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节
作者:丢丢      更新:2021-02-17 19:33      字数:5072
  “小姐,到了。”
  “到了就到了,谁准你这个小仆随便掀帘子的!”程素素脱口便骂了出来。
  “小姐,是风……”
  程素素没理那车夫,径直从车上下来,这车夫八成是新来的,这朱漆大门进去是一片林荫道,过了林荫道才是程府,她回头正要骂,却见车夫已经挥了缰绳离开了。
  今天是倒了什么晦气,遇见的都是些不顺心的事。
  程素素往林荫道走着,倒了拐角处突然闪了一个人影。
  “程小姐。”一个老婆子瘦小的身影在她面前闪过。
  程素素一见这老婆子,便倒吸一口凉气。
  她一把拉过老婆子的布衣,侧身隐到树林内。
  “你怎么会来这儿!”程素素质问。
  “程小姐,前些年我家老头子上山砍柴时摔伤了,这下半身废了,一直到现在连门都出不了,家里只靠着我帮人家做的几个竹篮子赚钱,您给的钱剩得不多了……小云四岁,已经会帮忙做好多事了,还会叫姥爷和姥姥了,只是现在……”
  老婆子身上的布衣并不厚,为了御寒层层叠叠穿了好几件,看上去有些破烂。
  “程家小姐,我打听了好久才知道是你……这回是真的没法子了,只好借了盘缠从广州上长安来找你……小云她真是长身子的时候,我……”老婆子搓着冻红的手,话语犹豫。
  程素素咂了一下嘴,俯视着这个比自己矮上一头的老人。
  “就是过来要银子的,我早说过,这孩子你喜欢就养着,不喜欢就丢掉,我现在哪有银子给你,或者你把那孩子卖了,可说不定能过上几年。”
  老妇睁大了眼,一眼的难以置信,说话都有些哆嗦了。
  “程家小姐……这可是你的亲生孩子,当初我可是看着她从你肚子里……”
  “亲生又怎样,我看那个丑东西出来的时候可是厌恶透了,算了算了,看在你走了那么多远路的份上。”程素素将小囊一解,摸出两碎银往老妇手上一塞,“够了吧,以后别再来找我,还有,这件事要是你说出去,你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老妇接了银子,犹豫了一阵,却还是恳求道。
  “小云还会叫爹娘了,只是每次问我该找谁叫娘时,我总是说不出口……每次我都说你娘会回来看你,她才睡得着叫……小姐你有空就过来看看吧,就看一眼也好,小云她很想见你……”
  “你直接说她娘已经死了便行了!”程素素已不耐烦,她拨开老妇,不管老妇在后头还絮叨什么,便径直往程府去了。
  说也倒霉,跟着爹回广州之后,便有几个潇洒的权贵公子来追求她,她便在其中挑了一个前程最好的公子,为了拴住他,便在一个夜晚与他做了**之事,谁知他们的恋情还没来得及公开,这公子便在狩猎中出了意外去世了,更为悲哀的事,不久后她便发现肚中已经怀了那人的孩子。
  她曾想过许多方法来弄掉这个累赘的肉块,可既不得去找医官,又担心江湖术士将自己的身子搞坏,只好带了几个女侍说是去山庄避暑,也怪她那时还要在山中游玩,不小心和侍女走散,又万千不该孩子正要出生,这才让路过的老婆子帮了忙。
  当然,她顺手将那孩子给了那对老夫妇抚养,本以为这件事已经断了个干净,谁想这老婆子居然打听到了她是什么人,还不远千里赶来长安向她索要钱物。
  至于张源逍,当年分手时她的确有些不舍,但广州的新世界却让她很快将他抛到了脑后,有了那公子的教训后,她便不再只锁定一个目标,这众星捧月的日子过得着实不错,只是一转眼便过了嫁人的年岁,回了长安再见张源逍,却发现他已经不是当年的男孩了。
  早知道就该断得更干净些。程素素往后瞧了瞧,那老妇已经不见了踪影。
  斗
  张家五夫人花夜平日里并不怎么喜欢去群芳会。
  因为她所在的是乙级贵妇团,平日里那些达官贵人的妾室聚在一起时倒是有说有笑,只是若其中入了一个甲级贵妇团的人,那些妾室们便顿时红了眼,先是众星捧月的奉承,等到甲级的夫人们离去后,又嚼着舌根互议唾骂。
  “不过是个妻,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是乙级夫人们最常说的话。
