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节
作者:大热      更新:2021-02-17 19:35      字数:4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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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其中的厉害她来时路上已经想到,此事可大可小,她立刻就想到了裴云旷,此刻唯有他才能将此事抹平。可是他已不是安庆王,她已经不能随意见到他。
  刘重道:“皇上没有当场发作,想是心里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才合适。商雨不是臣子,是他国之君主,事关两国关系的长远,皇上必定不会轻易决断。眼下他被皇上留在西暖阁醒酒,且看皇上怎么处理吧,你安心等待。”
  她如何能等得下去,急声道:“姐夫,我想见他一面。”
  “皇上派兵把守着西暖阁,就是他带去的那些使臣,也一并留在了宫里。”
  她咬着嘴唇,喃喃道:“那我……想要见见皇上可成?”
  “这个……皇上已不是安庆王,他是大粱的帝王。你去求他,只怕也很难改变什么。”
  司恬泫然欲泣,“姐夫,你总该让我去试一试。”
  “那好,你随我来,不知皇上可愿意见你。”
  刘重领着司恬往乾明殿而去。到了殿外,刘重让她先等候在外,内侍通报之后,他进了殿中。半晌之后他走出来,对她点头道:“皇上让你进去。”
  她长吸一口气,低头走进乾明殿中。
  她没有抬眼看裴云旷,进门就跪在地上。大理石的地面上铺了厚厚的绒毯,幽深的蓝色,点缀着妩媚的桃花。她将额头放在手背之上,情急焦虑,抑制了一路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被吸在地毯中,倏然无踪。
  裴云旷从龙案边站起身,居高临下,只见到她漆黑的秀发如一团墨云托在云袖之上。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的衣裙,颈下和袖口加了一圈雪狐的毛边,领口和袖口都绣着小小的白色缠枝梅花。他心里一动,想起那夜雪中间梅,她回的那几句话。他心里某个地方有芽儿再次破土而出,似是经了严冬而吹进了春风。
  他走过来虚虚一扶,她却没有借力起身,只是微微抬头。她脸上明润的水痕和眼中的波光潋滟,让他心里有了微微的醋意。如今她再不是为他流泪的人,她的眼泪是为了别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是他的至亲,是他的盟友,也是他欣赏的对手。上午的那一幕惊心动魄,始料不及。他不得不佩服商雨的那一箭,计谋与勇气共存,料中他的心事,拿捏着分寸一击而中,让他无从处置,为难犹豫很是头疼。
  她清眸如水,不说话,只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却只用眼神倾诉。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他自然知道她的来意。
  裴云旷注视着她,沉默了片刻才道:“朕知道你为什么来,朕也的确为难。他射中的若是一个普通的宫人也就罢了,可是左实秋是大粱的丞相。你让朕怎么做?”
  司恬低声道:“皇上,他只是喝醉了。”
  裴云旷苦笑,“司恬,他酒量如何,你知、我知。他为什么射杀左相,你知、我知、他知!”
  司恬心里重重地一沉,开始紧张。正是因为知道商雨为什么这么做,所以她才更加的不安和担忧。而裴云旷电知道其中的缘由,他会怎么处理?
  她抬起头来,大胆说道:“可是,皇上也一心耍除掉左相不是么?”
  裴云旷毫不否认,“是,我是想除掉他,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眼下我刚登基不久,朝廷局势需要他的支撑,他的门生党羽甚多,一时半刻我还没理清,还有用到他的时候。抛开这些不说,商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做,我若裁定为酒后失手,又怕朝臣不依。我若说他是故意,又会不利于仓澜与大梁的关系。他真是给我出了难题。”
  司恬低声道:“皇上,既然这事牵扯到两国关系,皇上更应该裁定是酒后失手。”
  裴云旷眯起眼眸,“这一年他倒是有长进了,知道怎么让我为难,让我拿他束手无策。”
  司恬忙道:“他心里一直敬重皇上,闻听皇上登基,连着几日为皇上挑选贺礼。他也知道皇上很想除掉左相,所以才会这么做,他不单是为我报仇。”
  裴云旷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如此了解他?”
  “是,我知道他心里所想。”
  她的这句话带着和商雨心心相印的意味,让裴云旷有点不舒服。他上前一步,蹙眉问道:“你可知道我心中所想?”
