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冷如冰      更新:2023-06-15 15:17      字数:4743
  六点钟。徐振深还没起床。
  略带磁性的声音有几分慵懒,静静的“喂”了一声。
  才睡了五个小时的冯星辰面若潮红,心情激动,语速极快,“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太阳都照屁股啦!带我去哪呀?”
  哪来的太阳?外面是漆黑的一片,冯星辰信口雌黄的本领和匹诺曹旗鼓相当,徐振深翻了个身,起来把外套披上,懒洋洋地问,“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后悔昨天知会她。小姑娘好吃又爱赖床,这么早就醒了一定没睡好。
  冯星辰把手机移开看了眼时间,“我还以为你要带我上山顶看日出呢。”
  这个提议不错。徐振深放进心里,“改天带你去。你再睡一会,我一会给你打电话,出来的时候把身份证带上。”
  冯星辰本来想一会上去拍门的,一听愣住了,“要出门旅游吗?可是要过年了啊。”
  然后徐振深沉默了一阵,好半天才说,“带你去领证。”
  “领什么证啊……”冯星辰后知后觉地重复了一遍,念完她就反应过来了,呆若木鸡。大概过了五秒,惊叫了一声,兴高采烈地蹦起来,比当初她面试过了高兴多了,欢快地说,“可是我的户口本在我爸妈那儿呢!”
  “上次我要过来了。”徐振深答。
  上次?上次是哪次?
  哦对,是她赌气回娘家那次,那天他来找她,敢情那时候就把证明她身份的证件要走了。冯星辰心里美滋滋的,强作镇定地“哦”了一声,把电话挂了,望着天花板,不顾压在身上重重的被子,欢天喜地滑动着四肢。
  冯星辰刷牙洗脸闯进厨房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还是狼藉一片,但是她现在神清气爽浑身是劲,麻利地戴上手套开始大扫除,用威猛先生把油污也仔细擦了一半,把墙上已经变色的吸油纸揭了扔掉,然后弯腰抹地上的瓷砖。
  很多事情她其实能干的很好,就是懒得不可思议。
  天已经大亮,冯星辰这磨磨蹭蹭开始化妆,面霜、乳液、BB霜,睫毛膏,口红。她的眉毛天生就漂亮,用不着勾画。画了眼线就是货真价实的女鬼了,所以根据经验她不想吓到徐振深。算不上特别美,但也足够惹眼了。
  保暖内裤穿在身上已经很暖和了,她只在外面又穿了条稍厚的打底裤,然后再套上一条碎花裙子,上面配着一件毛绒绒的白毛衣,最后搭了件大衣,对镜臭美。徐振深的电话来得刚刚好,打过来的时候冯星辰刚刚选好手包,穿上鞋子就出门了。
  徐振深的车子就等在楼道口,冯星辰楼梯下得飞快,小碎步跑得格外紧凑,故意扑到门上,笑吟吟的拉开门坐进去,兴奋地说,“你的身份证呢?”
  “皮夹里。”他回答了就换档开车。
  住宅离民政局不远,再加上开车一会儿就到了。徐振深先下车,然后给她开门,冯星辰像公主殿下一样被接出来,抢走他的身份证偷看。舍近求远、不好好走路、专挑泥路走是她是特殊癖好。明明是可以光明正大给她的,非要夺过去。
  徐振深二十六岁的时候长相特别清秀,白白嫩嫩的像白面小生。近年他晒黑了点,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怪不得他肯给她看,像她就不愿意给他看,赶快掩面逃走了。
  排队的人比想象的人要少,等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队首。
  登记照、身份证、户口本往桌上一拍,再盖两个章冯星辰就拿到获奖证书了。她直接蹦到徐振深身上,勾着他的脖子熊在他身上,旁边的人都在笑,她对着他的脸就啵了一大口。
  徐振深顶着目光把她抱离了人群,虽然很无奈,但是看她这么开心,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几不可察地笑了笑。
  “我搬到你家,把房子退了好吗?”冯星辰及锋而试和他谈条件。早上她打扫厨房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回去再把东西清一清,把其他地方也收拾一下就可以找中介退房了。最初有想法还是在订婚之后,可是他一直不提,那段时间她对他对自己的感情还不确定,而且由她提出来也显得不矜持,但现在管她矜不矜持呢。
  “家具电器是你的还是房东的?”徐振深抱的有点累,喘着气把她放回地上。
  “我的。”冯星辰糊里糊涂的,回答完又改口,“哦不是房东的。只有一些衣服和日用品是我的。”
  “什么时候搬?”徐振深说话总是简明扼要,问的问题直中肯綮。
  “趁你上班的时候偷偷潜入。”冯星辰笑眯眯地说,然后正色继续,“我自己拖过去就可以了。房间被我弄得太乱,我得先收拾一下。你也得把你房间清一下。”
  徐振深就说了一个好字。
  “过年给小孩子红包要不要有特色一点,送钱是不是太俗气了,我看到黄金店里有那种小皇冠,小孩子一定喜欢!”冯星辰兴致勃勃地建议。
  “是你喜欢吧。”他一针见血,之后坦白说,“家里没有小孩。我就一个弟弟,还没生的机会。”
  “……”冯星辰无语了一阵,然后说,“那你做好准备,跟我回家的时候可能会被熊孩子围堵……我有四个侄子,两个侄女,还有几个小表妹……红包包钱就好……”
  “这个没问题。”
  徐振深淡定得不得了,在口袋里了摸了摸,拿出一个小盒子,缓缓打开,然后单膝跪地,看着她说,“嫁给我好吗?”
