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恐龙王      更新:2023-04-19 22:59      字数:5159
  粞又问自己,我能不能放弃星子呢?去找一个各方面部说得过去的女孩成个家?像
  自己说的那样把星子作为一个长久的朋友相处?
  粞的回答仍是否定的。他对星子有着不可名状的渴望,星子愈拒绝,这渴望愈强
  烈,驱使着他穷追不舍的除了感情、还有目的。虽则他说过只要星子允许他爱她就满足
  了,实际上,粞深知这是不可能的。他想他是不甘心这么败下阵来的。他既然已经向星
  子表明了心迹,同时他又知道星子的内心在作怎样的挣扎,那么他决意要攻下她。他粞
  应该做这样的人:既有所爱,就要得到。
  星子没来,粞放弃了最后一丝幻想,他开始铺床睡觉。便是在他拉平席子的那一
  刻,有人敲响了门,粞冲动地跳起来使劲地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粞的父亲。他红光满面,鼻息中微带酒气。
  粞掩饰不住他的失望,一种深深的失望。
  父亲说:“怎么?这么嫌我?”
  粞说:“怎么会?我只是以为是星子。”
  父亲说:“星子是你的未婚妻?
  粞说:“还不是”
  父亲说,“我常听你提她,你单恋她?”
  粞说:“也算是吧,不过,我不配。”
  父亲说:“怎么这样短自己的志气?”
  粞说,“她是大学生,我算什么!”
  父亲说:“你朝她求过婚了?”
  粞说:“求过,她没同意。”
  父亲说:“那就算了吧,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哪里找不到个好女人?”
  粞说:“说是这么说,心里放不下。星子对我有同别的女人不一样的意义。”
  父亲嘲笑般地打量了粞一下,方说:“你有毛病!”
  粞笑笑,没说什么,他想父亲是不会理解他的。
  父亲到厨房去张望了一下,折回时说:“你妈出去了?是不是有了相好?这都几点
  了!”
  粞不满,粞说:“你对妈说点好话不行?她为你吃了一辈子苦了。”
  父亲说:“这话没道理的。她为我,我又为谁?未必我这辈子在享福?即使她是为
  了我而吃苦,我写信要她离婚,她为什么又不肯?
  粞说:“妈是为我们姐弟三个想呵。”
  父亲说:“所以,一个人老是为了别人着想,倒霉的就只能是她自己。你想想,这
  个世界总得有人走运有人倒霉,她不许别人倒霉,那么就只好留给自己了。”
  粞对父亲这套说法又好气又好笑。粞想父亲的自私有点炉火纯青了。可不能不说父
  亲的推理是符合逻辑的。粞说:“你既然认识这么深刻,为什么你一生也这么不顺?”
  父亲说:“这就在于一切政治运动都不按逻辑办事,它信马由缰,撞到你,你躲都
  躲不开。我幸亏一走了之,要不,文革中还不又是一死?”
  粞默默点点头,他想父亲也只是抓到一点保护自己的本事。
  父亲又说:“还是说你妈,她老是讲为别人,结果,她使你们姐弟三个过好了吗?
  没有,她又使我过好了吗?也没有。她不离婚的结果,是她自己一人得了好处。这就是
  人人都同情她,人人都夸她忍辱负重,她得到了名声。”
  粞吃了一惊,但他回味父亲的话时,却觉得母亲固然有些委屈,但父亲讲得实在有
  理。
  父亲说:“所以我并不感谢她,你记住,粞,对于男人来说,不必去空谈什么爱不
  爱,灭了灯,天下的女人都是一个味儿。”
  粞笑了。粞说:“你倒想得开,那你还找妈干什么?”
  父亲说:“我不找她聊天干活睡觉,我找她离婚总是可以的吧?”
  粞说:“离婚?你疯了!何必这样?”
  父亲说:“很简单,她不要丈夫,可我要老婆,我二十几年没老婆,我现在想要一
  个。”
  粞说:“你跟谁结婚?”
  父亲说:“总归会有人的,我现在一百多块钱一个月,房子有一套,找个者伴儿暖
  暖脚也不会太难。”
  粞说。“我真想象不出来你是这么敢做敢为,这么果决,什么都看得开,放得
  下。”
  父亲说:“算你认识还对,我这只是做了一个人基本该做的,丝毫不出格。”
  粞默默地点点头。
  父亲说:“粞,我劝你同我弄好关系,这对你只有好处。”
  粞说:“你是我父亲,我钦佩你。但是我更爱妈妈,这一点,你永远也达不到她的
  位子。”
  父亲没等来母亲,只好走了。临行前,见粞呆思,便又说了句:“记住,不要心系
  于一个女人。关了灯,女人都一样,而男人最需要的是关灯后的女人,别的都无所
  谓。”
  粞想,果然是如此,只是不甘心如此。
  十二
  星子直到下半夜才将自己弄睡着了一会儿。早上起来时,母亲已经上班了,桌上已
  摆好了牛奶面包,面包甚至连果酱也抹上了。
  星子知道此乃亦文所为,没说什么,坐到桌前便吃了开来。
  亦文从厨房出来,坐在星子对面,说:“怎么样,服务还周到吧?本人愿如此服务
  五十年以上。”
  星子一笑,说:“你今天反客为主了。”
  亦文说:“不敢,只是正在争取。你觉得呢?”
