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丢丢      更新:2021-02-17 19:32      字数:4873
  “我,居住文件已经办好了。”她说着,狼皮小囊却在那关键时刻卡住了什么,她指尖捞到了纸张,却取不出来。
  “办成了就好。”大夫人语气平稳,“进来一起用餐吧。”
  说罢,她一个转身便往那偏厅去了。
  张源逍也对蒜夜香点了点头,他被一群人拥着,还想说些什么时,身体已经被挤进了偏厅。
  “咦,这位姑娘你是?”张源冠的妻子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我是……”蒜夜香抬眼,却看到张源泰的两个双胞胎妻妾也正看着自己。
  “我是张源逍的朋友。”蒜夜香道。
  没有提到成亲之事,倒让她有些轻松了,在张源逍恢复记忆前,她再怎么焦急也是没有意义的。这么想着,进张府的第一次聚餐也就变得愉快了许多,这顿聚餐张源逍是毫无疑问的主角,张家似乎也是很习惯张源逍带女客回来,再加上蒜夜香并不多话,除了坐在她身边的张源冠的妻子与她小聊几句外,这顿饭就这么平稳着过去了。
  蒜夜香回到房间时,那件衣裳还挂在木架上,她上前捏了捏,却发现这衣衫上的湿气已经被盛夏的炎热给烘干了。
  张源逍也只介绍她是他的朋友,看来在他恢复记忆前,还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为好。她把衣服取下抱在怀中,一屁股坐到睡榻上。
  突然一股强烈的刺痛猛的弥漫了她全身,她惊得一下子弹了起来,在身下一揽,竟是满手的血。
  再一看,一堆闪着银光的尖锐东西正触目惊心地从草榻的缝隙中钻出,她猛地撕了那草塌,顿时吸了口凉气。
  整片榻子的背面都被密密麻麻的铁钉给插满了。
  三个火枪手
  蒜夜香有一个习惯,无论是在狩猎过后族人一起分食还是独自一人发呆,她都喜欢双腿一开,用大腿根部使力,再身体往后倒,一下子盘腿下坐在柔软的土地里。
  这个习惯在来了长安城后就必须彻底改正了,这儿的女人坐时从来都是双腿并拢,优雅地在褥子上跪下,再轻轻地将臀部移到脚后跟处。她曾经羡慕那些男子的坐法,但这种羡慕已经过去了。
  从她被那几排的铁钉扎得血流如注后。
  她关了房门,将那些铁钉小心地揽到一个小盒子里,再把白布放在口中,龇牙将皮肉中的几枚钉子拽了,闷着哀嚎了几声,又小心翼翼地把伤处清洗了遍,撒上了带来的粉末,重新趴回榻上,脑子才开始思考起来。
  她不禁想到了几天前那房梁上掉木头的事,如果说那是意外,那这次就必定是人为了。
  蒜夜香托着下巴望着方格窗外,从外头传来扫帚摩擦着地面的沙沙声,还有几名女侍的交谈声,一切看上去都没有任何异样。
  可究竟是谁要她的命呢?在长安她人生不熟,怎么可能会有仇家?
