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1-02-17 19:34      字数:4904
  众人听罢皆脸色黯然,却只有南宫岷惨白了一张脸,似是受到极大震动。还雁一见即知必有内情,当下也不好细问,只是说:“即使没有雪峰蛤其余的几味药还是得去找,虽配出的解药不能解毒,但应该能够拖上一段时间。”
  南宫岷只是点头,然后召了手下问下毒之事查得如何。结论是毒应该不是外人所下,必是与南宫家亲近之人才能做到。
  流云眸光一闪,问道:“三哥,这百年合欢散药如何下法?”
  还雁道:“以水服下便可。”
  “可有别的方法?比如,擦拭全身之类的?”
  还雁闻言眉头紧蹙,却不发话。这时君不匪却说:“不匪曾听师父说过,有些毒药可渗透皮肤,但因为用水过服药性发挥比较快,下毒的另一种方法也就被忽略了。”
  流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正色对南宫岷道:“世伯,流云以为,大家的注意力放在了有没有人从礼器饮食上下手,却忽略了另一可能性。”
  “你是说……”南宫岷突然明白了过来,脸色一沉,“叫少夫人的贴身侍女莲奴过来。”
  流云继续道:“世伯,流云有一疑问。当日的情形我已经请三哥复述了一遍。事发当时您和夫人之前应该还有家奴听到喊叫后进入世兄房间察看。他们的表现如何?”
  一小厮闻言答道:“我们见到一地狼藉还有少爷少夫人的样子都吓得不敢进去……”
  “那为何莲奴不但进去了,还帮他们把衣服给穿了起来?”
  莲奴此时已被带到,听到流云质疑的话立刻委屈地抽泣了起来,呜呜噎噎得说:“婢子只是不想少爷少夫人赤身露体被人看见,难道婢子做错了不成。”
  “你的确有下毒的机会。你是少夫人的贴身侍婢,在沐浴更衣的时候就可以下手。而且你帮忙穿衣的理由也颇为牵强。”流云分析道。
  “那么,莲奴又为什么要帮他们把衣服穿起来呢?”一旁沉默已久的风行把自己唯一想不通的问题提了出来。
  “这个嘛,”流云尴尬的摊手一笑,“我还真不知道。”
  众人听了皆是目瞪口呆。风行更加不买账,大剌剌的说道:“喂喂,我还以为你胸有成竹呢!分析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啊?”
  “或许我知道。”
  众人都看向了君不匪,他慢慢说道:“南蛮有百族,用毒方式因族而异,但是各族的顶级毒药药性,制作过程却是殊途同归。简单来说,一个中了毒的人,从他中毒后的症状可以判断出中了什么毒,而从身体反应就可以看出是哪个族的毒。我在这方面就不清楚了,须得请教还雁。”
  “所以,莲奴,你应该是南蛮韩氏一族的吧?”还雁低低叹了一口气,“百年合欢散,韩氏一族的用法是用外敷,毒发后女方浑身紫青,如不保持身体温暖,皮下血管会全数爆裂。到时候,很容易就查出来你的身份了吧?”
  莲奴见状知道事情败露,再也不装下去了,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居然从娇滴滴的女子变成了粗厚的男声。他恨声道:“想不到我计划如此周密,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给破坏了。是的,我杀了俏儿,我要她跟我走她却不愿意!南宫昱一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既然不能独占俏儿,我便杀了她,让她永远也做不成南宫昱的老婆!”
