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西门在线      更新:2023-06-28 13:58      字数:4884
  伤时,可以用它来以毒攻毒的药品,可是这被李广利知道了,便告诉了李延年,李延年便又告诉了张汤,张汤却让李延年生磨硬泡,生生地要走了半罐。张骞啊张骞,你一辈子提防着蛇咬,最终还是将脚伸给了毒蛇!怎么,你还等着毒蛇咬上你之后,再用药来疗你自己么?可能那时,被咬的不是你一个,还有你最心爱的人,你最敬重的人,你最担心的人……
  张骞不敢再想下去,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国度,一个他今生今世几次想去都没能去成的国度,一个叫做身毒的国度,一个身毒国的商人曾经告诉过他,身毒人信奉一个叫如来佛的佛神,信了这尊佛神后,人生的一切忧怨都会化为泡影,人生所不能实现的愿望,也可以到来生得以实现……
  他拿起了仅存半罐的孔雀胆汁。
  他的耳朵里听到银铃般的歌声: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张骞知道,这是他来生还要听的歌,他要向着来生奔跑,奔向那身毒之人所说的极乐世界,他要在那儿终日欣赏这首歌,琢磨着这首歌,或者,自己会变成一只孔雀,那他就会飞回汉宫,在那两个笼子前,耐心地等待着那位相知相爱的人一同重生,一同比翼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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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恶鬼廉官(之一)
  武帝端坐在甘泉宫内,东方朔坐在他的右侧。武帝向下挥了挥手,众多太监马上离开。武帝又向霍子侯看了一眼,霍子侯不情愿地离开了武帝身边。
  武帝见人走光了,就对东方朔说:“东方爱卿,朕的脚倒是不怎么痛了,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东方朔的眼光先在武帝的脚上停留一下,马上又回到武帝的脸上来,并在那里止住。“皇上,该割舍时且割舍,留着瘤子是大患啊。”
  武帝有些犹豫:“可是,朕总觉得,不管怎样,张汤是个人才,不可多得的人才啊。二十多年,他为朕没少出力啊!”
  东方朔站了起来,走到武帝身边。“皇上,臣给你说个比方。譬如臣的耳朵,它上面长了个瘤子,一开始是不痛不痒的,长在那儿,多了个可以摸得着的东西,我不仅不介意,有时还觉得挺好玩的,因为别人没长这东西!可是,如果它还要长大,长得把耳朵眼儿都给堵住了,让我再也听不到外边的声音了,那它就成了个大恶瘤,我就一定要把它割掉。这人才,也一个道理。他能为你所用,便是良才;不为你用,可也不碍事,至多是个庸才;也许他还能低三下四地围着你屁颠屁颠的,是个狗才奴才,您也会喜欢;可是,如果他要危害比他更为重要的人,那他就不是良才,而是恶才、鬼才!”
  武帝早就听过他的这些言论,因此并没振作,还是有些悲伤地说:“朕这些年,总觉得,眼前能干的人一个一个的死掉,死了的就找不回来了。”
  东方朔的话音里也带着几分凄然:“皇上,臣也不愿看到有人死去,哪怕是一个无用的人,只要不是生老病死,那臣以为都不该死亡。可是,皇上您想想,说颜异是‘腹诽之罪’,他该死吗?那个连狗都不愿打一下的杨得意,他又该死吗?!”
  武帝说道:“杨得意果真是张汤杀的?”
  东方朔大声答道:“千真万确!皇上,这是霍光告诉臣的,霍光决不会捕风捉影!”
  武帝这时站了起来,悲伤地叹道:“唉,朕没想到,得意会是这种结果。”
  东方朔把武帝扶着,坐到椅子上,然后自己也坐下来,慢慢地说道:“皇上,朱买臣他们三位长史已搜罗了张汤的六大罪证,皇上何不将这些罪证公之天下,让您和天下人都心服口服,没有遗憾呢?”
  武帝点点头说:“让朕想一想,想一想吧。”
  东方朔正想说话,霍子侯走了过来,他把话止住了。
  霍子侯悄悄地说:“皇上,张汤张大人求见。”
  武帝有些不耐烦,生气地说:“朕不舒服,不想见!”
  霍子侯却说:“皇上,张大人说有要紧的事,非今天向皇上禀告不可。”
  武帝想了想:“让他在外边等着!”