  蒜夜香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要将这件事情先张扬出去为好,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小心地把裙子盖回去。
  那一晚,她便趴着睡了。
  在天快亮时,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全身像是瞬间被火炙一般,疼得她立刻跳了起来。
  这伤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些,蒜夜香下地走了几步,看了看铜镜中自己歪歪扭扭的走姿,有些懊恼。
  她还是不想让张家的人知道这事。
  看来只能去找别人来治疗了,蒜夜香思忖了一下,在绒蒜族最受崇敬的除了族长与勇士便是医者了,那长安这个大地方应该也少不了医病救助的人吧。
  她对着镜子又练习了几遍,自认为他人看不出什么来后,才走出了房门。
  蒜夜香从未像今天这样厌恶张府那么大的宅邸和那无止境的穿廊,每走一步,她似乎都能感觉到从伤处传来的颤巍巍的抖动,侍女一过,她立刻扶了柱廊,大口喘了三四口气后,再继续往门外走去。
  这段漫长的道路终于到了尽头,当蒜夜香迈出张府大门的那一瞬间,感动的泪便从她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去,去能治伤的地方。”她拦下了一顶红彤彤的轿子,似乎进了那儿,这些好心的抬轿人就会帮忙将你送到想要去的地方。
  “好嘞。”两名轿夫答,让蒜夜香上了轿。
  蒜夜香伏在车座上,这轿子似乎开始移动了,但却颠得厉害,当她的脚后跟每每部小心与伤处碰撞到,蒜夜香便会冷汗着龇一下牙。
  好不容易,这轿子总算是停下了。
  “姑娘,医馆到了。”一个轿夫掀开了轿帘。
  “谢,谢谢。”蒜夜香揉了揉大腿,从轿中走出,前方有一间挂了大牌的房子,许多人在里头进进出出,手里还提着一拎拎的东西。
  这儿就是能医人的地方吧,蒜夜香正要进去,却听后方起了两个声音。
  “姑娘,你还没给钱。”一个轿夫道。
  “三文钱。”另一个道。
  蒜夜香回头,巴着眼看着他们,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在狼皮小囊中翻出了三个贝壳。
  她给他们,他们却一点想接的意思都没有。
  “姑娘,三文钱。”一个轿夫脸上已经失去了笑容,擦了把汗。
  蒜夜香恍然大悟,在绒蒜族的货币在长安是不能用的,可她该怎么……
  她正想着该怎么跟那两个轿夫解释时,只见眼前一片金色一闪,接着便起了一个悦耳的声音。
  “这位可爱的女士,上街却没有带钱,真是不幸啊。”
  蒜夜香回头,发现眼前的竟是那天在四方馆遇见的金发男人,他碧眼闪耀,潇洒地往轿夫手上塞了什么,轿夫谢过,便抬着轿子离去了。
  他一笑,金发顿时被风吹得扬起。
  “才刚办完手续,你就乱……”后方还有一个声音,蒜夜香才发现,居然是那天裹大头巾带蛇的男人,再细看,那个高帽子手拿黑扇的人也站着。
  “居然是你。”大头巾和高帽子同时道。
  也算是遇上了半熟络的人,蒜夜香向他们道了谢,自我介绍了番。
  “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她说。
  “坂田铜时,日本国人。”那高帽子男人一挥扇,帽下的长发随即在大衫上一转,“吾辈的父亲乃阴阳师,吾辈也迟早会成为阴阳师。”
  大头巾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伸手在袖管里掏了几下,待掏出一条蛇后,这才安心一笑。
  “嘿嘿,我打天竺来,叫哈罗格,小宝贝,来向这个姐姐打个招呼……”
  蒜夜香后退了一步,那条蛇已经昂首望向了自己。
  “哦,惧怕蛇的淑女,可真是让人心生怜爱啊。”背后现出金发男人的声音,他将蛇往哈罗格那儿推了一把,接着魅惑地将手指在唇间一点。
  “我是来自圣得歌尔国的四亲王好朋友之子,美貌与魅力并存的西撒?克?阿姆斯特朗绅士,上帝将与我们同在。”
  蒜夜香的手被一下子捉了过去,金发男人已经将唇点到了她的手背上。
  蒜夜香猛地将手收了回来,暗自在背后擦了擦,却不小心又碰到了伤处,惊得喊了一声。
  “夜香女士你受伤了?”西撒道。
  蒜夜香点头,将事情原由说了一遍。
  “真是可怕的人,怎么会干出这种如恶魔般的事,哦。”西撒叹。
  “做出此事本源自其内心之虫蠢蠢欲动,被虫吞噬了良知,要使今后安枕无忧,必定先将此虫除去!”坂田铜时道。
  “造孽啊……”哈罗格说着,顺手捋了把他的蛇。
  蒜夜香挠了挠头。
  “你们进过这地方吗?里边是为人疗伤的地方吗?”
