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2-17 19:34      字数:4768
  末了,陈美人指着楼下严守的禁卫,问道:“出了什么事?连禁军都翻了一倍。”
  那宫人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是长公主府的侍女走失了。”
  陈美人就着宫人的搀扶,缓缓地走下楼,姣美的面容上有讽刺的笑容扯起:“是么?”她就这样尽态极妍地走着,每一步都平稳的,一步一步地走下高楼,然后,在最后一个台阶处,深深回望了骊山一眼。
  ☆、27二七章 中尉宁远
  胡姬酒肆。
  沿着酒肆的青砖路一直往后走着,绕过假山,没有往酒肆的楼里走去,而是院落里的一座小楼,朱漆红栏,周围种着几株梅花,雪尚未融化,冰雪掩映下的小楼,是胡姬酒肆最妙的去处——杜弯弯一般都会选择这间小楼的雅间,而她也正是在这里失踪。
  枝桠横了一地,墨绿色的花瓣吹落在地上。金线龙纹的靴子不经意的踩上花瓣,那花瓣便粘在鞋底,他的步子走得很大,看上去有些着急。
  “酒肆的嫌犯都在吧?”太子赵瑜一边走,一边问。
  “都在,连同酒肆的老板娘,一共十一个人,一个不少,不敢惊动上面,全关押在酒肆里。”说话的人是中尉宁远,戎装的他一脸沉毅,甲胄铿镪作响,年轻但又干练,眼睛很亮,如同他手中那柄佩剑“苍隼”,眼神锐利得不可思议。
  说话间,两人路过大片梅林,如墨如云,那墨绿是弯弯最喜欢的颜色,她平常就喜欢这样的绿色,不管是墨绿还是碧色,她穿着都是那么好看,她皮肤白,眼睛漂亮,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那翠绿的颜色最衬她……恍惚间,赵瑜仿佛看到梅林中有弯弯的身影,她穿着墨色的长裙,芊芊十指抚过花瓣,抿嘴对他一笑。
  赵瑜晃了晃神,定睛看去的时候,花影飘动,哪里有什么人影?空余太子满腹的惆怅罢了。一个人,她在的时候你若是不珍惜,等到失去了就再也来不及了。
  就这样想着,宁远已经带着赵瑜来的关押嫌犯的地方。是酒肆放酒的酒库。
  库房外,两个北军的士兵守着门口,行了一个军礼:“见过太子,见过大人。”
  “辛苦了。”赵瑜神色淡淡的,抬了抬手,让士兵打开门。
  门甫开,就闻到阵阵酒香。
  酒库里光线不好,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士兵点了火把来。赵瑜放眼望去,只见破碎的酒坛碎片、散落的绳索……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
  赵瑜只是冷冷一笑。
  “这……”中尉宁远一下子无措,前一刻他还确定地跟太子说,十一个人一个不少。眼下这场景又该如何解释?
  “臣有罪!”宁远下跪叩首。
  赵瑜却一把拦住他,少年太子,看似弱不禁风,一双手却是有力的,那手托起宁远。宁远只感到一股大力相持,似乎是高深的内功,他便再也跪不下去。
  赵瑜扶起宁远,仔细看了看酒库的构造,道:“他们就算是逃走了也不奇怪,这酒肆本来就透着古怪。”
  “臣愚钝,守卫的士兵那么严密,他们是如何插翅而飞的?”宁远皱眉,火把将酒库照的极亮,宁远看着满地的碎片,道,“这些嫌犯,用碎片划断了捆绑的绳索,然后又逃去了哪里?外面的守军那样严密。”
  “宁远,你不要忘了,昭阳也是这样失踪的。长公主府的暗卫,可不比你的北军差。”赵瑜往酒库内走着,满地的狼藉似乎在有意掩盖些什么,他蹲下|身,手指拂过地面,好像有了什么发现。
  “殿下,发现什么了吗?”宁远跟上一步,忙问。
  只见赵瑜手中执着一片墨色的花瓣,花瓣上有指甲反复摩擦的划痕。赵瑜蹲下来,便顺势看到了自己刚才走过梅林时,靴子边粘上的花瓣,将两者进行着比较。
  “殿下,这有什么古怪?一定是取酒的时候,小厮带进来的。”宁远常年负责案探的工作,觉得太子未免太小题大做。
  “不是的,若是跟着鞋子带进来的,就会是我手中这片花瓣的样子,若是夹在衣袖里,就不会有划痕,酒库一向关着,也不可能是风吹进来,若是风吹的,也不会有这些划痕。”
  “说不定是小厮闲的无所事事,取酒的时候,折了朵花玩耍。”
  赵瑜一笑:“宁中尉果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赵瑜那样笑的时候,宁远心中一寒,实在听不出话中是讽刺还是褒奖,当下也就没有回话。
  末了,赵瑜指了指刚才找到花瓣的地方,道:“花瓣原不是什么可疑的物件,不过是指了个方向而已,让人来把这块地方挖开。”
  宁远吩咐下去,士兵们从工库房拿了铲子,三五个人围着太子刚才指的方向开挖。
