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丢丢      更新:2021-02-17 19:32      字数:5123
  “瞧你刚才对着这小袋发愁的模样……”灼华掂了掂小囊,又吹了一下口哨,“果然没多少呢。”
  “还给我!”见着小囊被取走,蒜夜香着了急,无奈灼华将钱囊举高在头顶,她伸手跳跃了,却一再扑空。
  周围刚被蒜夜香叫声引得侧目的人一见这对男女如猫鼠般打玩,便无趣地转开了眸子。
  桌上摆满了好菜,一盘桂花鸡羹旁摆着个油腻腻的纸包。
  “夜香,好不容易一起用膳,你一直盯着这袋子瞧,大哥可是会很伤心呢。”灼华说着,舀了小碗汤,推到蒜夜香面前,他今天着的依旧是一身玄衣,只是穿得整齐了些,发也束着,一块乌玉在冠中央不时闪着光芒。
  其实灼华束了发,看上去便与张源逍多了分相似,可蒜夜香并没细看,只是耐不住将饼往这头挪了挪,再沉着脸盯着灼华手中的钱囊。
  “吃了这饭,你就会还我?”她再确认一遍。
  灼华笑眯眯地点了头,将狼皮小袋在手中抛了抛。
  “不过要全部吃光哦。”他补充,“要是浪费了,我只能把这袋子押给掌柜了。”
  蒜夜香不再说话,拎起一条羊腿便啃,说来也是倒霉,这么个大好日子居然会碰见这个瘟神,那狼皮小袋中除了可怜的银两,还有从绒蒜组带来的东西,她无论如何要取回。
  丢掉羊骨,她将一盘白玉菜移到面前,三两下扒了个干净。买给源逍的饼在一点点丧了温度,必须快点。
  “真是不错。”灼华一手拄着,边笑着看蒜夜香风卷残云。
  “现在和源逍的小日子过得还开心吧,前些日子你们府上的一位夫人来坊间买媚药,恰巧被我撞见,还是大哥帮忙将那药换了呦。”
  蒜夜香一愣,静汀屋那天的事一直让她很疑惑,听灼华这么一说,立马拨云见日了。
  “你怎么会知道兰棋要媚药做什么?”她问。
  “张府的事,我什么都知道。”灼华神秘一笑,将一盘油爆掌中肉递了过去,“快吃。”
  蒜夜香的肚子已经撑圆了,嘴巴腻得难受,她先将桂花羹舀了两大口,才打着嗝拿起了串在掌中肉上的竹签。
  “让我吃这些,有什么好处……”蒜夜香有些难以下咽了。
  灼华的手肘离开了桌面,换而一手撑地,一直蹲在脚下的黑猫便适时地蹿了上来。
  “起初是因为你很好玩。”他笑道,“后来……”
  对面女子一嘴油光又倔强不懈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她,这大概才是后来他三不五时还要找她麻烦的原因吧。
  阳光过了格子窗在灼华身上蕴了层暖光,他边抚着猫身,半扬着唇。
  一定是阳光与束发的错觉,才让蒜夜香觉得竟在灼华眼中捉到了一丝温暖。
  “后来……还是因为你好玩。”他将下半句补充完。
  蒜夜香一愣,竟不由地笑了出声。
  若灼华不惹那么多是非,他又是张源逍的大哥,或许他们是可以好好相处下去的。
  “那谢谢你帮我换了药。”蒜夜香吃了半盆掌中肉,艰难道,“那能不能把东西还给我?”
  “不行,快吃。”灼华立刻笑眯眯道。
  罢了,刚刚一瞬间认为他是好人的自己才是头脑坏了。
  只不过,现在的灼华看上去心情真的不错,说不定……
  “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张家?”她开口,这个问题也是源逍苦苦找寻了多年的。
  灼华的笑意立刻不见了,如同瞬间散去的浮雾,现出里头的冰霜来。
  他还未说话,突然右方传来一个喝声。
  “你怎么会和他在这里!”