  第九章  恶鬼廉官(之二)
  过了一阵子,武帝调整好了情绪,才和东方朔、霍子侯一同走出甘泉宫,来到外面的庭院之中。只见张汤和李延年一道,齐齐地跪在地下。张汤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到东方朔在场,欲言又止。
  武帝:“张汤,不是说你有要事,要给朕说吗?说吧。”
  张汤颇有心机地说:“皇上,臣要说的事,牵涉宫闱,不能让外人知道。”
  武帝便向霍子侯一挥手:“你离开。”
  霍子侯看了一眼东方朔,不高兴地作为外人离开了。
  张汤又看了一眼东方朔,小声说:“皇上,这事臣只能向您一个人说。”
  武帝却问:“那你带着李延年来干什么?”
  张汤嗫嚅地:“皇上,李延年是证人。”
  武帝火了:“那东方爱卿就是朕的证人!朕的宫闱之事,太后在的时候,就没有瞒过他。你说不说?不说,朕还有别的事!”
  张汤知道,他的机会也许只有这一次了,错过这个好时候,机会便成了烩鸡!管他东方朔在不在这里,他急忙磕头道:“好吧,臣说!皇上,大行令张骞,他和皇后在钟粹宫内来往密切,关系非同一般!”
  武帝大吃一惊:“什么?张汤!你胡说八道!”
  张汤浑身哆嗦起来:“皇上,臣有几个脑袋,胆敢妄议这种事?可几天前,是李延年亲眼看见张骞他对皇后有非礼行为!”
  东方朔知道,他所担心的事,果然出现了。他心里想,皇上啊皇上,你任性胡来,果然又要罪及无辜!可事已至此,就必须沉着应付!
  武帝此时六神无主,竟不知再说什么为好了!
  东方朔见皇上这个样子,自己便走上前来,提起李延年的脖领子:“李延年,你这个小人,你想陷皇后于不忠不义吗?”
  李延年却大叫起来:“皇上!不是奴才一个人所见,霍光当时也在场的!”
  武帝大怒,高声叫道:“传霍光!”
  然后他一转身,回到甘泉宫内。
  甘泉宫内,武帝怒气冲冲地坐着,东方朔站在一边,而张汤、李延年则跪在地下。
  沉默,好一阵子沉默。直到霍光匆匆地进来,也给皇上跪下。沉默才被武帝打破。“霍光,李延年说他几天前,在钟粹宫看到张骞对皇后不轨,并说你也在场。果真如此吗?”
  霍光非常平静地说:“皇上,臣当时看到李延年鬼鬼祟祟,惊慌失措。臣一到来,他便落荒而逃。”
  武帝接着问:“那张骞呢?朕问你张骞和皇后──”
  霍光却说:“皇上,臣看到皇后端坐宫中,张骞远远地跪着,恭听皇后懿旨。”
  李延年大叫起来:“不!霍光!你要说实话!”
  霍光并不与他争辩,却慢慢地说道:“皇上,臣说的句句是实。臣还有一个实情,要向皇上禀告。”
  武帝不解地问:“还有什么实情?”
  霍光沉痛地说:“皇上,臣今天早上去找张骞大人,发现张大人已经……”
  东方朔站了起来。
  武帝也是一惊:“已经怎么样?”
  霍光叹一口气:“皇上,张骞大人已经服毒亡故。”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啊?”
  武帝“嚯”地站了起来,走向霍光,追问霍光:“谁在张骞那里料理后事?”
  霍光说:“卫青大人。皇上,卫大将军也是刚到张骞府上,他已悲痛得难以自制了!”
  武帝怒而起身,走向李延年。李延年颤抖着说:“皇上!张骞他一定是畏罪自杀……”
  武帝并不说话,他把两眼紧紧地盯着李延年,然后又盯向张汤,继而转向霍光。他觉得他们都不像凶手,凶手好像是另一个人,是他刘彻自己!是他自己杀了张骞!刘彻啊,刘彻,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样一个对你赤胆忠心,凿空西域,身陷敌营多年的人,一个一心要为你拓展疆土,甚至要打通身毒的人,该让他在你的大行令之位上仰药自尽么?
  东方朔的心中也已明白,张骞的死,既让人捉摸不透,又让他心中了如明镜!可他恨的不是别人,是那个朝三暮四,游移不定的李延年!他受了张汤的指使,要给张汤再度立功提供铺垫?还是想为李夫人的儿子,已经被皇上封为昌邑王那个皇子扫平道路?反正这个延年,生来便是个妖孽!想到这儿,东方朔走上前来,对准李延年就是一巴掌,打得他金星直冒,瘫倒在地。东方朔的口中叫道:“走狗!都是你胡说八道造成的!张骞大人是被你害死的!”
