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想聊      更新:2023-04-19 22:59      字数:4892
  穿着新服饰的地,满头金发,大胆佻达地站在那里,看起来更像带鬃的猛狮,而尽失先前那种髦发飘拂的女性妩媚。她的崭新魅力令我极起反感,恨不得摧毁她的新面貌  好然而,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当我再张开眼睛,脑海里盘旋着刚  我们一起所见与所为的记忆,我几乎无法忍受那个死去的男孩,离我们这?近的事实。
  她用红色蝴蝶结绑着一头长发,发尾垂在背後,把刚  穿的粉红衣服遮掩在男孩身上,也卸下他的剑,抽出锋刃随即又入鞘,然後又取下他奶油色的及膝外套。
  『我们走吧,亲爱的。』说着并亲吻我。
  我动弹不得,只希望赶快回到塔楼!好好靠近着她。她看我一眼,揉揉我的手推我快走,身子已如箭般跑向前去。
  她需要感觉肢体的随心所欲与自由自在,我情不自禁气喘吁吁迫在她的背後,努力要追上她。
  过去,没有任何凡人让我气喘,她的身子轻灵有如在飞一般,看着她飞越一排排的摊位,一堆堆的垃圾,几乎使我失去平衡。我又停下脚步。
  她退回来吻我:『我没理由再穿着像个窈窕淑女了,对吧?』她问道,好像在跟孩子谈话似的。
  〃当然不需要。〃我说。她不能洞识我的思想恐伯还真值得庆幸呢!我紧着她的腿,奶油色的袜子,强调了她腿部完美的线条;我紧盯着她的腰身,外衣的收紧之处强调出她腰的纤细她的睑灿烂如彩霞满天。
  突然想起,身为绅士,万万不可以这样穷瞪着女人的腿,更别诂丝质束腰下的小腹和大腿了。
  然而,她已不是真正的女人了,不是吗?正如我已不是真正的男人!那瞬间!这个恐怖的意念,令我悲痛欲绝。
  『来吧,我想再到屋顶上去,』她说,『我想去杜登波大道,我要去看看那个剧场,那个你购买又关闭的剧场,你肯带我去瞧瞧吗?』她问话时,眼睛定定打量我。
  『好呀,为什麽不去?』我说。
  当我们终於回到圣路易岛,站在月色朦胧的河堤,漫漫长夜只馀下两个钟头了。从铺石小路走下去!我看到自己的马,还拴在原来的地方。在先前的错乱之下,也许没人注意到她并没随着我离开。
  我们小心翼翼,窥视着尼克和罗杰是不是还在。然而屋子只见一片黝暗与岑寂。
  『不过,他们仍在附近。』她低语着,『我想在稍远那里』
  『在尼克住的房子,』我说,『从那里,也许有  人看住马,以防万一我们会回来。』
  『那就别管那匹马,另外再偷一匹吧!』她说。
  『不,马是我的。』我说着,却感到她用力抓紧我的手。
  只是我们的老友,那个纠缠不去的幽魂,这次反沿着塞纳河的另一端,走向河畔左边。
  『它去了。』她说,『我们走吧,我扪再另外去偷马。』
  『等一下,我试着让马来找我,不过得先扯断挂绳  行。』
  『你行吗?』
  『等着瞧。』我的全部意志力集中在母马身上,叫她轻声站好,叫她松掉拴绳走过来。
  没一会儿,马开始腾跃,用力拉绳然後她後腿站立,拴绳松绑了。 她跑过石头蹄答而来,卡布瑞先纵身上马,我随即跟进,拉起  绳,我保马向前疾奔。
  过桥时,我觉得身後似嘈杂顿起,是一阵骚动,凡人的心烦虑乱。
  但是我们已消逝在西提岛了。
  当我们抵达楼塔,我点起火把,带着她一起进入地洞,现在已没时间让她看看上面的小室了。
  她眼神困倦迟钝,当我走下曲折的楼梯,她看上去也疲惫无神,她红艳的衣服映照着黝黑的石头,四周的阴湿使她有些畏缩。
  最底下地窖传来的臭味令她不安,我温柔地告诉她臭味并不相干,一旦我们进入巨大的墓穴,臭味将被关在厚重的铁门之外。 火把的光闪照着上面的拱顶,与二」具大型人面雕像石棺。
  她并未显出惧色,我告诉她要先试试看,能不能自己举起石植的盖子。否则,也许我得亲自动手  行。
  她研究了叁具石棺及人面雕像,思索了一下,没选那具女像石棺,反而挑选穿着盔甲武士的那一副,慢慢的,她推开相盖,往棺内探视。
  力气没那?大,但够用了。
  『别害怕。』我说道。
  『我不怕,你绝不必担心。』她温柔的回答。声音中含有一种可爱的沙哑,一种微弱的苍凉音贸。她的手在石棺上轻轻抚着,神情如梦似幻。
  『这时你的母亲……』她若有所思,口气好像不是说自己,而是说另一个人,『她很可能已经埋葬了;她的房间将充溢着邪恶的意味,成百支蜡烛在点燃冒烟。想想看,死亡是多?丢脸没有尊严的事!陌生人任意脱掉她的衣服,替她沐身,化妆;陌生人亲眼看见她消瘦枯竭,毫无反抗能力地长眠;在走廊的人低语着他们自己的健康,炫耀他们家人的强健无病;不,不,他们的家族绝对没有肺痨。可怜的侯爵夫人!他们会这?窃窃私语地说,她拥有自己的钱吗?她的钱给了儿子吗?当老妪来收床单时,搞不好还会从死者手上,顺手偷走一个戒指哩!』
  我点点头,心里想说,相反的,如今我们站在地下墓穴,准备睡在石头的床上,只有老鼠为伴。但是这总比死亡好吧,是不是?黑暗里自有辉煌玄妙,魔界中得以永远逍遥!