  张尚书站在酒肆的楼梯扶栏处,脸色铁青,锐利的目光穿过人群笔直地落到他们身上,一个白衣现了现,原本陪伴在张尚书身边的他也被声音引着往这边投来了目光。
  是张源逍。
  酸
  对于张尚书那一吼,蒜夜香并没有分清他说的那个“你”指的究竟是她还是灼华,她只看到张源逍往这边望了过来,接着蹙了下眉。
  是的,被张源逍与张亮看见时,蒜夜香脸上还挂着笑容。
  灼华一瞥眼,刚刚垮下的唇立马扬了起来,他夹了块红烧肉,一探身,便放到蒜夜香碗中。
  “大哥,好久不见。”张源逍先了父亲一步,笑着往酒桌上过来。
  “是啊,我与夜香正在用膳,源逍你可要加入?”灼华的身子往桌上侧了侧,端了一旁的酒杯,往张源逍前方举了举。
  “自然可以。”张源逍笑着,白衣一挥,正要在一侧坐下,张亮已经上前握了他的手。
  “源逍,我们走。”张亮的两排牙齿几乎被黏合到了一处,脸色铁青。他厉目一瞥,转向蒜夜香,“还不快走!在这儿丢人现眼!”
  蒜夜香本是有些抱歉的,可丢人现眼这几个字,却让她十分不舒服。
  她往窗子里头挪了挪,酒桌临着二楼的格子窗,窗离地约五尺,阳光毫不吝啬地全都从窗外撒了进来,将蒜夜香与灼华同样蒙上一层暖光。
  “夜香。”张源逍慢慢转过脸,脸上还挂着笑。
  蒜夜香看出张尚书的怒气了,也便垂了眸子,正要起身,突然涨满的胃部一阵收缩,吃得太多,刚刚的东西几乎要冲嘴而出,她忙将脑袋挂出了窗口。
  “呵,夜香妹妹一高兴,也便吃多了。”灼华笑道,懒懒起身,便去抚她的背。
  蒜夜香想去挣脱,可身子一动,便会忍不住吐意,灼华的手一下下轻拍着,知道蒜夜香觉得舒服了些,这才转回了身。
  张源逍只是站在一侧看着,什么都没说。
  蒜夜香拿了饼,正要离开,幸好想到了什么。
  “灼华,把我的……”
  话未落,灼华已经笑吟吟地将狼皮小囊塞到了蒜夜香手中。
  “夜香妹妹好走,源逍好走。”灼华半个身子撑在窗口,微扯开的衣衫连带着麦色的脖颈形出了一道修长美妙的形状。
  他笑着将目光从左到右扫过,凝了下张亮,又如清风般过了眸子。
  “大哥,那告辞。”张源逍笑着拱了手,一把抓过蒜夜香的手。
  张源逍的手比往常多了分力道,捏得蒜夜香有些疼。
  “源逍,我说过几遍,不许叫什么大哥!”张亮没看灼华,又狠瞪了蒜夜香一眼。
  灼华依旧半依着窗,轻动着手腕看着三人走远,直到那些身影在他面前完全不见,才重新坐回褥子上,夹了块豆腐,慢悠悠咬了起来。
  回了房,蒜夜香把好不容易取回的狼皮小囊放回床头的箱子里。
  一偏头,她发现张源逍已经坐到了桌案旁,案上放了本书。
  一回屋便看书,要入学了,连源逍也变得勤快起来了,蒜夜香把油包从怀中取出,这炸饼已经冷了,软塌塌地垂在她手边,不过还带着丝萝卜馅的香味。
  “我买了街头那个老伯的饼哦。”蒜夜香说着,将油包小心翼翼地摊开,饼皮的金黄就这么露了出来。
  “或者让他们去热热……”她把饼放到桌案的左角,张源逍动作一向很大,只一摆袖,可能就会沾到饼的油渍了。
  “不用了。”张源逍道,身子半分都没有动。
  “你现在要看书吗,那我去院子找阿黑玩。”蒜夜香拉了拉张源逍的袖子。
  张源逍回身,幸好,唇边还挂着丝微笑。
  看起来似乎没有生气,蒜夜香冲他一笑,便三两步出了屋子。
  听到和门的声音,张源逍僵硬的背突然松了下来,他双手一拄背后,那书页没了手指的按压,立刻被风吹得哗啦啦直响。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看得进书呢,张源逍叹了口气,心头还是闷闷的。
  风带过了桌角的饼味,张源逍拿了一个,果然已经冷透了。
  他咬了一口,总觉得这饼子满是酸味。
  那卖饼的老伯也开始偷懒了,酸了的肉和萝卜还放在里头。
  =
  “看看,真好,已经有点形状了。”二夫人的手小心地放在安蓉的腹上,轻点了几下。
  安蓉笑着,任凭二夫人摆弄她的肚子,仅半个月不到,这肚子已经稍微能看出大起的痕迹了,不过更为明显的是安蓉多出的下巴,被张府上下没日没夜地灌补品,现在她一笑,下巴上就会折出一条软肉来。
  “瞧这尖尖的,小小的,一定是个男孩。”二夫人笑呵呵。
  “是呢,坊内都是这么传的。”兰琴附和。
  兰棋望着安蓉,心情却与往常不同,那包了红花与麝香的药包还压在她的一箱衣服内,虽然张源泰发了话,可她是真的不敢下手。
  如果被人发现,会有怎样的后果她实在无法想象。
  “你不会是在想要弄掉安蓉孩子的事吧。”突然一个声音在旁耳语,兰棋一惊,便对上了兰琴的眼。
  兰琴笑笑,没再说话。
  “二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有家仆来报。
  二夫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安蓉的肚子,又将桌旁的小碗送到了安蓉手上。
  “你有孕,可是真不方便去,这么个日子,让些脏东西入体就不好了。”二夫人和善道,“好好在塌上躺着,今儿最好连门都不要出,知道吗?”