  三人摇头,不过接着互相对视了一眼。
  “一定是上帝在暗中指使,才让我们这些人聚到了一起,入学手续可已经办完了,今天夜香女士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了。”西撒说着,扬唇一笑。
  蒜夜香趴在板车上,看着长安街上的人用古怪的眼光看着他们。
  听说蒜夜香坐轿子痛苦,西撒不知从哪儿雇了辆木板车,他们让她在车上趴着,哈罗格拉着车把,坂田铜时和西撒一左一右守着,咕噜噜着车轮在长安城内穿行。
  “我们要去哪儿?”蒜夜香拉着板车两旁的车栏,听着西撒蹩脚的吆喝声。
  “让开,请让开,谢谢,有病人,有病人,好心人,上帝会保佑你们,请让开哦。”
  这样三个穿着长相古怪的男人和一辆破旧的躺了女子的板车,再加上盘绕在哈罗格脑袋上的一团团兴奋的蛇群,在这明晃晃的长安街上,可是显眼极了。
  “我也觉得铜时说得有道理,你有伤,可容易进去些脏东西,要是不先把这些妖魔鬼怪给赶出来,单是治疗……呦呦,小宝贝,不是说你,不要急……”哈罗格哄着蛇道。
  坂田铜时昂首在车右头。
  “一切就交给我吧。”他道。
  板车按照坂田铜时的要求,不住在各坊间穿来梭去。
  “要有草垛,那些杂物出来时才逃不开,阳光不可太烈,屋向靠南,附近要有五个活体生物,但不可近闲杂人气,要有声响,但不可太尖锐……”
  他们四人在长安城穿梭了好久,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蒜夜香听到了几个活体生物的哼哼声。
  五头猪正悠闲地踏着小蹄子在满是稻草的圈中散着步,见了他们,鼻子拱了拱。
  “没办法,比较起来这已经是最好的场所了。”西撒道,看了看坂田铜时,凝重地点点头。
  蒜夜香觉得自己的伤处已经疼得快要裂开了,经过那么一跑动,似乎上头的肉都被摇松了急着要掉下来般。可是这么做真的能把伤治好吗?
  坂田铜时啪地将扇子一合,往腰间一插,接着便挥出一道符,他用食指往天一指,再猛地将符一点。
  “退散!”他大喝一声,将那符往空中一抛。
  黄符在空中一闪,突然飞过一个白色的影子,蒜夜香便看到张源逍翩然落地了。
  张源逍叹了口气,一手探到蒜夜香的肩下,将她横抱起来。
  “有了伤就该去看医师。”他道,抱着她转身走出了小巷。
  示威
  哼着族中的小调,蒜夜香趴在睡塌上,笑眯眯捏着胳膊下的草枕,她弓着小腿,边悠闲地将草枕下的一丝草芯抽出,在指尖绕着,脑中还回想着张源逍抱着她进医馆的场景。
  那天的阳光似乎全都聚集在张源逍的头顶了呢,她脑袋枕着他的胸膛,从下往上看去,张源逍下颚到脖间的轮廓便显得分明无比,他的唇抿着,在进了医馆后用那悦耳的声音说了些什么,接着进了房间,将她放在一张塌上,就如他在板车上将她抱起时那样轻柔。
  当然之后来了一个满脸横肉脸色阴沉的妇人,张源逍离开后,她便一把拽下了她的裤子。
  之后的治疗是疼痛又难熬的,不过现在趴在张府客房中那张床榻上的蒜夜香并没有再去回想那个,她脑中一遍遍循环的记忆便是从张源逍从板车上抱起了她,进了医馆,再放下她,如此反复。
  她的小腿摇晃都更加厉害,以致大腿处突然抽搐了一下,引得伤口一阵惊悚的疼痛,让蒜夜香的回忆突然中断了。
  正是这时,她听到门外传了些隐约的言语声,接着是女侍的声音。
  “蒜姑娘,三少夫人来看您了。”
  话音刚落,便见屏风后头闪过一张脸,前方的纱帐一飘,一个女子便款款走了过来。
  “蒜姑娘,听说你受了伤。”那女子说着,便在她榻前的褥子上坐下,右手的大木盒也随即放到了地上。
  是三少爷张源冠的妻子安蓉,那天聚餐时她便坐在自己身边。
  那天治好伤后,她也是由张源逍抱回了张府,不过她并没有提到铁钉的事,只是说自己不小心在街头跌了一跤,摔倒一堆废旧家具中了。
  不过那天张府上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张源逍将她抱回了房,她受伤的事想必也已经传开了。
  安蓉打开了木盒,蒜夜香探目,见盒子的第一层放满了黄澄澄的梨子。
  “哎,你躺着,躺着就好。”安蓉说着,麻利地把第一层盒子取下,露出了第二层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