  每次花夜总是边磕着瓜子在旁冷眼,一来二去的也觉得着实没意思,便宁可一个人上街看戏去。
  直到在三月一次的群芳会大会上,她瞧见了一位新来的入甲级贵妇团的女子。
  “听说你与门下侍郎大人的好事近了?”一名乙级夫人凑在这个新来的夫人身边。
  从那女子进门的第一夜花夜便瞧见了她,而那门下侍郎四个字,便证明她并没有看错,这个高挑的女子便是那天她与少主人相遇时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下月初五是个好日子,大约就在那时吧。”那高挑女子抿唇笑,她的眉很平,显得笑起来端庄无比,“成婚那天可一定要来呀,轻飏他……”
  花夜周身颤了一下,根本无法收回自己的目光,而那女子笑了几声,顺了下耳饰时抬眼便与花夜对视上了。
  那女人有礼地点了下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显然她还记得那天河边的邂逅。
  花夜靠在一旁的桌案上的,用小牙棍一下下将盘中的水果块往嘴里送。
  那女人居然要和少主人成婚。
  “……那以后可要叫您李夫人了……”那头又飘过一个声音,接而便是相应起的欢笑声。
  花夜看着那女人笑眯的双眼,不禁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打量而去。
  成婚,那个成婚的夜晚,在李轻飏怀中的就是这个女人,不,今后的日日夜夜,她都能见到他的笑容,还能自豪地对别人说我便是李轻飏的夫人。
  花夜指尖一扣,牙棍便在她手中折成了两半。
  这天和风煦日,群芳会的在屋内的聚会完毕,大群身着华服的夫人们便成群着走向穿廊,群芳会的穿廊后头便是各个供娱乐的屋子,弹琴对诗,博彩投壶,不一而足。
  而这甲乙丙三级的贵妇往往也就在这穿廊的尽头分道,那儿是大片花圃,花圃中央的木桥是供甲等夫人们行走,右边的木桥供乙等夫人通过,左边的木桥便是供的丙等夫人们,每座木桥通往的房间设施也是严格按照甲乙丙分了等级。
  所以每当到了这穿廊时,那些夫人们的目光便会比之前要复杂许多。
  花夜也是如此,但她的眼中只有那位着了深蓝色直襟长裙的高挑女子。
  众夫人开始互相告别,接而人群便涌动起来,花夜看到那高挑女子已经准备往中间的木桥而去。
  花夜扶了下廊杆,便直着往右方走,她走得很急,那么个一不小心,便听到了身旁哎呦一声叫唤。
  那蓝裙子的高挑女子已经被撞倒在地。
  “啊这位夫人,可实在是对不住。”花夜停了脚步,立刻起身扶了她。
  这女人唇很薄,一见便是薄命的相,这细看,鼻翼旁还有一颗小痘子,用粉都盖不得。花夜冷眼看着,便半推半挪着将那女子扶了起来。
  那女子便说着没事,便转眸瞥了一眼花夜。
  “呵,又是你啊,我们可真是有缘分呢。”那女子笑了。
  花夜也立刻挤出笑容:“也是呢,我刚才大概是急着去那儿了,不小心就撞着您了。”
  “没什么大碍,我叫徐娉婷,请问你是……”
  徐娉婷的杏眼望着花夜,这双眼让花夜觉得实在不快。
  她向徐娉婷说了自己的身份,果真这女人听后咯咯笑了,不过一会儿便说:“那张夫人,刚刚你也听到了,下月初五我与轻飏的好日子,你可一定要来呀。”
  身后又是旁人的一声唤,徐娉婷往后瞧了瞧,又应了几声,随即又说了几句,请一定要来呀,接着便被几名夫人带着往中间的木桥去了。
  徐娉婷上木桥时身姿婀娜,脚踩得木桥起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花夜一直望着她走过了那桥,便扭身往过来的穿廊而去。
  刚才那木桥要是突然塌掉可就好看了,花夜心中暗咒道。
  在花夜离开群芳会大门不久,程素素也走了出来。
  她叫了辆马车,便径直往程府而去,掀开车后座的帘子,便能隐约看到群芳会大门顶端的花梁被树叶挡了,随着马车的离去,便逐渐望不见了。
  蒜夜香还在群芳会,现在这群芳会的夫人们都与她好得打紧,她日日夜夜都有忙不完的应酬。
