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桥无心跟她们争，只是怔怔望着蛮素。即将离婚，这几个字密密麻麻挤满他的脑袋。
  晚饭后，陆寒桥迟迟不走，蛮素心知必得一谈他才肯走。进了卧室，陆寒桥紧跟进来。
  “兰亭呢？”
  “你不是不在乎她吗？”
  “我当然没那么在乎，只是随口一问。”
  陆寒桥近乎低吼，“我们别这样行吗？”
  蛮素不是没发觉他隐隐的暴躁，遂不跟他争。“叶婵回来了吗？”
  陆寒桥不答，向她走近，蛮素退后，但卧室不是马路可以一直跑。陆寒桥捉住她只是抱着，“她确实要回来了，可我这阵子没有一天快活过。你走掉，整个生活都塌了，做什么都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理智与情感
  ☆、小故事
  蛮素凄切地想，自己总算给他的生活造成了点影响。可这又算什么。＂再等等吧，叶婵回来就会好起来了。＂
  ＂你从来就没说过，你希望我怎么做？＂
  蛮素有点僵硬。她从没想过他会这样问，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我希望你一切但凭自己心意。＂
  陆寒桥懊恼地松手，＂无论我怎么做对你来说大概都没多少区别。＂
  蛮素几乎要哭出来，“难道结婚这么久你从没看到我对这个家倾注的感情吗？”
  “你对这个家很投入，对兰亭很爱护，唯独对我，没有用情……”
  她没有用情。她没有用情？蛮素睁大眼睛，眼泪像珠子似的倾滚而下。
  “我对你用情有什么用？你要我把什么都奉献给你而你自己苦苦等着别的女人吗！”
  陆寒桥大急，一把攥住她的肩，“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凡你对我有几分爱情我就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开你。”
  蛮素一把推开他。“但凡你自己对我有几分爱情你就不会那么义无反顾等着叶婵，是你要放弃这段婚姻反倒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陆寒桥咬牙，“谁说我义无反顾谁说我一定要放弃你？”
  蛮素一怔，避开他眼睛，问：“……难道你有想过放弃叶婵，选择我吗？”
  “当然有。你以为我就那么无情那么舍得？”
  蛮素怔怔望着这一向从容此刻却涨红了脸的男人，她也想喝回去，“那谁说我对你没有用情！”可是唇瓣嚅动愣是开不了口。不相信他的天平会为自己而斜。这个男人有多重亲情念旧情她知道，他对她应该是有一些好感的，但这又顶得了什么？
  “不要争了……反正权一下，总是我这边容易放手些。”
  陆寒桥紧紧皱着眉，重新把人拥过去，脸颊贴着蛮素的头发不住摩挲。“和你一起生活我很快乐，兰亭也快乐。你不在，一切都不对劲，不是因为有些事没人做了，而是因为做的人不是你……”他的唇印在蛮素头发上，又往下印上额角，眼角，待还要往下，蛮素警醒，要推开他，没推动，紧紧把头埋低，但几乎也是回抱着他。“陆寒桥，你犹豫不决三心二意，这不是你该有的作风。你要知道我宁愿直接被放弃了，也不要你首鼠两端。”
  而陆寒桥纠结于另一个问题，“如果，我不离婚，我们能过回正常日子吗？”
  “你真心，我就回报你真心。”
  蛮素要陪着学生，陆寒桥不得不走人，临走他啰嗦了一下，“你现在会不会太辛苦，以后别去了，真要带生以自己独立的名义更好，我可以帮你找场地。”
  蛮素只好说：“下学期再说吧。这学期先这样。”
  真要自己独立办培训班，家里就可以了。只是她那会儿心力交瘁，没有心情做各方准备，索性直接跑去别人学校兼职，省心。
  叶婵回国的时间好像又有了变化。最初说想在中秋回来，后来变为十一，最后又说国内十一假期的最后两天才回得来。陆寒桥回复她说什么时候都随意，他不着急。
  陆寒桥有点急的是，兰亭最开始还时时问蛮素消息，近来问得少掉了。“兰亭，妈妈离开久了，你不再想她了是吗？”
  “我想的呀，我自己洗澡都洗不干净，可是现在有张奶奶帮我，不用妈妈啦。”
