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1-02-17 19:39      字数:4739
  如歆死死咬住了下唇,克制着自己要嚎啕而出的哭声,颤抖着声音缓缓道:“所以,就可以瞒着我,我父亲母亲惨死,哥哥生死未卜,我就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安安稳稳在这府里做这个劳什子齐王妃,富贵安逸。可我在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我是惹恼了谁,上天竟如此惩罚我。”
  如歆紧紧抓住元晟的手指,因着用力过大,手指上都被如歆的指甲掐出了指印。可元晟像是未曾感到疼痛一般,由着如歆发泄着如洪水般的怒意与伤心,“他何苦这样,不要我的是他,我已经听了他的话当了这个王妃,他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父亲哥哥都是为他的登基费尽了心力,狡兔死走狗烹,他何苦做得这么绝。”
  元晟慢慢安抚着如歆:“他毕竟是皇帝,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所谓的贪腐,不过是一个借口,更兼平日里那一帮眼红你们家的人,墙倒众人推。事情已然这样,你再难受,除了上伤了你自己的身子之外还能有什么只能让那些暗害你们家的高兴。”
  窗外的冷风呼呼地吹着,院子里的枯枝无力地摆动,一片萧瑟凄冷,寒意更是深入骨髓。牵着身上无数的毛孔,像是无数冰凉的小蛇的撕啮,冷痛到了极致。
  如歆抬起头,慢慢擦干脸上的泪水,“恳请王爷,可以去派人寻找我哥哥,无论生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元晟看着如歆止住了哭泣的面庞,定定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你放心,子轩是本王的好友,无论如何,都要找得到他。”
  元晟说罢,对外头喊道,“来人。”
  侯在外头的芸烟听见了,忙推门进了来。元晟对芸烟吩咐道,“将大爷抱来。”
  如歆忙伸手拦住他,“不必了,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元晟冲如歆微微一笑,对芸烟道,“去吧。”扭头对如歆说:“旁的都罢了,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这个孩子,是因为他是皇兄的儿子。可你也得明白,他是你的骨肉,是你十月怀胎难产剩下的儿子。”
  如歆紧紧抓住了身下的绸被,“我宁肯没有生下这个孩子,我宁愿就此撒手而去,陪伴我爹娘也是好的。”
  元晟听了这话,不由得冷了声音,“丞相的在天之灵若是听了你这话,且不知要怎么寒心。你是沈家的女儿,全家被杀,如歆,你不说为他们报仇,祭奠他们惨死亡灵,反而要在这里起轻生的念头吗?”
  如歆默默,抽泣声在这静谧的屋子内几乎轻不可闻。元晟看着也难受,知道自己的话说中了,她毕竟丧失了双亲。这时芸烟推门而入,将元宏抱给了元晟,福了福身退了下去。杉木门框关住时轻轻的碰撞声,似乎惊扰了元宏熟睡中的美梦,他略微动了一下,接着沉沉睡去。
  如歆依旧背过头不看他,元晟缓缓道,“你知道,皇后入宫的这大半年,宫里已经逝去了三位嫔妃,皆是因为皇后的处置而死。李瑾萱毕竟是西夏公主,性子骄纵狂妄,可就算是倾宫怒,皇兄依旧不会动她分毫。不仅如此,这大半年来,虽然皇兄封了几位妃嫔,可宫中,依旧没有嫔妃有孕的消息传来。”
  背心渐渐泌出了密密的冷汗,一点一点地湿了如歆的衣衫,触手冰冷黏腻。如歆颤声道:“你的意思是。。。。。”
  “谁都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皇兄的,而且大皇子在宫中也颇受皇后的挤压,现在已经病重。如若他不能熬过去,元宏就是皇兄唯一的儿子。”
  如歆屏了呼吸,元晟的话似针芒一般一点一点扎进了如歆心间。微微的刺痛带着无比的快意,仿若自己一夜之间亲人逝去的无穷恨意似洪水般有了倾泻的裂口,瞬间奔腾而下。“如若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儿子,那这个孩子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报复。”
  元晟看如歆转过了头,知道她转了心意,柔声道:“这世间本就有许多不得已,可如若你只是一味沉浸在悲痛之中,受苦的不过是你自己。这个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你也是他的生身母亲,他的确是最后一张王牌,可助你复仇,但他也是你的儿子。”元晟轻轻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初时只觉得冰凉,可我的久了,那份温润才会慢慢从十指相握处细细溢了上来。
  元晟轻声道,“一切都看你,如果你想让他是我的孩子,他会永远是我的孩子。无论你做出什么抉择,我都会支持你。”
  泪眼朦胧间,元晟嘴角的笑意如春时百花怒放般一路蜿蜒到如歆的心底,看出细细碎碎的红色花瓣。而暖意,就如这红色一样一点一点温暖了如歆寒如冬月的心境。
  如歆把头轻轻靠在元晟的肩上,轻声道:“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亲们评论说,剧情太虐,太惨烈了。我也是不想做后妈滴,但是毕竟事情也是没有大圆满结局的。还是希望亲们可以喜欢文文,毕竟会苦尽甘来的吧,嘿嘿,我也想做亲妈~~~哇咔咔,还有很感谢蔓蔓青萝和kiroya对文文的支持!