  武帝此刻早是悔恨交加,手脚哆嗦,他觉得自己这回不仅无颜再见女儿,也无颜再去见卫子夫了。他怒拍桌子,大声叫道:“来人!”
  霍子侯等太监跑了进来,见到此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武帝怒而再叫:“侍卫兵!”
  几名侍卫闻声而动:“有!”
  武帝怒气冲冲地指着李延年:“把这个满嘴喷粪的混账东西,给我拉出去砍了!”
  侍卫们对李延年早就恨得牙根痒痒,连声应道:“是!是!”说完,几个人提起已经瘫痪了的李延年往外走,
  李延年的嘴里还在叫喊:“张大人!救救我吧!”
  张汤此时才从噩梦中醒来,不知所措地叫道:“皇上!”
  武帝以为他要为李延年说情,便怒道:“你有什么说的?”
  第九章  恶鬼廉官(之三)
  张汤哪还顾得上那臭乐师的狗命?他要给自己找条生路!他吞吞吐吐地吹捧起武帝来:“皇上,臣深知皇上是千古一帝,臣过去做的太多,说的太少。前些日子,臣到济南,向董老夫子请教之后,深受启发,便想得一计,想献给皇上。”
  武帝心绪已乱,本来以为张汤肯定又在瞎扯蛋,便想转身离开,但一听说是董老夫子的话,脚步又停了下来。
  张汤见状,好像茫茫大海中还有一根稻草在他的身边盘旋,便急忙进言道:“皇上!臣以为,皇上实为千古一帝,可是天下对皇上的尊重,远远不够。尤其是名讳未立,夫子所言,‘礼缺大焉’!臣以为,凡是牵涉皇上名讳的,牵涉我汉家高祖以来,所有帝王名字、谥号的文字,都要立法,写理汉律,除了皇家,谁也不得使用!这样才显得皇上圣恩如天,人鬼共仰啊!”
  本来心情已很沉痛的东方朔,听了此话,觉得更是可气可恼。你去董仲舒那里,搞了半天,就学来这一招狗屁主意?什么“礼缺大焉?”还不是要我大汉再遭一次文字之害么?他看了看焦躁不安的武帝,又看了看心怀鬼胎的张汤,便带着对张骞之死的沉痛,喟然长叹:“哎!张骞兄弟!你去了,也是一种解脱啊!不然的话,皇上要是定下名讳,你还怎么出使西域?我大汉高祖名讳是‘邦’,你出使西域时便不能再称礼仪之‘邦’唠!孝文皇帝名讳刘‘恒’,你更不能说我汉家江山永‘恒’唠!孝景皇帝名讳是‘启’,你再要以我大汉礼仪‘启迪番邦’,就只能说是‘开’迪番‘土’唠!将来东方朔也不能像你一样,对皇上‘彻’底进忠,只能是‘通’底进忠唠!皇上,张汤和董老夫子的主意不错啊,他们劝您连先皇谥号也给讳了,那我大汉以后的‘高恩惠德’、‘文景之治’、‘文武之道’可就全没唠!张骞兄弟,你走先了,再也没有这些烦恼唠!”
  武帝本来还觉得张汤的话不无道理,可是经东方朔这么一唠叼,才悟出后果大大不妙。尤其是那一个又一个低沉的“唠”字,像重重的大锤,砸到他的心上!张汤可以没有,可我大汉的高恩惠德、文景之治、文武之道,岂能没有?礼仪之邦、江山永恒、启迪番邦,彻底进忠,岂可不要?这样一来,我的子子孙孙,还敢再用好听的字来命名么?只能像朕小时候的名字一样,叫‘彘’,叫猪,叫狗,叫王八蛋,叫狗屎!他娘的混蛋!老子不是蠢猪,会上你们的当!你董仲舒和张汤才是猪,是狗,是王八蛋,是狗屎呢!想到这儿,再想到张骞无辜而死,再想到卫子夫将是一个什么样惨像,他不由得怒气冲天,他真想将眼前这个张汤,和李延年一道,拉出去,也一刀砍了!
  张汤眼见到自己费了很大力气,从济南捞来的一根救命稻草,转眼间被东方朔说成了鬼绳,便知后果不妙。再看看武帝那愈来愈涨的脸色,他便直想晕厥过去!可张汤毕竟是张汤,他使劲地砸了砸自己那个发了昏的圆脑袋,分辩道:“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董老夫子他说,《春秋》上便讲了,要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讳言皇上之名,自周朝便开始了,秦始皇时更是诏命天下,确立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