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节
作者:花旗      更新:2023-05-08 11:52      字数:5047
  我揉了揉鼻子,细观棋路,按他所下位置又重新将棋局在脑中演练一遍,确定最终路线后,我才出手落下一子。
  他下得云淡风轻,我下得有些微的细汗了。如果不是杜如晦开局的几手错棋,李世民现在早就应该赢了我。万不想这第二局在他诡异的棋风下,硬生生的将‘败’局拼成了‘和’局。
  “咦……不错不错,确实有点长进,看来是我冤枉如晦了。来吧,第三局。”
  “不用了。”我还想留点脑细胞用于后面的‘文试’,我今天来的目的是《兰亭序》,而不是这般赌气的下棋。
  “怎么?怕了?”
  “第三局,我认输。”
  出其不意,李世民疑惑的看着我,“你认输?”
  我点头,“不错。我认输。”
  “如此算来,我们是平手。”
  平手?要的就是平手,就怕你不承认。如今你承认了正中我下怀。我得意的问道:“王爷可听说过‘好男不和女斗’的话?”
  听我猛称‘王爷’之词,他又愣了神。我趁机说道:“王爷征战沙场、屡建战功,不谈是好男儿了,简直就是好男儿中的极品。”
  和局之下,作为好男儿中的极品,必然得秉着‘好男不和女斗’的君子之风甘心认输。
  终于知道上当了,李世民‘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大手朝我一指,“你……”
  我亦不示弱的站了起来,“王爷既然明白我话中的意思,那就按先前的赌约,助我夺得《兰亭序》罢。”语毕,我展开手中的扇子,摇着风,大摇大摆的步出亭子。朝着愣神的如云、如月说道:“还看什么看?还不去抢个位子,难道那羽觞会飘到这亭子中来不成?”
  看着在溪流边坐定的一众雅士公子,如云、如月恍然大悟,急忙一路小跑着去抢占最后的有利地形。
  065章 秦王妃13
  42名风采各异的雅士公子端坐在溪流两旁,陪同的书僮则执着笔墨纸砚立在后面。
  溪流的源头,香案上放着的就是这42人志在必得的《兰亭序》。听说,它已被晋阳令裴寂①鉴定为真迹。
  千呼万唤之后,辨才和尚才出现在大家眼中。和先前房屋中所穿的灰色僧衣不同,如今的他身着一身雪白的僧袍,披着一件上好的木棉袈裟,显得极具道风仙骨。
  只见他烧香叩拜之后,端坐早就备好的蒲垫之上。和蔼可亲的笑看着一众人,朗声说道:“所谓曲水流觞,想必无需贫僧再加解释。”
  语毕,他简单的一挥手,一个小沙弥手捧着一只盛满酒的羽觞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只听辨才和尚又道:“它日无论是谁竞得《兰亭序》,望好生敬之、爱之、供之……”
  声音清若洪钟,讲述着他竞卖《兰亭序》的原因。原来这本《兰亭序》本是‘大佛寺’的镇寺之宝,奈何近段时日战乱纷起,时有贼人偷入大佛寺‘藏经阁’想盗走宝典,与其被人盗走,不如竞卖到真正能够识宝、护宝之人手中……是以在辨才和尚的劝说下,大佛寺老方丈决定高调竞卖此书,所得资金一律用于佛塑金身,并祈求太原之地风调雨顺。
  起先我还觉得僧人竞卖落了俗套,想不到还有这许多的内幕。能够将此书高调卖出,那些贼人自是不再打盗书的主意,而竞得此书的人因花了巨资,想必亦会十分的珍之惜之,更何况能够竞得此书的人也定有能力护得此书十全。
  大佛寺此为,可谓用心良苦。
  “今日赋诗,需以此情此景为赋,全诗以‘落日’、‘晚霞’冠头……好了,开始罢。”
