂也不干了:“公孙大人,我看你比董仲舒还董仲舒。他们那些酸儒者,为了讨皇上的好,编出什么‘讳’啊、‘忌’的,你怎么也学会了这一套?”
  公孙遂真的生起气来:“就这一套管用!像你这个直性子,一点不懂官场的门道,将来会跟汲黯一个下场!”
  龚遂静了下来:“我说大人,下官年轻,不该和您争论,您就明说了吧,荀彘的使用,跟皇上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公孙遂悄悄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能数典忘祖!四十年前——,噢,对了,你才三十多岁。四十年前,皇上还是胶东王,他的名字便和荀彘后边的那个字,一模一样的!后来皇上当了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