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节
作者:花旗      更新:2023-05-08 11:51      字数:5027
  但不知他今日写的是什么?他的诗我可是会首首道来。
  “你在想什么呢?我都写好了,快过来看看。”
  我急忙回神,披衣趿鞋来到他的身边,他一把搂住我的腰,指着墨迹未干的雪纸说道:“如何?”
  这一手苍劲有力的飞白体恣意飞扬、别具一格,看得我已然转不了心神。在他再度将我轻推一下的时候,我这才拿起桌上的雪纸,轻声读道:“寒随穷律变,春逐鸟声开。初风飘带柳,晚雪间花梅。碧林青旧竹,绿沼翠新苔。芝田初雁去,绮树巧莺来。”
  “写得如何?”
  “好!这算不算情诗?”
  他不明白的看着我,“情诗?”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我急忙提笔说道:“要不,我也写一首?”
  “好啊,总听无忌说你爱书如命,房先生对你亦是赞不绝口。你的医术我已见识,现在见识见识你的学术也不错,看你这几年可有涨进。”
  趁着他磨墨的功夫,我心思转念,突地升起一个恶作剧,细细寻思着他的诗,于是,选了首极有女儿气息的跃然纸上。
  “你的簪花小楷越来越有神韵了。”
  看了眼旁边那副神采飞扬的飞白体,我有些汗颜的说道:“和你的字一比,我的字只堪称小家碧玉。”
  他在我额间轻轻一弹,唇角略勾,“你是说我的字是大家闺秀吗?这个比较我可不喜欢,太柔嫩了些。当初老房说我写字有形却无神,要我写字的时候就想想你的头发,后来我真就这么想像着,你看看,可有进益?”
  想当初,就书法一事我还恼房玄龄多事。只是如今这一手帅气飘逸的飞白体真真令我心悦诚服,我实事求是的说道:“何止进益?蔡邕重生,亦当心折。”
  “真的?”
  我肯定的点头。
  “原来观音婢也有夸奖我的时候,那我就当进益了罢。”说着话,他将我写诗的雪纸拿在手中,轻声念道:“晦魄移中律,凝暄起丽城。罩云朝盖上,穿露晓珠呈。笑树花分色,啼枝鸟合声。披襟欢眺望,极目畅春情。”
  眼见他的眉越蹩越深,我心提起十分,难道这首诗他已经写过了?
  正忐忑不安间,只听他喃喃说道:“怎么似乎道出我的心声似的呢?”
  好在没有犯‘抄袭’的另类错误,我笑着将雪纸夺了过来重新铺在桌面,提笔写下‘李世民’三字。
  “这是你写的,为什么署我的名?”
  这首诗本应属于你啊。心中腹诽着没有说出来,我只是说道:“你看这尘世间,有哪个女人的诗篇能够流传于世的。为了将我的诗流传于世,署上你的名又如何?再说你不是说这也是你的心声么?这说明我们夫妻一体、心有灵犀,还分什么谁是谁的呢?以后但凡我写的诗,都署你的名。”
  闻言,他的眉头舒展开,笑道:“好啊。还是那句话,观音婢说什么我都答应。”
  062章 卜算子1
  大业十年(614年),初秋!