  挖了一段距离,就挖不动了,好像遇到了巨石。
  “撬开!”宁远看了看,吩咐道。
  又过了些时间,一条暗道出现在面前,不知道通向何处。
  清通了之后,太子赵瑜当先欲走下去,宁远抱拳道:“殿下,臣下失礼了,让臣下走在前面吧。”
  赵瑜知道他一番忠心好意,不忍相拂,便依言走在他身后。
  越往下走,就越潮湿,隐约看到前面有个人形,卧靠在道边,火把照耀下,看到是一件碧色的外衣,正是弯弯走失那天穿的衣服。那女子靠在一边,面貌不清,生死不明。
  赵瑜心中一急,走前一步。
  “殿下,小心有诈。”宁远拔出佩剑,谨慎地往女子靠近。
  “何人在前?”宁远喝问。
  那女子听到声音,嘤咛了一声,似乎昏迷不醒。
  宁远走近之后,掐了掐她人中穴位,又让军士喂了水。
  那女子才幽幽转醒,她的眼睛一睁开,就好像这阴森的地道里开出洁白的花来,火光下的容颜倾城,美的不似凡人。那女子衣衫单薄,只披了杜弯弯的那件外衣,一双美目朦胧怯怯,明明不甚相似,却和赵瑜记忆中杜弯弯的眉眼重叠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赵瑜的语气那样的温柔,他的心都是颤的,伸手想把这个思念的少女搂到怀里。
  转醒的宁珂渐渐放下心来,赵瑜那样温柔,她把赵瑜当成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公子……”宁珂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冷的都有些颤抖。
  她一出声,赵瑜就回过神来,她不是她,眼前美貌惊人的少女和脑海中的女孩很快被区别开来。赵瑜还是保持了那一份温柔,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拢在宁珂身上。
  “你是谁?怎么会在此处?”语气依旧是温柔的,但有了变化,只有赵瑜自己知道,那一刻他心中的惶恐,如果此刻衣不蔽体地躺在过道里的是弯弯的话,他又该怎么办。
  “我是隆庆公主。”宁珂有些怯意,总觉得公主的身份跟自己是不相干的,但是眼下只能这样介绍自己,回忆道:“迷迷糊糊之间,记得看到一窗的绿梅,记得自己睡着胡床之上,等再次醒过来,就是这里了。”
  赵瑜听她语焉不详,知道她也不甚清楚,当下对宁远道:“宁远,你先让人带她下去,好好照看起来,孤到前面看看这过道通到哪里。”
  “是,臣随殿下一起走。”宁远道。
  原来他就是宁远,他们宁氏一族最掌权的人,宁珂被搀扶士兵着带到地面之上去,回头看了宁远一眼。原来他是这样年轻,可是阿爹提起他的时候,是那样的毕恭毕敬,想必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吧……旁边的那个人又是谁呢?这样温柔好说话,宁珂拢了拢身上的外袍,恰巧走出暗道,她不大适应这样的亮光,闭上了眼睛,睁开后,清晰地看到了外袍金线绣龙。
  原来是他。
  怪不得和那日遇到的人如此相似,原来是叔侄。
  暗道逐渐分成两条路,赵瑜让北军的士兵走右边一条路,他和宁远走左边一条路。只感觉地道又在渐渐上升,想必是快要到尽头了。果然,一条路走到了尽头。
  宁远抬手,摸了摸头顶上方的土块,道:“殿下,这里好像有古怪,是一块木板。”
  赵瑜做了一个手势,往后退了一步。宁远拔剑,破开头顶的木门。
  等了半日,不见动静。两人相视,跳出暗道。此刻所在的地方,正是弯弯失踪那雅间。
  原来,地道连接的就酒肆雅间的胡床。
  “他们应该还没有出城,宁远,九门都封了吗?”赵瑜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拾起床边的几片花瓣,和酒库里看到的一样,上面有指甲反复摩擦的划痕。
  宁远道:“都已经戒严。”宁远看着床下的暗道,击掌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赵瑜淡笑道:“这些人抓住或则抓不住,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孤已经知道弯弯的下落了。你率北军马上去追和亲的队伍,万不得已可以和争天骑合作。总之,要救出她。”他仿佛说着一些平常的话。
  宁远却闻言色变:“争天骑?那可是楚王……不,裕亲王的军队。”
  赵瑜一笑:“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当是欠皇叔一个人情。”
  宁远楞了楞,半响没有说话,沉了沉气,冷声道:“殿下,您知道裕亲王要的是什么吗?真的还得起吗?”