  ☆、百日
  深冬的天气依旧寒冷,四月初一是元宏的百天,格外用心操持。整个王府处处笼罩着洋洋的暖意与漫地的大红。是为了庆贺府里王爷的第一个儿子,却更像是冲淡大年初一时王妃家里变故的灰暗。
  如歆在镜中看着芸烟将赤金点翠朝凤含珠步摇,赤金镶蓝宝石扁方,额上细细垂下串珠流苏。眉细细描成了远山黛的样式,额中一枚春意海棠式花钿,肤若凝脂,双目盈盈,只是这双眸子再不复原来的清澈,向深处看,如寒潭一样的深幽。
  芸烟在一旁轻轻正了正如歆发髻上的簪子,“您今天穿的这一身云锦倒是好看,深紫颜色也正。虽然有人说这紫色衬人老气,可您穿上并不显得呢。”
  如歆抚着袖口绣的密密匝匝的折枝梅花,轻轻道:“三个月的素服,也是我给爹娘戴了孝,可毕竟,日子也要好好地过下去。”
  芸烟看着如歆镜中强笑着的脸庞,心下一阵酸涩安慰道:“日子毕竟是要朝前过的,丞相和夫人若是知道您过得好,也都是不错的了。”
  如歆轻轻点了头,低声叹了口气,转了话头道:“吴氏家里王爷都处置得怎么样了?”
  芸烟顺着如歆云帔上垂下的流苏,“吴氏父亲向来贪腐,王爷宽宏,更兼吴氏是侍妾,因此虽有不少人告,王爷总是压了下来。可想必王爷是着实恼了她父亲的,因着吴氏惊了您的胎,连带着整个吴家都处置了。”
  如歆轻声道:“虽如此,只怕外头许多人要说就为了我葬了整个吴家。”
  芸烟愣了愣,忙陪笑道:“哪能这么说呢,王爷是实心地护您罢了。只有那起子想来爱挑唆人的才会这么想呢。王爷这样一做,坊间不知有多少人赞王爷是真心对王妃好了,吴氏家族向来称霸,这样一除,且是大快人心了呢。”
  如歆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意像是凝在了嘴角,含在唇边绽不开亦消不散。外头微微几声鸟鸣传来,不大真切,仿若元晟的话留给自己的感觉,“万事有我。”像是一个许久萦绕在自己心中的谜团,他给的答案都未曾深入其里。他为何愿意娶被遗弃的自己,又怎么会同意认元宏为亲生,为何会待自己如此真心。
  如歆拿起一支玉簪,丝丝凉意传入指尖,飘渺不实。如每次元晟给自己的解释,只是因为自己是子轩的妹妹,所以他会对自己好,这样的解释,未免太过简单了。
  芸烟见如歆出了神,轻声唤道:“王妃,该去了,前头估计都差不离了。”
  轻轻把玉簪放在桌上,与木桌碰撞时的清冷声使如歆陡然震了一震。不能不仔细,不能不小心,如今的自己所能依靠的,也唯有自己而已。
  刚刚绕过前院的垂花门就听见了厅内的喧闹声,来往的小厮婢女捧着礼盒显得分外热闹。里头陶翔大笑的声音传来,“王爷今日可是大喜,怎么能不喝,非要把王爷灌醉了不成。”
  又有一男子声音传来,“可不是,也让我们都沾沾喜气儿罢。”
  陶翔笑道:“金胖子你少在这儿胡扯,谁不知道你那美小妾已经怀了孩子了,你都有四个儿子了,还在这里沾什么喜气儿!”