  在历经一年时间的坎坎坷坷后,我才能够回到舅舅高士廉家归宁。舒槨w襻
  说起来,自打舅舅因了护我被杨广贬到岭南以来,我和舅舅多年未见。虽然他在那穷山恶水之地有冯盎的照顾,也未受多少罪,但因了他身子一向虚弱,再加上岭南地区瘴气极重的原因,也不知有没有受什么影响,得没得后遗之症。
  我担心顺德等人与我说的那些‘放心’的话,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看出我眼中的担忧,李世民搂着我的肩劝道:“你如果不相信叔德的话,也应该相信囡囡的话,小孩子的话不会有假。倒是你,如果等会子有伤感流露,反倒会惹得舅舅伤心。你若不想舅舅因了伤心而劳神,就得高兴才是。”
  我‘嗯’了一声,看向前面一径开满野菊花的小径。
  舅舅家离我家不远,走的话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在如今有马车的情形下,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很快的,我看到舅舅家门前站着一群人,熟悉的身影一个个映入我眼帘,除却舅妈外,居然……居然还有一个一如父亲般伟岸的身影。
  “二哥!”我震惊的扭头看向李世民的方向。
  他得意的一笑。“你道我回了洛阳为什么偏要晚几天才归宁?真的是为了买归宁的礼品么?我在等……等二哥和二嫂,自瓦岗救下你后,我就吩咐老刘……”
  原来刘文静只身前往了长安。
  一时间,我眼中有些雾了,看他也有些模糊。就算我再怎么说只想回舅舅家归宁,可我终究是长孙家的女儿,回不了长孙家也许就是我心中一辈子的遗憾。这份遗憾和失落,他居然早就想到了,并且早早的就做好了安排。三哥因陪着杨广西巡不可能看到归宁的我,而二哥终究是从长安赶回来了。
  马车在舅舅家的篱院前停下,李世民潇洒的跳下马车,然后伸手扶着我下车。顺德则一一将礼品从马车上搬下来。
  “观音婢!”众人齐齐上前,激动的看着我。
  我的眼光定定的看着舅舅,如果母亲在世,这般年纪只怕就是这个容颜了。“舅舅”二字出口,我的语气有些哽咽。
  舅舅激动的上前轻轻的抱了抱我,那熟悉的清雅之气扑入我的鼻端。
  脚步刚劲有力,神情极佳,这说明舅舅身体康健。只到此时,我的心方放下。
  我再看向二哥的方向,多年的军营生涯,二哥的身形不但像极了父亲,神采间更布满了父亲当年的神韵,我又哽咽唤了声“二哥!”
  二哥亦是上前轻抱了抱我,摸着我的头,“观音婢,长大了……爹、母亲、大哥泉下有知,定是欣慰之极。”
  “二哥成亲之时,我不能前往道贺二哥和小凡姐……”
  又摸了摸我的脑袋,二哥截住话说道:“傻丫头,那个时候你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又如何为我们贺喜?倒是二哥不能救你出贼人手中,很是自责愧疚。”
  “好了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要说些吉祥的话方是。哪有见面不是自责就是认错的理?观音婢,欢迎你回家。”舅娘张氏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我的手从舅舅、二哥手中抽出,含笑说道:“还‘小凡姐’呢,应该称二嫂子。”
  我怎么连这个礼都忘了呢?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高小凡我不可能再称呼姐姐了,得依着长孙家的辈份称呼才是,汗颜之下我向着高小凡的方向喏喏的喊了声‘二嫂子’。
  高小凡闻言,羞得有些脸红的上前抓了我的另外一只手不停的摇摆着,并不作声。
  她这番不好意思之态,倒惹得一众人笑了起来。
  见女儿羞赧,舅妈出来打圆场,“你们这些大老爷们碰到了自有话说。我们娘儿们有娘儿们的话说,就不陪你们了。”
  在舅娘张氏的一番打点吩咐下,舅舅、二哥拉着李世民进了大厅,而舅娘、高小凡则拉着我进了内室说着些家常话。
  从谈话中我知道,二哥时常从长安来这里祭拜父亲,也正因了此认识了高小凡,再加上高小凡年岁也大了,不好找婆家,恰恰舅舅从岭南归来,见二哥孝心可嘉,是以亲上加亲,撮合了二哥和高小凡的婚事。
  高小凡对二哥很是满意,艳姨娘对高小凡亦是不错,是以他们三人的关系倒也融洽。
  “我捉摸着要不要给安业纳个妾……”说到这里,小凡有些羞赧的看着我,又道:“可婆婆说‘不必了’,我这才不再起心思。”
  对于小凡这种为夫‘纳妾’的思想,我很是不赞同,但我也不可能给她做什么思想工作。倒是艳姨娘的一句‘不必了’我能够猜中她心中的苦涩,她一辈子就是妾,知道妾的苦恼和无奈,当然也就不希望再有女子如她般的心酸了。
  “观音婢,你呢,有没有想过给世民纳妾?”
  我摇了摇头,托词说道:“二郎的奶奶和母亲春秋正盛,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高小凡‘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于是,又和我扯着些别的话。
  呵呵……这个时代的女人,与我真的没有多少共同的话题,不是妻就是妾,不是三从就是四德,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
  说着话,我就有些累了。
  “看情形观音婢有些累,小凡,我们娘儿俩就别打扰了。让她休息休息。”说话间,舅娘抿嘴偷笑,亲自服侍着我躺下,又拉着高小凡出了房。
  我知道舅娘那一笑之下的了然,我也不想解释了。这些天的不知节制也确实令我够累。很快我就闭上了眼睛,只听外面传来李世民的声音,“舅娘和二嫂怎么没陪着观音婢?”