  众人听了皆毛骨悚然,不待他说完便有武侍上前欲把他拿下。他却哈哈大笑,从袖中取出一包粉末挥洒开来,大家都惊的只顾捂住鼻子不敢呼吸了。他便在一片混乱中扬长而去,末了留了一句让流云连续作了几天噩梦的话:“小丫头,哪天你落在我手里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天下午还雁就列出采药的同行名单,风行因为长期为流云采集奇异药材,经验丰富也被列入名单之内。还雁只得拜托君不匪照顾流云,在临走之前还对她耳提面命,让她绝对不要乱行动。风行只觉得还雁担心过度,连忙拍胸脯以和君不匪多年的交情保证流云绝对安全。
  南宫岷在还雁临走时跟他单独说道:“世侄不用担心雪峰蛤的事情。世伯我有难言之隐,但昱儿毕竟是我儿子,我定会拚了命相救的。”可是脸上却分明是二十分担忧的神色。
  六王收到了还雁的药单,在他动身后不久也出发去邻近的各州官长处淘取药物。实在只能在皇宫找到的药材也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赶了回去。
  君不匪像是对于“莲奴”的威胁十分在意,整日与流云形影不离,惹得她好生尴尬。
  是夜。流云睡得翻来覆去极不安稳,只觉得胸口气闷,抑郁烦躁,她算算这几日有按时吃任先生配的药,应该不至于现在发病才是,便放下了心披了外衫出门透气。
  南宫府不愧是武林世家,宅第修建的错落有致,并配以假山林木,俨然一幅气派园林样。走着走着便到了后山凉亭,流云这才神志稍稍清醒了过来,突然发觉今夜南宫府侍卫不多,自己走了那么远竟然没有人阻拦,心下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拔腿欲往回走,便听见竹林一片细细索索,像是风拂过的声音。她僵了一僵,分不清是有人走来还只是林涛,使了轻功挪了步子站到了一丛树丛后。
  从树叶缝隙中依稀看到有一个人从后山凉亭的方向走来,步履匆匆很快又消失在林子的另一边。流云心里数到五百,确定此人已经走远才闪身出来,吁出一口气,准备从原路返回。
  突然脚下一顿,一股寒意从脊柱往上升,震得她手脚冰冷,站在了原地不敢动。
  “你差点又撞破我的好事呢,司徒姑娘。”这是“莲奴”的声音!流云心下大叫不好,袖中石灰包就已经掉落手心。她反身对准声音的来处一扬,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莲奴”轻轻松松挥开了散出的粉末,蔑笑道:“我看你往哪里跑!”
  流云心下大乱,却明白这个时候除了拼命逃没有丝毫生路。浑浑噩噩跑到了凉亭上便觉身后掌风袭来,她本能的侧身,却见一段披肩的青丝已然被割落。掌风再次袭来,她却没有力气躲开,只得闭了眼打算结结实实的受一掌。好半晌背后却没有她预计中的疼痛,扭头却看见一袭月牙白与那“莲奴”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流云正暗忖着如何搬救兵,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身边已经多了四、五个黑衣人。君不匪转身握住她的纤腰,把她圈在怀里,余下的手空出来继续应战。
  流云抬眼看去,只见他冷峻的脸上好似冰封,身上真气攒动,浑身泛出一股寒气来,接着真气被他转入了剑里,月光之下好像一柄银辉,下手毫不留情,所到之处必鲜血淋漓,黑衣人的剑伤处似乎还传来“丝丝”的响声,听的流云汗毛直竖。
  又听得那“莲奴”道:“困兽之争!围起来,别让他们逃了!”君不匪的银芒随着攻势翻动的越来越快,紧接着便听到“噗噗”两声肌肉被穿刺的声音。君不匪身下一个踉跄,松开了她往一边倒去。
  流云滚了出去撞在了石栏上,只听到一声“咔嚓”脚下的石板松开,她便一下子跌了进去。紧接着那石板迅速合上,君不匪见状大惊,什么也顾不得了,飞身扑去想拉住流云,奈何身上的伤使得他力道大减,只拉住了流云的手便一起滑进了地洞。
  流云掉落时便听到顶上的缺口轰隆隆的关了。昏过去之前只记得有人紧紧拉住了她的手,感觉冰冷却让人安心……
  共患难之一
  共患难之一
  流云慢慢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便看见君不匪靠在墙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肩上和腿上都缠了白布,布中隐隐透出血来,显然是方才打斗受的伤。
  流云心中歉然,却被他的目光盯得不自在,道:“君大哥,你的伤势如何,他们的刀剑上可有抹了毒物?”
  君不匪道:“我没事。倒是你……方才没有牵动你体内真气吧?”