  她看起来疲弱不堪,全身冷凛,睡眼惺忪中,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
  那时从圣哲曼的住屋桌上取来的金剪刀。在火把的照耀下,剪刀闪闪发光,好像绚丽的玩具。
  『不,母亲!』我叫道。声音在拱顶回响,那?尖锐,使我也吃了一惊;石棺上的人面雕像一如无情的见证人,呆呆凝望;心里的刺痛令我惊慌失措。
  多?恶毒的声音呀!卡卡!嚓嚓!她的头发一大绺一大绺掉在地板上。
  『哦!母亲!』
  她望望头发,无言地用靴尖将发丝拨散;她抬头看我,她现在活脱脱是年轻男孩了,短短的发梢贴在面颊;她的眼睛闭紧,伸出手拉我,剪刀从她手里掉落。
  『现在休息吧!』她低语道。
  『只为了逃避升起的太阳而已。』我要她安心。她的精力消失得比我快,她离开我走向石棺,我抱起双目已闭的她,把棺盖推远,轻轻将她放在棺内,让她的四肢舒服自在地调适卷缩着。
  她已平静地滑进睡眠之中,年轻的男生短发,似把她的脸框成一幅图画。
  她看起来似已死去,魔法解了。
  我定定地注视着她。
  我紧紧咬着舌头,一直到感觉痛,并尝到血的温热。弯着腰,我让血小滴小滴落在她的  上:她的眼睛睁开,紫蓝而发光,她的眸眼瞪着我,血滴掉进地张开的嘴里;她慢慢抬起头迎接我的吻,我的舌头长长伸进去;她的  冰冷,我的  也冰冷;但是血是滚烫的,血在我们之间交流着。
  『晚安!我最最亲爱的!』我说道,『我的黑夜天使,卡布瑞。』
  她再次沈入寂静里,合上棺盖,我让她睡了。
  第叁部: 侯爵夫人的临终圣餐4
  我不喜欢从幽暗的地底墓穴起身,不喜欢空气中的阴寒;不喜欢地牢传来的轻微臭味,因为,这表示死人全堆在那里,而我讨厌『死』这个字。
  我坐立不安。如果她不苏醒呢?如果她再也不能双目张开呢?我怎麽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我能打开棺盖,仍像昨晚一样,在她入睡时盯着她瞧吗?这太没有礼貌,不,太亵渎了吧!凡人羞愧之念顿生。在家里的话,我怎麽敢不敲门就进入她的房间?怎麽敢轻易拉开她床上的  幔呢?
  她会苏醒的,她必须苏醒。最好她能自己举起棺盖,自己爬出棺外来。一旦到了适当的时间,饥渴将会驱使她一如驱使我一样!
  我为她在墙上点了火把,走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门掩上而未锁,我走上梅格能的秘室,凝视薄暮的微光,在天空渐渐晕染化开。
  我想,当她醒来之际,我一定听得到她的动静。
  大约一个钟头过去了,天色最後一抹蔚蓝已褪,星星逐渐眨眼,远处巴黎无数的灯光闪烁着。我离开窗台,走到木箱旁为她挑选珠宝首饰。
  珠宝仍是她的最爱,当她跟我一起落荒而逃时,随身还带着她那些老古董饰物。我点亮蜡烛,虽然并不真正需要亮光,但亮光看起来极美,照着珠宝时尤其灿烂夺目。我为她找到一些精致可爱的东西,有珍珠别针,她可以别在小外套的翻领上;又一个戒指,她可以戴在纤细的手上,让她看起来威武一些。
  我不时聆听她的声响,忐忑不安之感也一直浮升。倘若她就此一眠不起?倘若她只有一个纵情的夜晚呢?恐慌一阵阵撞击着;木箱里成堆的首饰,宝石的刻面,黄金的镶座,在烛光下熠熠闪舞,这一切又有什麽意义?