  “怎么?心疼了?”外间传来舅娘揶揄的声音,接着她笑了两声说道:“观音婢似乎很累,睡下了。姑爷若真心疼她,就别去打扰她。”
  一时后,我闻得脚步声轻轻的走到我的床榻前,接着他脱靴上床,然后轻轻的搂过我,和我一同睡去。
  这一觉睡得真是香甜。正在欲睡欲醒间,外间传来舅娘的一声惊叫。接着传来她‘马、马、天马……’那语无伦次的声音。
  李世民听得惊叫声已是翻身而起,拍了拍我的肩背以示安慰后,他利落的翻身下床来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看,“舅娘,怎么回事?”
  “姑爷,好奇怪。我才刚说到院子中去摘点新鲜的蔬菜准备晚餐,不想在你们的窗外看到一匹从未见过的大马,高达二丈有余,鞍鞯齐备、神采飞扬。那马儿看到我吃了一惊,突地长出一对翅膀,就那般直飞入云端,不见了踪影。”
  听着舅娘的话,我起身披衣来到窗前,向外看了眼,“只怕是看花了眼。”
  “怎么可能?这还没天黑呢,光线这么好。”
  听得舅娘的叽叽喳喳,舅舅和二哥亦是来到院子中,舅舅有些担心的看着舅娘,“真在观音婢他们的窗外?你说的是真的?真不是花了眼?”
  舅娘坚定的点头。“妾身的女工一直是老爷赞赏的,还一直称妾身的眼睛极好,怎么可能会看错。”说着,她手指了指天上,“真的,飞到那云彩之后就没有踪影了。”
  舅舅和二哥相互看了一眼,只听舅舅吩咐舅娘说道:“也不知是主吉还是主凶?快,快去请高僧算上一卦。”
  “好,妾身这就去。”语毕,舅娘匆匆忙忙往院外走去。
  经此一闹,我再我睡意,和李世民梳洗一番后出了屋子来到大厅。大厅中,舅舅、二哥和二嫂正在谈论方才的事。
  “方才真是糊涂了,你舅娘脚程太慢,应该让顺德去请高僧的。”
  看舅舅皱着眉,我知道纯是担心我的缘故,是以笑道:“舅舅放心,若真是天马,肯定是主吉。”
  “我估摸着也是吉,可心中终有忐忑……”
  舅舅正说着话,舅娘却是返回,看着我们疑惑的目光,她急忙解释,“真是巧了,方出家门不远就碰到了玄奘小法师,正好请了他来。”
  玄奘,江流儿!
  一众人急忙起身迎向厅外,院子中,那一袭白袍的少年双掌合十、迎风而立,恍眼看去,似站在漫天菊花丛中的仙人乘风而来,颇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穿着破烂的头陀。
  众人纷纷见过礼后,将江流儿和那头陀迎进大厅。
  舅娘脾性燥,迫不及待的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又道:“小法师,您好好算算,看这景儿是主吉还是主凶。偏偏是在观音婢归宁的日子,由不得让人替她担心!”
  大体上听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江流儿柔和的眼光一一从我们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我的身上,“观音婢,你可看见了?”见我摇头,他又看向舅娘,“高夫人所言,可是真的?”
  舅娘举手发誓,“若有半句虚假,弟子愿受佛祖任何惩罚。”
  “舅娘。”我轻轻拉过舅娘,捂住她的唇,急道:“小事一桩,何苦在佛祖面前发下如此毒誓?舅娘如此这般,观音婢心甚不安啊。”
  直是拍着我的手,舅娘眼中有些浅湿的说道:“如果不是你,老爷怎么可能重新和我得以享受天伦之乐?想想往日待你之心,舅娘终有些愧疚……如今这诡异之事发生在你的归宁之期,也许还事关你一生的吉祸,由不得不让舅娘担心。若好则好,如若不好,舅娘宁肯折些阳寿替你冲去那祸事。”
  与人为善则是与已为善,这话果然不假。舅娘待我,从初时的不满、忌妒,到如今似护着小犊子般的护着我,令我感动不已。
  日久终是见人心啦……
  我轻抱了抱她,将脸挨着她的脸,轻声低呼“舅娘”。从眼角的余光,我可以看到舅舅眼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