  不过让她忙去吧,那臭丫头认为抢得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便会打压到她程素素,那便是大错特错了,现在她便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马车在一家酒肆前停了下来,程素素直接进了外堂,也懒得理笑脸迎上的掌柜,左右环顾了一圈,本坐在一张桌前的一名小眼睛男子便立刻走了上来。
  “小四,人找来了吗?”她劈头便问。
  “是,是,大小姐,按照您的吩咐,大早就找来了,可在房里候着呢。”名叫小四的男仆双眼细小,说话也似女孩子。
  “可有好好伺候着,那些银两,你可不是吞了吧。”程素素便跟着小四往楼上走。
  “哪敢啊,大小姐的吩咐,小人可是一点都没耽误着。”小四满口应着,这时两人已经到了一扇包间门前,这是家极好的酒肆,虽然样式古朴,但细看便能瞧出那些木纹的雕刻全都精细无比。
  小四先推开了门,接着侧身引了程素素进去。
  里头传来一阵古筝的声响,在这间铺满毛毯的房间最上头,一名艳丽的女子正弹拨着手中的筝弦,在她周围还坐着三名怀抱琵琶的女子,乐声相应而起,好不动人。
  而躺在那堆毛毯与褥子中央的,便是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眉清目秀,身旁那四五个身材丰润的女子正给他灌着酒。
  “该说的你都说了?”程素素一横小四。
  小四忙点头,拍了两下手,这乐声便停了下来,屋内的姑娘有些惧色的看了看程素素,又在小四的眼色下暂时退了出去。
  “你便是张家公子的书童?”程素素扬起了笑容,毫不大意地坐到了那年轻男子的对面。
  这年轻男子抬了头,正撞见程素素的眼眸,脸便刷地红了。
  “呵,真是害羞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程素素问。
  “我……我叫小寒。”那男子喏喏道。
  “你肯来这儿,也就是已经答应了小四对你说的条件?”程素素见那男子羞得连看都不看她,便放下了本想顺便诱惑一把的念头。
  小寒抬了头,咬了咬红唇,似乎决定了什么似地点了点。
  “虽然你才跟张家四公子不久,但这几日他的去向,行踪,你该知道得清楚吧?”
  “恩。”
  “说来我听听。”
  “公子……公子他白天要去学堂,一直到申时左右才能回府。”
  “那他的用膳的时间呢?”
  “早膳是在府中食的,中膳是在学堂……晚膳也在家中,有时候会跟其它公子一起……”
  “那张四夫人呢?”
  “夫人她最近似乎比较忙,很多时候公子归家了她并不在……”
  “可以了。”这小寒敲一棍子出一个屁,让程素素觉得有些不耐烦,不过这种老实人也是最好利用的,只要给足了银子,就会乖乖地把什么都跟她说。
  “明儿公子不用上学堂,不过听说夫人明儿也是去游园,公子可能又是一个人了……”小寒轻轻弱弱地又说了一句。
  “是吗。”程素素扬了下唇,倒了杯酒,递给了小寒。
  “那这第一件事,你回去后便跟你家公子说,我有重要事情相告,明日未时,请务必来湘音阁一聚。”
  一血前耻
  程素素进到湘音阁中预定好的位置时,离戏剧开场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侯在一堆帷幔之外的侍女对程素素行了礼,便为她撩起了竹帘的一角。
  这儿是处于二楼的高等包间,三面都放下竹帘,只剩一面垂着幔帐面向戏台,这儿从来只供给有权财的人们,湘音阁是长安城最好的戏院,要包上二楼的雅座并不容易。
  程素素今日依旧是一身白衣,但脸上早已描眉施粉,衣衫被青莲花熏过,举手投足都散着一股淡雅的香味。
  她打扮妥当,却在府中熬了许久才等到与张源逍约定的日子,她并不想来得比男子要早,让男子等待,这样她出现时那些男子便早已心急难耐,之后可就好办多了。所以当侍女撩开竹帘后,程素素发现这里头只空有一桌华丽的酒菜时,不禁有些失落。
  “这儿的客人还没有到?”程素素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