  人来人往的民政局外,这一幕像被长镜头拉成胶卷,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冯星辰也定格在了这一瞬间,回答就要脱口而出,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只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接受环上无名指的冰凉。
  没有被熙来攘往的人群围住,以另一种方式真切地成为百分百耀眼的焦点,被世上无关的人收进眼底,成为最朴实无华的见证。
  徐振深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上指环,一触即离,看着她那一汪盈盈的秋水,深情款款地说:“欠你一次求婚,现在补上了。希望今后对你永远不亏欠,永远不欺骗,永远庇护,永远鼓励,永远妥帖安放,永远视如珍宝。这个永远,会是你死去那一天。我这一生承诺的不多,把唯一一次献给你。”之后为你厮杀,为你拼命,为你翻云覆雨,为你酒池肉林,就算尸骨无存也不吝惜。
  不管他练习了多少遍,不管话中真假,此刻的冯星辰热泪盈眶,唇瓣颤动,忘却呼吸。有人让她如鲠在喉,有人对她忠心耿耿;前者总是万年不死,后者总是马革裹尸。百分之七十的矫揉造作,百分之三十的慨然洒脱,百分之七十的痛不欲生,百分之三十的肝肠寸断。她不是无敌的铠甲勇士,而是衣衫褴褛的流亡者。她值得被爱的资本不是自以为一无是处却权倾天下,不是时有时无的楚楚可怜,而是执着解释却甘于示弱,就算再多不舍,也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想嫁给他,想他封妻荫子独宠专房,不会虚情假意欲擒故纵,愿意正视内心。
  冬日暖阳下,年轻女孩又哭又笑,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无疑是出生到现在冯星辰最像公主的时刻。她看着眼前单膝跪地的男人,赞叹他一往无前、英勇无敌的同时,也许了他闪闪发光的一生。
  ☆、第四十四章
  没两个星期就是新年,冯星辰跑到徐振深家和那边的爸爸妈妈一起做丸子包饺子。
  徐家有管家,可是佣人并不多,冯星辰虽然笨手笨脚但不妨碍她对手工制作的热爱。徐妈妈很喜欢她。
  冯星辰搓面团最拿手,赢得了徐母的赞美,她嘴甜得像蜜一样,笑眯眯地念叨美好的期许和新愿望,徐母则高兴地教她怎么擀皮,手把手地说:“就这样慢慢挪,这只手不要太用力了,看着换角度。”
  “是这样吗?”等徐母松手,她像模像样的尝到了点甜头,吐着舌头开心地问。
  “就是这样。”徐母毫不吝啬赞美,笑着说。
  被摸头夸奖的冯星辰越干越起劲,技术也越来越成熟,惹得徐母问她要不要来包馅。冯星辰迟疑了一阵,怯生生地交待,“我怕一煮进锅里就散了,我以前包的特别难看,上不了正席的……”
  徐母抬头轻松地说,“没关系就包几个。你不知道振深小的时候就爱吃饺子皮,一碗吃完就剩馅了。包的难看不要紧,馅少一点就不会散了,谁吃到算作彩头。来,试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冯星辰丝毫不大意地上手,徐振深从厨房端出泡得通红的白萝卜,插嘴问,“这个是不是要切小?”