  话一说出来,里头的将士都大笑起来,各个都是极为大声。如歆也被这笑意感染了,看向芸烟道:“你看这陶将军可真是会说笑。”
  芸烟撇嘴道:“什么会说笑,都是一些粗鄙之话罢了,不过是一个粗人而已。”
  如歆凑近芸烟轻声道:“你少在这里说这些,显得你冠冕堂皇的。那日陶翔的下人来送礼,你出去半天也不见回来,打量我不知道呢。”
  芸烟脸上登时就红了,“王妃惯会嘲笑人罢了,哪里就半天没有回来。”手里攥着绢子再不肯说一句话,只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如歆笑道:“咱们全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你还在这里扭捏什么呢。”说罢转头看小五子,“小五子,我问你,这芸烟和陶将军的事情是不是咱们全院子的人都知道了?”
  小五子看着芸烟粉面含羞的小女儿情态,又看了一眼如歆笑意盈盈的面容。四月的风吹来,除了带着花香缭绕,春意盎然,更有一股冬日里未完的寒意。浅浅地渗入到小五子的身上,心里,嘴角像是僵硬了,那笑意也像不是自己发出的,小五子缓缓道:“可不是,都知道了。”
  如歆轻轻拉了一把芸烟,“不如我就进去回禀了王爷,让你以我义妹的身份出嫁,保证你做个风风光光的将军夫人。”
  芸烟耳根都已经通红,“王妃,您再说我就着实没脸再伺候您了。”
  如歆忙笑道:“不说了还不成,快进去吧,里头可是有人要见你呢。”
  说罢就拉着芸烟进了正厅,诸位将士见礼后,就瞧见陶翔只瞅着芸烟。如歆眼底的笑意更浓,敛了裙裾步至元晟面前,“妾身参见王爷。”
  元晟起身扶了如歆,微笑道:“不必多礼了。”
  如歆抬头看元晟,因着是喜事,他穿着一件赭色缂丝罩褂,玉冠束发,显得格外俊朗。如歆落座后端起桌上的茶盏,对元晟笑道:“元宏若是懂事,看见这么多人为他庆贺,想必他也是高兴的。”
  元晟看如歆气色还好,也没有了初初生产时因家里变故的阴郁之色,心里也是一宽,“他是个男孩,不用在乎有没有人给他庆贺。”
  下头陶翔端了酒杯,对元晟道:“王爷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能说不在乎呢。旁的不说,王妃怀胎十月,生产时又受了那么大的苦楚,大爷可以平安诞生,多少人贺也不为过了。”
  元晟不禁一笑:“你这个陶翔,倒来挑本王的不是了。罢了,是本王说错了话,倒惹得将军挑错了。”
  陶翔并不放下手中的酒杯,“王爷既是承认自己错了,好歹也该罚才是。不然日后军营里若有了有错的兵士,只口里说一下也不罚他,怎么能服人呢。王爷今日是喜事,也不好让王爷受罚,不如就算是末将敬王爷,王爷喝完那一海碗就是了。”
  元晟看着自己面前放着的那一只斗彩青瓷戏婴海碗,那碗口有手掌那么大。笑道:“本王若是喝完了这一碗,今日怕只有让人抬着回去了,陶翔,你也是忒狠了吧。”
  金东强在下头笑道:“王爷错了本就是该罚,王妃说是不是。”
  如歆一愣,这个人竟然将这个难题抛给了自己,自己怎么能说不是。可若是承认了他说的对,那一大海碗的酒可也不是说闹着玩的,一下子灌进去元晟非得醉了不可。
  正是踌躇间,元晟朗声道:“难能今天是有喜事,本王一直觉得陶翔不过是个武夫罢了,难能有这么细心的时候,罢了,本王认罚。”说罢端起面前的海碗一饮而尽,众人纷纷叫好。元晟放下海碗,对底下将士笑道:“今日不醉不归,尽兴喝就是了。”
  陶翔带头欢呼,如歆轻声对元晟道:“这个陶翔倒真是有趣的紧。”
  元晟道:“他今日为你挑了本王的错,当真是有趣了。”刚刚喝完酒,元晟开口就是一股醇厚的酒香,混杂着元晟身上的一股清香的气息,格外的好闻。
  如歆轻轻笑道:“你自己的手下当众挑了你的错处,反倒现在怨到了我的身上,真是唯女子与你难养也。”
  这句揶揄的话一说,元晟也不由得笑了,“你是女子,自然是你与我难养了。”
  如歆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偏偏他也是个能说的,本来是想说他是小人,现在竟将自己也绕了进去。如歆斜了他一眼,自己捡了一块笋干慢慢吃着,不再回他的话。
  元晟见是自己胜了,酒劲也上来了一点,就让人宣歌舞。丝竹之间觥筹交错,更兼各个将士的豪饮胡侃,越发是乐趣聊多。
  待到宴席将完,如歆也觉得有些乏了,便带着芸烟离了大厅。主仆二人沿着园子里的池边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