  微波粼粼,成群的鱼儿在溪流中游动着。微风吹动,两岸翠竹婆娑摇曳起舞。
  随着小沙弥将羽觞放入溪流中,已是酉时时分。因是初夏时节,日头并未完全落山,后院仍旧明亮之极。
  羽觞在溪流中缓缓的随风而动,停在一名公子面前。那公子本待出口成章,奈何那溪流中调皮的鱼儿居然好奇羽觞,群起啄之,硬生生将羽觞啄推到了另外一名公子面前,荡起一处处晕圈。
  出其不意,惹得一众文人雅士都笑了起来,有人说道:“当年右军(右军:王羲之的字)等人似乎没有出现这种情形。”
  “是啊,当年他们只凭风力,如今我们还借鱼助。”
  一番调侃之下,气氛不似先前紧张,一众人很快的融洽起来。先前还将彼此当作敌方的人,如今都有说有笑。
  只见那名公子盯着停在眼前的羽觞,叹声说道:“可惜我文才不好,赋不出诗,那就罚酒三觥罢。”
  如他所愿,罚酒三觥后。羽觞在小沙弥的推动下再度随风缓缓飘动。飘到我的面前,再也不动。
  “长孙公子,请。”
  略一思索,我轻声诵道:“落日双阙昏,回舆九重暮。长烟散初碧,皎月澄轻素。搴幌玩琴书,开轩引云雾。斜汉耿层阁,清风摇玉树。”语毕,我有些心虚的瞧了李世民一眼,这可是他的诗,也只有他的诗在这个朝代才不会穿帮。
  “好一个‘清风摇玉树’。”辨才和尚笑意盈盈的看着我,然后示意那小沙弥再次推动羽觞。
  一来二去,那羽觞不时移动,有时借助风力,有时因了鱼儿调皮,那羽觞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停在某一名公子面前,才尽之后,那公子喝得醉醺醺的被人搀扶了下去。一个时辰的时间,醉倒的已达10人。
  日头落去,晚霞布满天空。
  因后院本就布置好食物、点心,时不时的饮酒吃着点心,众人倒也不觉得饿。而是兴致越发浓的沉浸在曲水流觞之中。
  终于,羽觞在李世民的面前停下,一动不动。
  “秦王爷是作赋还是罚酒三觥?”辨才和尚很是看好李世民,这太原地区,能够保得《兰亭序》安全的,论李府、论秦王,当不作第二人选。
  轻轻推开小沙弥递过来的罚酒,李世民朗朗出声,“晚霞聊自怡,初晴弥可喜。日晃百花钯,风动千林翠。池鱼跃不同,园鸟声还异。寄言博通者,知予物外志。”
  “好!”
  溪流两旁是止不住的叫好声,辨才和尚更是不停点头,“好。好一个‘寄言博通者,知予物外志’,好。秦王爷果是大胸襟、大抱负之人。贫僧祝秦王爷能够竞得此书。”
  “承大师吉言,小王定全力以赴。”
  随着李世民语音落地,剩下的文人雅士露出不一的神情,有的羡慕,有的失落……看来,他们也觉得和李世民争夺无望。
  比试仍旧在继续。又一个时辰过去,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后院四处挂起了灯笼,小溪两旁亦是点起了成排成排的烛灯。
  灯烛照水,水映烛光,小溪中的烛影随着溪流潺潺,似天上的星星入了凡尘,此景美不胜收。
  “就算竞不到此书,但人生能逢此桩雅事,也够回味无穷。”
  “是啊。小弟亦有同感。”
  不再拘泥于是否能够得到《兰亭序》,剩下的十数号人全然抛开起初志在必得的心态,全然寄情于山水,倒真有‘谈笑间,恩仇尽泯,唯剩惺惺相惜’的雅士风流。
  此情、此景,酒不醉人人自醉。
  很快又醉倒了一批人,最后进入竞买的人选共有五人。我、李世民、杜如晦均在列。按照比赛之初定下的规矩,入选的五人住进后院的屋子,待明日比拼财力。
  这些屋子倒也小巧玲珑,各有围院,你不犯我、我不犯你,雅致清静得紧。
  洗漱之后,如云回来了。
  “舅舅怎么说?”