  流云这才明白为何他如此专注看着自己,心下一阵感动,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道:“多谢君大哥相救。”遂想到现在两人的处境,便继续说道:“我起先并不明白“莲奴”他们为何去而复返,现在可以肯定他们必是为了这个密室。这里不知藏着什么东西是他们想方设法要得到的,要不然“莲奴”也不会一直冒险留在这里。他说的关于和少夫人的……事情,琢磨着应该也是托词。”
  她支撑了身体站了起来,巡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这是一个宽敞的石砌大厅,墙上的长明灯一闪一闪,照得整间石室气氛诡异。厅中毫无摆设,尽头有一个甬道,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他们刚刚摔下来的地方就在头顶,开口离地面有差不多三丈高。(注1)
  三……丈……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身上却丝毫没有疼痛……流云回头望住君不匪,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是什么也说不上来。心里一阵难受,眼泪渐渐汇聚在了眼眶里。她赶忙转过身去,生怕被君不匪看到。
  好一会儿定了定情绪,便听到君不匪说:“这顶上开口边有两个小洞,定是用来施放软梯的。那个旁边的突起物,应该是开门机关。”
  流云眯了眼看了那机关好一会儿,才道:“君大哥,要开那机关没有梯子上去是不可能的。这么高的距离,旁边又没有可以借力的物体,以我的轻功根本飞不上。而你也受了伤……”
  “所以,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往前走。”君不匪沉声道,“一般的地下密室,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口的。”
  说着便扶着墙支撑了身体站了起来,刚往前走了几步便单膝跪了下来。流云惊道:“君大哥,莫不是伤了筋骨?”不由分说走到他身旁,把他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而自己的一只手则扶住了他的腰。
  君不匪一滞,脸上浮现了尴尬之色。流云一见便忍不住轻笑道:“都什么时候了,凡俗礼仪这种虚空的东西就不用跟我计较了吧?”君不匪看着那张含着笑意的脸,讶到这个时候她居然有心情说笑,怔了片刻,脸上却慢慢放松开来。
  流云扶了君不匪慢慢走进了前方的甬道里。甬道狭小,刚刚好可以容两个人并排走。流云只觉得空气泛寒,而壁上的长明灯也是个隔一段路才有一个,整个甬道给人感觉阴森恐怖。
  流云吞了口唾沫,不自觉地靠近了君不匪:“君大哥,相信你也感觉到了,我现在很害怕。”
  君不匪乍一听这么坦诚的话倒是愣了,只听她又说道:“君大哥,我给你说说我的事情吧,这里这么阴冷,我的故事却可都是春光明媚的。”
  君不匪深知她在壮胆,便说道:“好啊,从风行那里就听到你的很多事情了。总觉得他有些夸张。”
  流云撇撇嘴,也不表示对风行的不满,便开始讲起她小时候的故事。
  “有一年元宵节我打扮成小丫头,跟光风霁月偷偷溜出去玩。路上看到一个道士摆摊子算命,光风好奇,便让道士算了来。道士一看到霁月啊,就激动地说:‘您是九天玄女转世啊,今后必定修成正果,返回真身。’我就对道士说:‘那我呢?’谁知道他用余光瞥了我一眼道:“你是普通小老百姓。’光风一听可来气了,揪着道士的帽子就逼他说我也是天女……”
  君不匪听着听着,心中某块地方也慢慢变得柔软起来,低了头看了看这个喘着粗气扶着他走得正吃力的少女,嘴里叽里咕噜,脸上却挂着甜甜的笑,不觉自己眼神也温和了起来,眸中星星点点。
  说着走着大约也过了半个时辰。流云已经口干舌燥:“君大哥,都是我在讲自己,也说说你吧。为什么你总是冰冰冷冷,话不多呢?你的父母呢?君道人对你很严格吗?”
  一听到流云问关于自己的事情,君不匪脸色瞬间变了变。流云话刚出口便后悔了,心知自己越界,正暗暗责怪自己太过沉浸于刚刚安详和谐的气氛中,便听到低低的笑声。流云心中奇怪,抬眼看向君不匪,却见他低着头似乎在回想什么,眼神冰冷,嘴角勾起,借着明明灭灭的光忽然给人一种邪魅的感觉,全然不似平时的那个君大哥,心下一惊,接着脚下一绊两个人便一起摔倒在地上。
  流云仍在发怔,却被一双大手抚了起来,印入眼帘的是君不匪关怀的神色。那眼神带着一丝歉疚:“对不起,答应了还雁要保护你,却让你困在了这样的地方。”那关怀那么真诚,就好像那股帮她抵御了地狱之火的真气,那双挽着她一同落下的手,让流云不禁以为那刚刚的都是错觉。
  流云辛苦的扛了他起来,甩了甩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道:“若不是君大哥,现在走在这个阴森森的地道里的人可就只有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