  司恬缓缓摇头,眼中的担忧和慌乱清晰明了,笼罩着她的明眸,如空蒙山色、江上烟雨,激起了他压抑沉埋的旧日不甘。久违的渴望席卷而来,他明知不合时宜,却仍想最后一搏。
  他双眸深邃,语气低沉,“司恬,时至今日,我仍然想问你那句话,你想想再答,可好?”
  她微微一怔之后默然摇头,双眸蒙了一层水雾。她一字一顿道:“皇上,我不用想。今生今世,我已是他的人。”
  她的话让他心里一震,他微眯眼眸看着她,她一脸的倔强坚定,让他不甘,“仓澜虽然疆域微小,他到底也是一国之君王。怎么,朕做不到的,他能做到?”
  司恬微笑,“是,他能做到,他早就承诺过我。我信任他、深爱他,愿与他此生相守,直至白头。”
  裴云旷慢慢退后一步,无奈地轻笑一声,“好一个痴情之人,拿捏着我不能将他怎么样,竟然杀到了国宴之上。果然是有胆有谋,怪不得夺了你的心。”
  他的话带着酸醋和讥讽,让她微微尴尬,但又让她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因为他说了一句“我不能拿他怎么样”。
  司恬柔声道:“皇上,仓澜根本不是大梁的敌手,不过是偏隅一角的小小国度。皇上雄才大略,气字广弘,岂会和小小仓澜一般见识。况且大梁人才济济,左实秋这样的人如过江之鲫。皇上他日会有更多的能人义士,济世良才。”
  裴云旷含笑看着她,心里是彻底的无望。她本不是巧言善辩之人,为了商雨却侃侃而谈,为的是想说动他,将此事摆平。他渐渐平复下来,将那份不甘和遗憾深埋。和她,终究是错过。
  她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应,他抿唇浅笑,“你给我戴高帽子,夸得我似要浮上云端,就是想让我不追究此事吧?”
  他唇边漾起了笑纹,一如往昔。她眼中的水汽更盛了一些,似乎回到了那一日的艳阳之下,他接过她还给他的三两银子,笑得促狭而好看,那一刻曾迷了她的眼。而如今,他的笑和她的哭都已云淡风轻,不关彼此。
  他故作轻松地笑笑,“我自然不能追究,大梁和仓澜都是国势初定,不能再有动荡。此事就当是他酒后失手。其实,私心里我该谢谢他为我除了心腹大患。”
  司恬含泪而笑,“多谢皇上。”
  “走吧,去看看他。”裴云旷走出宫殿,内侍宫女随在身后,司恬缓步跟在后面,却恨不得立刻见到商雨。
  西暖阁的门大开,裴云旷走了进去。商雨笑着站起身,一眼看见裴云旷身后的司恬,不禁一愣,她怎么来了?
  “你们退下。”裴云旷将众人屏退,大殿里只剩他们三人。
  “表哥。”商雨笑笑,有点赖皮的样子。裴云旷无奈地笑起来,心里软软地一动。小时候,他可怜商雨无父无母,商雨只要叫他几声表哥,许多事他都答应了。
  商雨正色道:“表哥,我知道你很想除掉他,却瞻前顾后地权衡利弊迟迟无法动手。如今我替你除了他,可省去你的许多烦恼,他那些门生弟子只会将怨恨记在我的头上。不过我仓澜天高地远,他们鞭长莫及,能奈我何?左相一倒,朝廷自会清平许多,表哥正好大展拳脚重振朝纲吏治。我只希望表哥他日能成青史之上的旷世明君。”
  裴云旷哼了一声,“你小子少拍马屁,我还不知道你的私心?”
  商雨傲然一笑,“我的确是有私心,我并不隐瞒。司恬是我妻子,我为她报仇乃是天经地义,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早就承诺过她,今日算是做到了。我敢作敢当,就算表哥今日有什么举动,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不过我也不单是为了司恬,我所说的那些话真是我的肺腑之言,除掉左相只当是答谢表哥全力助我夺回仓澜。”
  裴云旷又哼了一声,“你还不是算计着我如今不能拿你怎么样!”