  冯星辰一见到吃得就魔魔怔怔的,欢呼雀跃,“妈你居然会做这个啊,看起来超级棒!”
  “这个不是我做的。是家里的阿姨。”徐母没在意她的冒昧,转头对儿子说,“对,这个切成丁。”
  徐振深听清楚了,但注意力还在冯星辰闻言后的窘态和那声讪讪的“哦”上,一个眼神扫过去,既是嘱咐又是解围,“泡菜吃多了不好,一会不要当成主菜吃。”
  他对她不温柔,徐母就会尽可能偏袒她,冯星辰知道要在他家人面前给足了他面子,也看出他刻意引火烧身,乖觉地点点头。徐母没看出猫腻,当真责备儿子一番,然后徐振深撤退了,等冯星辰在餐厅包完饺子再跑进厨房洗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
  徐振深轻手轻脚推开书房的门,恭恭敬敬叫了声爸。
  “来了。”徐父手上拿着放大镜,视线从地图上转移,笑吟吟地说,“来帮忙参谋参谋旅游路线,听说好多城市空气都不大好,你知道情况,给点意见。”
  “您打算和我妈出门?”徐振深出言问。
  “人老了多出去走走看看年轻时候没见过的景致也挺好的。年轻气盛陪你妈走的地方不多,老都老了也该多珍惜。”徐父笑得和蔼可亲,目光又回到地图上,手指抚过祖国的大好河山,一寸一寸轻柔又缓慢。
  徐振深低下头,有点不自在,半晌说:“您还在为我没有回公司工作生气。”
  徐父摇头,背着手微笑说:“一把年纪了哪会为这点事动肝火。之所以现在还费心费力撑着公司一是因为这是和你妈年轻时候一起打下的基业,是个念想。”说着一顿,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二是为了今天。”
  早知道自己处境艰难逃不过父亲的法眼,徐振深心下还是震了震,从容不迫坦白从宽,“我知道现在请您出手是件很羞耻的事,走到今天这个境地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我自认力不从心导致失策,之前也从没有求过您,这次不仅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要过年了怎么讨论这个话题。”徐父仍旧慈眉善目,只是避重就轻,从书桌后面绕出来,眉头一动,“是为了冯家那个丫头吧?”徐父笑得温和,开口道,“我们家和你冯爷爷家联姻不是为了傍着谁,是看着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爷爷念旧,我也念旧,只不过这次确实是内部引起的争端,说起来也是人家的家事。我插手到底不合适。”
  徐振深唇一动,沉沉说,“您曾经对我说过,一个男人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是一种耻辱,让自己的女人先自己牺牲一步更是一种耻辱。我也想拥有通天彻地刀枪不入的本领。可走到这一步,我只能说我保全她的那一刻已经是我最强大的时刻,再不可能更多。独善其身对于今天的我而言没有困难,但隔岸观火不是我从您身上继承的秉性。”实在迫不得已才能逼他说出这么犀利刻薄却不失圆滑的话。
  他仔细想过谢持珏的目的,一开始他盯上的是冯星辰,至于理由,可能和冯诗瑶有关,如果得到冯家的支持他在Z市便可如履平地,于是通过设计和冯星辰搭上关系,了解她可能的去向。谢持珏不是土著居民,在Z市没有立足之地,恰好S&W这个空壳可以扁圆任他搓,哪怕造势失败也没有坏处。再然后就是怎么让冯星辰进S&W。那时候自己因为好友邀请回国,他不知道给德高望重的李耀中下了什么迷魂汤,唆使其说服自己接手一个洗过黑钱的烂摊子,又怂恿李耀中让自己收留冯星辰。一切准备就绪,演出就开始了。
  谢持珏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冯家徐家联姻,而他真心实意做定了这条拦路虎,所以下一步就是将他铲除,因为只要他一天不倒,就伤不着冯星辰一根汗毛,更不用想着血流成河坐收渔利了。用心之险恶实当天诛地灭。
  徐振深一番话至真至诚,着实令人动容,气氛陡然凝滞,父子俩谁也没说话。徐父还是不动如山,半晌语气和缓地道,“你倒是会激我,那我还能说什么呢?”徐父也不再卖关子,走了几步问,“前阵子报道的产品问题查过没有?”
  徐振深一五一十地陈述,“都是捏造出来的。公关部第一时间发布声明,足够主观清晰,之后就再没有理。但是S&W没有什么声誉,产品也是刚推出的,舆论一出更没人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