  安蓉笑吟吟点头。
  今天是七月十五,按道教的说法为中元节,佛教称为盂兰节,是阎王赦罪之日,人人要祭拜祖先,焚烧纸钱,天子还命定各地寺庙的和尚道士开设孤坟道场,用以祭祀阵亡的军士,在南方,亦称为鬼节。
  张家上下已做好了准备,侍女们提着一篮篮的香烛纸钱,载满了几辆马车。
  “要是源冠能陪着我就好了。”安蓉自言了一句。
  “这日子,源冠可是最忙了,可处处要他打理呢。”二夫人已经到了门口,耳旁风声了这句话,立马笑道,“他的礼部可是被看重得很,听说天子也是相当赏识,这可是好事。”
  安蓉乖乖点头,碗内的粥已经空了。
  “在家中好好休息。”二夫人最后嘱咐了句。
  兰琴与兰棋对看了一眼,跟着二夫人往院外走。
  张家的马车早已在大门处侯着,待众老爷少爷夫人们都上了车,便轱辘着轮子往街上驶去。
  半路杀出个口口口
  今晚长安城没有宵禁,街上满是摇曳的红灯笼与穿梭的人群,红湖印着彩灯,一叶叶小窄船载着人在河湖中划过,显得好不热闹。
  “真漂亮。”蒜夜香感叹,“简直就像是大了好几倍的艳香坊。”
  张源逍走在她右边,没有答话,只是目望前方地走着。
  下午去了祖庙祭祀,烧了一堆的纸钱,蒜夜香万万没想到晚上还能在长安城走动。
  “一会儿是不是还有什么好玩的活动?”蒜夜香快走了几步,仰脸问张源逍,张源逍走得有些快,她好几次差点拉到后头。
  “恩。”张源逍答,似乎没什么热情。
  这些天张源逍似乎都是一副怏怏的模样,虽然还笑着对她说话,但话却少了许多,也许是读书累了,蒜夜香这么想。
  张家一行人到了一个缓坡,一条不宽不细的河流边横在坡前,往下淌去,下方便是繁闹的街市,站在坡上,下头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侍女们打开木盒,从里头端出一个个莲花状的东西。
  “这就是要放花灯了。”三夫人在一旁,笑着对她耳语,“把心愿写在黄纸上,再塞到花灯里头,顺水放下,便会实现呢。”
  “真的?”蒜夜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在下方就有见到许多人坐着船将闪亮亮的东西一个个往水里丢,“我们为什么不在之前那个地方放?那儿人多,又热闹……”
  “谁要和那些小老百姓一起放。”二夫人白了蒜夜香一眼,整了整深蓝色的绣金衣领,“这儿可是这条河第二上游的地段,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来的。”
  这么说来,蒜夜香才发现,这儿虽然人少了许多,但俨然全衣着不菲,那些华衣男女后头都跟着一群的侍女,就如他们一样。
  “最后还不是一样要飘到下面去。”蒜夜香嘀咕了一声,不过二夫人没听见,她已经往后方的亭子走了过去,那儿家仆们已经准备好了笔墨,黄纸也裁成了一个个小块。
  张家的人坐在亭边的石凳上,一圈侍女提着灯笼围在外圈,给主人们照亮。
  这算是来长安后的第一次祈愿,蒜夜香胸中涌着股久违的荡漾感,这样与张家的人做着同一件事,才是真的像一家人了。
  要许怎样的心愿,她要好好想想。
  大家似乎都有着明确的心愿,蒜夜香看着众人都笔触利落,张尚书一脸肃穆着挥着笔杆,大夫人端正地坐着,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