  然而,我听不见她的动静;只听见屋外风声飕飕,树声籁籁,听见远处马厩那里,男孩走动声沙沙,马鸣声嘶嘶。
  更远的村镇教堂,传来钟声当当。
  猝然间,我觉得又谁在悄悄窥探,这个意外令我心跳如捣,我急忙转身,差点绊到木箱而摔一跤。我瞪着秘密走道的入口,心浮气噪,但是一个影儿不见。
  在这个小小的圣所,只有烛光在石头墙面摇摇晃晃,只有梅格能的肃穆面像,在石棺上狰狰狞狞;此外空荡别无他人。
  我的视线朝向面前的窗子。
  她正在窗外看着我。
  双手扶着窗子的栏杆,她恍若飘浮在空中,她的脸绽开轻盈的笑容。
  我差一点叫出声来,身子退後,汗流浃背;即对突来的猝不及防感到尴尬,又为自己的惊慌失措感到狼狈。
  她依然微笑不动,脸上的表情由沈着渐渐转为顽疾,蜡烛的火光,使她的眼睛闪闪生辉。
  『把其他的不死幽灵吓成这样,太过份啦!』我说道。
  她笑得更放肆,更满不在乎,她从前绝不会如此呢!
  当她行动发出声音,我总算安心地舒了一口气,脸更发烫了起来。
  『你怎麽会跑到那里?』说着,我走向窗子,手臂穿过栏杆,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她一脸甜蜜和笑容,一头蓬发如狮鬃一般,威武灿烂地映照她的脸庞。
  『我爬墙上来呀!』她说:『你认为我怎麽上来的呢?』
  『好吧,下去啦,你不能穿过铁栏杆的,我们在底下碰头。』
  『你说的不错,这里的窗子我全检查过了,都走不通。』她说:『我们在城垛碰面吧,那样会快得多!』 她开始往下爬,靴子轻松地挂在铁栏杆,一会儿就不见了。
  她神采奕奕,正如昨晚一样。
  『我们干嘛还在这里逗留?干嘛不现在就出发去巴黎?』她问道。
  她好像有些不对,虽然可爱迷人,却显得有些异样,是什麽呢?
  她不想吻,也不想说话,这一点颇让我不是滋味。
  『我想带你看看秘室,』我说:『还有珠宝!』
  『珠宝?』她问道。
  往窗外,她什麽也看不见,木箱的盖子遮住了一切。她走在我前面,进入梅格能自焚的房间,又缩身躺进秘道。
  看到木箱的珍藏,她惊愕不已。
  微微不耐烦地甩甩头发,她弯下身细细看着胸针、戒指和别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很像她曾经拥有,後来又一一变卖的祖传首饰。
  『哇,他恐怕搜集了好几世纪哩!』她说:『多麽精致的搜藏!他精挑细选每一样东西,不是吗?他还真是个怪物!』
  再一次,她似是生气地把头发拢开,头发白亮一些,更加闪光,更加厚密!
  『你看看珍珠和戒指。』我说着,把特别选出来的那只戒指给她看,又戴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指动了一下,好像手指本身也又生命,能够感到喜悦似地。她粲然笑了。
  『哎,我们原是一对辉煌出色的魔鬼呀!不是吗?』
  『野性乐园的猎人!』我说。
  『那麽我们就去巴黎吧!』说着,她的脸呈现一丝痛苦之色,是饥渴之色;她伸舌舔着  。她施诸予我的魅惑,够得上我施诸予她的一半吗?
  将额上的头发往後抓,她的眼色深沈,言词激烈。
  『今晚我得迅速喝血,』她说:『然後离开城市,到森林里,到任何不见男人女人的地方,到任何只有风吹树摇,星星闪耀的地方。一片寂静是最好不过了。』
  她走到窗前,她的背狭窄而挺直,双臂垂着,戒指在手上闪耀,她的手看上去更加细致优雅。此时她的眼睛一定朝向昏暗的云际,凝望透过紫色轻雾的闪亮星星。
  『我要先去罗杰那里,我必须打理尼克的事;编一些有关发生在你身上的谎言。』
  她转过身,脸看起来变小又突然冷凛起来,有如在家时她不赞成某事的神情。
  『为什麽要告诉他们我的事?』她问道:『为什麽还得跟他们打交道?』
  我错愕不已,但也不见得完全感到惊讶;也许我早已等待良久,也许我早有预感;已料到她的反应,她未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