  “舅姥爷高兴坏了。他要姑娘不要担心,只管全力以赴,就算是卖掉高府,他也会助姑娘夺得《兰亭序》。”
  我抿嘴一笑,“舅舅是个痴人。”整一书痴啊。
  “还有啊,房先生那里我也报了信,房先生听了姑娘所作的那些诗词,得意得喝了整壶的酒,醉倒了。房夫人忙坏了,叮嘱我快些回来照顾你,还说竞拍如果缺银两的话,只管开口,她有多少就出多少。”
  卢雨烈虽是性情中人,但交友却十分谨慎,太原城中她少有谈得一处的人,和我却是一见投缘。当然,自从引荐我的三嫂慧兰和她相识后,她们二人也投缘得紧,加之二人都有了身孕,自然能够谈到一处去。
  听着如云叽叽喳喳的说慧兰如今又在高府做客的事,我笑道:“好啊,三嫂能够这么快就溶入太原的生活是一桩好事,这样三哥也不必为她担心了。”
  “姑娘,我方才回来的时候,看到杜公子被姑爷拉去喝酒了。”
  还喝?还没喝够?这辨才和尚的苦心我是知道的,他虽然想将《兰亭序》托付良人,但却不想托付给一个会醉酒误事的良人。如今剩下的五人,除了家学渊源颇深外,酒量更是一等一的好。
  “看方向,杜公子本来是要来我们院子的,好像正好碰上了姑爷,所以姑爷将他拉走了。”
  闻言,我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内里行情,无需言明,可以想像得到。
  眼见如云、如月二人明显‘看好戏’的看着我,我怒道:“看什么看,还不睡。养足精神,明天帮我夺到《兰亭序》。”
  方要上床,院子外响起敲门声,紧接着,是熟悉的声音响起,“开门、开门。”
  “是姑爷。”如云不待我作声,已是一溜烟的跑出房间。
  我推开窗子细看,只见如云快速跑过小花园,将院子的门打开,接着传来她惊叫的声音,“呀,杜公子,醉了?”
  嘴角再度抽搐着,我腹中升起一通怒火。这人故意灌醉杜如晦,明摆了是要杜如晦着他的道。
  “你送杜公子回院休息。”简单的命令着如云后,李世民大踏步的步进院子,然后毫不犹豫的跨进我所住的房间。
  仍旧是白日的穿戴,只是那俊美的脸庞不再有邪邪的笑意,犹如石雕般没有任何感情,倒是那一双俊眸,因了微醉的原因,在烛光的辉映之下显得十分的神秘,带抹清冷的妖艳,有抹逼人的妖气。
  如月吐着舌头,福身,“姑爷。”
  堂而皇之的坐下,李世民抓着桌上的茶盅轻呷,“如晦说要来看你,虽然他醉了,我终究扶他过来了,明天你得实话实说你见过他了。”
  这也叫见过了?难怪要绕一步扶到这里来又命如云送回去。
  一惯的小性。
  不自觉的撇了撇嘴,无视他,坐在书桌边看书。
  “为何不回答我的话?”
  “我不是毒药吗?说话难免带着毒气,免得熏着了王爷。”
  短暂的静默后,他阴戾的开口,“你也知道你是毒药啊。”
  “某些人天天提醒,不敢忘怀。”
  又一阵静默后,他突地扑到我面前,一把夺了我手中的书,强行抬起我的下颌说道:“既然怕熏着了本王,那为何还要出现在本王的面前?”
  盯着他带着妖艳的眸,我一字一顿道:“好像不是我非要出现在王爷的面前,如今好像是王爷偏要出现在我这毒药的面前。”
  冷哼一声,他不自在的甩手,放了我的下颌,转过身。
  一个多月来的冷藏,一个多月来日日接到‘毒药’的信件,早已磨光了我的好脾性,看着他的背影,我说道:“忘了提醒王爷,王爷这身衣物似乎是我这毒药缝制的,难免带着毒,最好是不要穿的好,免得毒伤了王爷的金贵之躯。”
  因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神情,方方进屋的如云看得很是清楚,她简单的福礼见过李世民后不停的眨着眼睛向我示意。
  我知道,这代表她看到某位同志发怒了,要我少作声。
  又是短暂的静默后,李世民突地伸手将外袍一股脑的褪下,转身将衣物猛地都扔到我头上,怒道:“是啊,本王怎么忘了这衣物上也带着毒呢?好在你提醒了本王。”
  将蒙在头上的衣物轻轻扯下,看着他欲出门的背影,我轻声说道:“王爷,您那尊贵的脚上穿的靴子,似乎也是我这毒药缝制的。”
  再度转身,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我,猛地抬起脚,一一褪下脚上的靴子,又一一扔向我。
  我不避不闪,倒是如云、如月出手极快,一一挡在我面前抓住靴子,当着和事佬,“姑爷,姑娘说笑呢?您别当真啊。姑娘这一生替谁缝制过衣裳、鞋物啊。瞧这上面的一针一线,都代表着姑娘对姑爷的心啊。”
  我不屑的哼了声,“什么心?在某些人眼中,我不过毒药而已,即便有心,也是一颗充满着毒计的心。”
  打着赤脚一步步逼近我,李世民拔开如云、如月二人,直盯着我说道:“你们说她从来没有替别人缝制过衣物?”
  只当事情有转机,如云、如月猛不迭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