  中尉宁远,只效忠于皇帝和太子,他太清楚赵冀的野心。
  “那孤也没有办法!我已经舍弃过她一次,不能再……孤做不到啊。”天人般的太子脸上终于露出真实的焦急,而不再是那样风轻云淡的笑意,“孤不敢想啊,若是在暗道里生死不明是弯弯的话,孤一想到这个……”
  中尉宁远很清楚,太子这一让步牺牲的是什么。那个女孩子是留不得了,那是太子的软肋。她迟早会连累太子,宁远从这一刻起,就动了杀心。
  “是!臣一定会救出郡主。”宁远拱手,眼底有冷光闪过。
  救的出,但是未必带的回。
  恰巧这时,暗道里的另一路士兵也上来回报了。
  ☆、28二八章 身陷囹圄
  “报告殿下;另外一头地道,通向酒肆外。”北军士兵禀告道。
  宁远在一旁听着,道:“这地道,一条连通雅间和酒库;另一头又通向店外,地道可容一成年男子直身通过,显然是早有准备,不可能在这几之内完成。”
  “这些人是早有准备啊。”赵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匈奴人亡我之心不死,根本就不是来和谈的。
  “走,去看看。”赵瑜遣了宁远出城,自己又和士兵详细查看了通道的出口。
  赵瑜抬头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天人般的脸庞上露出坚定的神色,他伸手想要触摸夜幕;好像在描绘着某人的轮廓:弯弯,你不要害怕。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下你。
  骊山,古道之外草原上。
  耳边听到的尽是马嘶人声,说的全是听不懂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
  杜弯弯心中恼怒:半夏是怎么当值的!
  她睁开眼睛,思绪还不甚清明,身上穿着朱红色的外衣,衣饰华美,衣料子甚是比她平日穿的还要华美,是江南丝织造的,加上宫里尚衣局的制衣和绣法。
  这是嫁衣!绣着金线的鸾凤。
  她这是在哪里?
  醒来的杜弯弯迷茫了片刻,打量着眼前的处境,她明明记得她在酒肆里喝酒,怎么就到了这里?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狐疑地眯着眼睛,明白自己陷入了麻烦的境地。
  这里是一个简易的帐篷,很宽敞的,帐外没有人,床前也没有人守着。
  杜弯弯走下床,一下子头晕目眩,脚步软的要命,差点跪倒在地上。头发上装饰着步摇,以金为凤,下有邸,前有笄,缀五采玉以垂下,行则动摇。《赵书舆服志下》有记载,弯弯曾经见到过,心想着这步摇比母亲常用的还要华贵,究竟是什么人把她打扮成这幅样子。
  她向来不爱带发饰,拆下步摇放在手中,轻轻走到帐篷边,仔细打量外面的情况。
  这一看,冷静如杜弯弯那一刻心跳都停了停,下一刻,她又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帐外,是数不清的匈奴士兵,就眼下的规模,也必定在数千人左右,兴高采烈地喝酒跳舞,火光、刀光……他们好像在庆祝什么,围着篝火堆大口喝酒。人群之外,火光点点,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匈奴士兵围在这里。
  西北角的方向,是骊山,汤泉宫灯火辉煌,近得如在眼前。那么这个地方一定就是在京城之外了。这些匈奴人带她出来的么?又想把她带到哪里去?
  杜弯弯陷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听不懂他们的话语,也不明白自己所处的境地。
  杜弯弯虽然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但是明白自己务必要逃离此处,她很谨慎迈出一步,见无人留意到她,又挑着小路,绕到帐篷后面。那些士兵沉浸在自己的狂欢中,没有发现她,连帐前的守卫都去喝酒了,也不知道他们为了什么事情高兴成这幅模样。
  夜幕降临,夜色正浓,月盈如盘,照着地上的路,杜弯弯提着裙裾谨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