  商雨神色恳切,坦然凝视着裴云旷,道:“表哥,我虽然身为仓澜人,但我身上也有一半大梁的血,我会为你守着北疆。我相信大梁会在你的手下拥有太平盛世,而有我一天,北疆就会太平一天。”
  裴云旷抿唇颔首,重重拍了拍商雨的肩头。司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你早些回仓澜吧,大局初定,要盯紧一些。七叔虽然心计智谋都让人放心,但他到底上了年纪,不可太过操劳。”
  商雨点头,“我打算三日后就走。”
  “那明日我给你饯行。”
  “好,我还有一件事要让你费心。”
  “什么事?”
  商雨神秘地笑笑,道:“明日再私下求你。”说完,他领着司恬告退,步出了殿外。
  裴云旷站在殿中,看着商雨与司恬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在感情上,他的确没有商雨那般的气度和勇猛,所以和她终究是错过。他想起那夜,她衷心地为他和清平公主祝福。那么,他是否也应该大度地为他们祝福?从此只在心上留一抹遗憾,留一份回忆。那些如花笑靥,那些如水片段,渐渐成风景,点缀着岁月河畔。
  出了皇宫,司恬就一直撅着嘴、冷着脸。商雨百般逗她开口,她就是不看他。
  商雨无奈,将手伸到她的腋下,这一招百试百灵。她又是气恼,又忍不住失笑。
  商雨放了手,搂着司恬的肩头,柔声道:“你为何生气?”
  “你……你这样鲁莽,万一有个什么,你让我怎么办?”
  他笑起来,“你这么关心我、担忧我?”
  她瞪他一眼,此刻没有心情和他玩笑。
  “我自然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才会那样做,表哥心里怎么想我比你清楚。换了别人他可能发怒,但是左相,他求之不得。他将我关在西暖阁醒酒,不过是给朝臣一个交代。”
  司恬怒道:“你做什么总是不和我商量。”
  他笑嘻嘻道:“我做完了再告诉你,难道你不惊喜?”
  她气道:“哪里是惊喜,是担惊受怕。”
  “我自有分寸,提前告诉你,你必定不会让我那么做。”
  “商雨,你一向先斩后奏惯了,自我又霸道。”
  “好好好,以后先和你商量。”
  “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更不许说一套做一套。”
  “好,我答应。”他哄着,“笑一个,笑一个,我想看看你的酒窝。”
  她娇嗔地瞪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说到做到。他这个人擅自做主,向来都是我行我素,会不会为她改变?拭目以待吧。
  到了荣仪馆,司恬惊喜地发现,母亲已经到了。
  席然见到女儿,也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这一别就是半年多,只通书信,如今见司恬安然无恙,和商雨并肩而立,如一对画中人,席然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欣慰满足。
  商雨笑道:“母亲,以后到了仓澜,就和我们住在一起,不会再有分离。”席然高兴地点头,喜不自胜。
  晚饭之后,司恬和商雨坐在席然房中,聊起仓澜的风俗习惯和沿路的见闻。
  月兔东升,商雨见席然略有倦色,便道:“阿恬,让母亲早些歇息吧,明日再聊,以后有的是时间。”
  司恬道:“好,你回房去吧。”
  商雨一愣,“你不走?”
  司恬点头,“我和母亲一起睡。”许久没见,她很想和母亲再躺在被窝里说些私房话。
  商雨喃喃道:“你这么大了,还和母亲一起睡?”
  “是,我和母亲还有话说。”
  “明日再聊吧,让母亲早些睡。”他还是想将她拉走,有什么话白天说不成么?晚上应该是属于他的才是。
  司恬的脸不知怎么红了起来。他这样恋恋不舍的口气和眼神,暧昧至极,只怕他再多说几句,母亲都能看出点什么了。她佯装不悦,嗔道:“你快去睡吧,真是啰嗦。”
  商雨无奈,只好离开,独守空房。和她在一起已经成了习惯,骤然空了身边,他翻来覆去半天都无法人眠。枕上似乎还有她的幽香,可是人却不在,一墙之隔竞也相思。
  席然见商雨不在,便情不自禁地问道:“恬儿,你和商雨几时成亲?”
  司恬脸红道:“母亲去问他就是,我不好意思和他提。”
  席然道:“好,我明日和他商定个日子。”
  翌日上午,商雨带着司恬进宫辞别,裴云旷设宴送行。因商雨和裴云旷两人关系特别,席间,皇后与云意公主也都来了。裴云旷又特意将邵培、苏翩夫妇和谢聪、齐扬都召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