  陆寒桥脸一沉。“你想妈妈，只是想要她帮你洗澡？”
  兰亭从没见过爸爸这么凶，眼里顿时凝起一泡泪，讷讷说：“不是啊……只是我最喜欢妈妈给我洗澡啊……是你说的啊，妈妈要画一幅很重要的画所以暂时离开家，她离开这么久，她有想我吗？”
  陆寒桥幽幽答：“当然想你。”
  兰亭忽然问：“爸爸，妈妈是不是也像娴雅阿姨一样，以后不再回来了？”
  陆寒桥心脏一抽，若无其事地反问：“怎么突然提到娴雅阿姨？”
  “其实我有点记得从前娴雅阿姨经常来家里的，后来她再也不来了。妈妈也一样吗？”
  陆寒桥正色纠正：“妈妈是亲人，娴雅阿姨是朋友，怎么可能一样。”
  兰亭忧伤地望着自家正伤心的爸爸，“爸爸想妈妈了是吗？”
  陆寒桥沉默地望着自家女儿。
  在兰亭看来这就是默认了，于是女孩子又问：“那爸爸为什么不叫妈妈早点回来？”
  陆寒桥无言以对。他抱住兰亭，问：“晚上爸爸陪着你睡好不好？”
  已经需要盖层薄被单的秋夜，陆寒桥以臂作枕拥着兰亭。他徐徐给女儿讲了个故事。
  “从前，有一对很可爱的姐妹，和她们的父亲相依为命。她们的母亲因为对父亲没有感情，觉得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不够开心，在两姐妹出生后不久就离开了。”
  兰亭急急问：“那母亲怎么舍得自己的孩子呢？”
  “有父亲照顾，她舍得的。”
  兰亭悲伤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爸爸遇到了一个很善良的女人，娶了她当两姐妹的继母，那位继母对两姐妹很尽心地照顾，很疼爱她们，她们也很喜欢她。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快快乐乐的。可是后来，最初那位母亲回来了，她发现还是最初的家最温暖，她希望回到丈夫和女儿的身边。”
  兰亭迷惘，“那怎么办哪？”
  “谁怎么办？”
  “继母怎么办哪？”
  “父亲觉得，对两姐妹来说，亲生母亲是无可取代的，生母会更加毫无保留地爱自己的女儿。所以，父亲想要原谅那位母亲，重新和她一起生活。至于那位继母，就必须要分开了。”
  “继母愿意吗？”
  “她愿意，只是，很伤心。”
  兰亭叹息，“这对她不公平，这太伤她的心了。”
  “兰亭，换做是你，会因为舍不得继母，而放弃生母吗？”
  兰亭犹豫，最后只是讷讷地说：“爸爸，我不知道……可是爸爸，我的亲妈妈，我可以见到她吗？”孩子大了，很会联想，轻易就由一个故事想到了自己。
  “会有机会的。”很快就有机会了。“兰亭……亲妈妈和蛮素妈妈，你现在更想念哪一个？”
  “我更想见到亲妈妈，蛮素妈妈中秋刚见过呢……亲妈妈她长什么样子，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好想知道？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她要抛下我和爸爸！”
  “兰亭，你会原谅她吗？如果她祈求你的原谅。”
  “爸爸，我不知道……”
  陆寒桥心里却有数了。兰亭很快睡着，而他久久睡不着，望着迎风的窗，纱帘轻轻飘飞，以往一定会伴随着风铃的丁丁乐声，这一夜却很静。那里并没有什么风铃。
  十一放假七天。第一天两个女学生都不肯回家，一整天写作业，魔怔了似的，还玩速度比赛！蛮素拿她们没办法。这是两个女学生第一次白天留在她这儿，她只好从早餐到午餐到晚餐都安排起来。早上还是煮杂粮粥，配上小菜。午餐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吃剩下就留到晚上。
  到这天傍晚，两个女孩子把学生全写完，两人跳起来欢呼。
  蛮素打算让她们吃了晚饭再回家，瑶瑶却支吾着说：“老师呀，晚上就别吃家里了吧，我哥要带我们出去吃大餐，老师你说怎么样啊？”
  又是她哥哥，蛮素装傻，“请你们出去吃呀，那好啊，你们去呗。”
  瑶瑶撒起娇来。“老师你要陪着我们一起去。我们出去吃香喝辣，老师怎么能留家里吃剩菜？”
  章瑶瑶的哥哥大名章亦辉，每周都会把瑶瑶送过来，留下来“喝茶”，喝完茶才走，走后留下的水果三分之二是瑶瑶的，三分之一却是给蛮素的。中秋放假前夕章亦辉兄妹请蛮素吃过一顿饭，中途瑶瑶就因有同学找跑掉了，留下蛮素和那位哥哥二人世界，蛮素虽不大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配合谈话，最后自家概况被对方套了个遍。
  这才过了多久又要请客，蛮素森森觉得有点频繁了，可是还有两个女孩子在呢，没什么可忸怩的，遂答应。
  章亦辉开车来接她们，到了地方蛮素才发现跟陆寒桥的书店真是近！这是一家俄式餐厅，就在书店斜对面。蛮素望了望书店，什么都没说，那章亦辉全看在眼里，“陈老师好像对书店更感兴趣？西陆书店的西餐也出了名的，不然我们去那里吧？”
  蛮素望见陆寒桥正带了兰亭出门，他还正好扭头望向这边。目光相遇，蛮素若无其事地移开，对章亦辉一笑，“不用，我在他家吃过，还是尝尝这家吧，没吃过。”
  餐厅在八楼。他们上了楼。那厢陆寒桥低头对兰亭说：“亭亭，今晚不去爷爷奶奶家，我们去吃俄国菜好不好？”
  蛮素不知道陆寒桥这是闹哪一出，竟然带着兰亭跟来了，还好他坐得还算远，餐厅里人也多，勉强才能看到彼此一个脸。蛮素觉得自己对章亦辉应该热情一些了，至少制造一下自己行情很好的假象也好。
  章亦辉事业成功，年近三十，阳光又不失稳重，也不自负多金，颇有风度。蛮素一改上次单独和他吃饭时的被动，这次变得很主动，和他聊工作，聊爱好，聊他们的父母，再有两个女孩子在旁雀跃搭腔，蛮素也觉得蛮轻松，一度忘了陆寒桥的存在。
  章亦辉要开车，陪着她们喝格瓦斯，明明不含酒精的，但最后他双眸亮亮地凝着蛮素，“以后陈老师要是不嫌弃，我们假期时候结伴旅游肯定会很愉快。”一旁瑶瑶两眼直放光，滴溜溜地观察蛮素反应。
  蛮素笑容莞尔，“好啊。我旅游喜欢结伴。至少要两个人、三四个人这样。”
  “看不出来，我以为陈老师是个喜欢独处的人呢？”
  蛮素赧然摇摇头，“我喜欢独处，一个人做自己的事；也喜欢和朋友们聚餐，结伴旅游。”她想到陆寒桥韩毓生们每月一次的聚会，想到陆家的新年旅行，也想到最近这一次，自己目的沉重的旅行。莫名就闪过一个念头，有的事要有人陪，有的事就只能一个人了，真和陆寒桥离婚的话，要一个人过。
  作者有话要说：
  ☆、爱上
  蛮素突然走神，又很快回神，两个女孩子没发觉，章亦辉却看在眼里，他若无其事地说：“陈老师真是个好相处的女孩子，我前妻要是有陈老师一半平易可亲就好了。”
  蛮素吃惊，真想不到这男人年纪轻轻条件又好竟离过婚，她不好意思多问，瑶瑶却无所顾忌地开始扒拉往事，而章亦辉平静地听着，并无忌讳的意思，他家小妹年纪虽小，做事可机灵又有分寸，说那么多，无非告诉这位老师一个讯息：我家哥哥也是离异单身人士哦，你俩正相配！
  那厢，陆寒桥也不再留意蛮素，他专注地望着兰亭，听这小家伙说话，一老一小在这并不安静的餐厅里专心地谈着他们的心事。
  然后，这边瑶瑶还在卖力地侃，陆寒桥领着兰亭离开了。兰亭自始至终没发现她的蛮素妈妈就在不远处。蛮素只等瑶瑶扒完那位嫂嫂才扫了一眼陆寒桥方向，这才发现人早已走了。蛮素心里冷笑：她陈蛮素终归没那么大魅力吸引他守到最后啊。
  吃完饭，两个女孩子说要看电影，顾自要跑。章亦辉邀蛮素同去，要她跟着好好放松一晚。蛮素婉拒，她只想回家。
  这个章亦辉是个主动进击型人物，送蛮素回家，路上又绕回原先的话题。“其实我最喜欢的旅行是只和我最喜欢的女孩子一起，两个人就好。”
  蛮素一时没想太多，点点头说：“很多时候是需要两个人的浪漫，也有些时候，有家人或朋友陪伴会感觉更温暖。”她想到了陆寒桥，陆寒桥就很喜欢陪家人旅游，所以每次新年旅行他都那么用心，那么投入。
  章亦辉扭头望了蛮素一眼，要不是因为开着车，几乎要一直凝着她。“我以为现在所有的女人都跟我前妻一样任性自私，原来还有你这样温柔无私的女人，缘分这东西真神奇，因为瑶瑶寄宿，我就遇到你了。”
  蛮素怎么听都觉得他用词暧昧了些，语气也深沉了些，心跳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