  星子说:“我觉得不好。”
  亦文说:“昨晚,你们谈得怎么样?为什么哭?”
  星子说:“你怎么知道我哭?”
  亦文说:“这还不简单,红彤彤的眼睛松垮垮的脸嘛。”
  星子说:“你想知道什么?”
  亦文说:“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一刀两断了。”
  星子说:“是又怎么样?”
  亦文说:“是就给了我机会。”
  星子心动了动,她瞥了一眼亦文。亦文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星子笑了笑,说:
  “太晚了。我们已经把关系定下了。”
  亦文说:“真的?”
  星子说:“真的。”
  亦文说:“你妈妈知道吗?”
  星子说:“你不用搬我妈,这是我自己的事。”
  亦文垂下了眼帘,眼睛盯在自己脚上,停了停方说:“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星子说:“你还小,急什么。”
  亦文说:“这是我的事,你也不必教育我。”
  星子暗自好笑。但星子觉得亦文身上有一种东西,已打动了她。星子想,那是什么
  呢?
  星子匆匆吃罢早餐,回到自己房间。她的头绪颇乱,星子想人有时喜欢制造些混乱
  来充填生活。我现在是站在谁制造的混乱之中呢?粞?亦文?水香?母亲?抑或自己?
  星子忽然忆起黄山脚下那老头儿的话:“姑娘你正站在你一生的关口上,你得留神拿好
  主意呀。”
  星子想,那瞎子还真灵,真该多出点钱讨教他这主意该怎么个拿法。
  亦文进门时,星子不知道。直到亦文走到她跟前。她才吓了一跳。
  星子说:“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亦文说:“你自己想呆了,倒怨别人。”
  星子忽而见他拎了旅行包,一副出门装束,吃惊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亦文说:“住得够久了,该走了。”
  星子说:“怎么这么突然,得等妈妈回来才能走呀。”
  亦文说:“不必了吧,我觉得我已经是不受欢迎的人了。我的优点就是晓得知
  趣。”
  星子说:“别这样。我一定要留往你。”
  亦文说:“留下来对你没好处,我会抢在那位粞的前面跟你……”
  星子一惊,便道:“你胡说什么?”
  亦文说:“别紧张,吓唬吓唬你。”
  星于说:“听我的话,晚上妈妈回来后再说你走的事。”
  亦文说,“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告诉我你和粞究竟怎么回事。你妈昨天对我说
  了好些,我还想听你的。”
  亦文这番话说得很诚恳,也很温柔,它使星子突然间产生一种倾诉感。她好想把她
  心里淤积了许久许久的痛苦疑虑彷惶以及欲爱不愿、欲罢不能而产生的千般焦虑,统统
  地倾泻出来。
  星子点了点头。亦文坐在了她的对面。于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一寸一寸地从星子心
  底扯了出。当星子说到水香时便开始了流泪,往后,她的泪越涌越多,最终泣不成声。
  星子不知什么时候亦文坐到了她的身边,也不知什么时候她被亦文搂在怀里。她将
  脸埋在亦文的胸脯上,哭得十分伤心。亦文不停地不停地抚着她的头发她的肩膀。
  亦文说:“你受的委屈大大了。粞不值得你留念,那个水香永远是一片阴影罩在你
  俩的头上。”
  星子哭道:“那我怎么办呢?”
  亦文说:“勇志的话是对的。让粞自己去休养生息,而你,自然用新的生活来冲刷
  掉你心里头的伤痛。”
  星子说:可我心里老是牵挂着粞,我觉得真的离开他会对不起他的。”
  亦文说:“是他对不起你。是他忽略你的感情而找了水香,是他不看重你。你既发
  誓永不嫁他,又何必作这种柏拉图式的恋爱,让肉体受折磨呢?你难道一点也感受不到
  青春的冲动?”
  星子叫亦文这么一说,突然间脑子里出现昨夜勇志家的一切。她浑身感到不自在起
  来,她情不自禁地将身体更贴紧了亦文。
  亦文便开始吻星子,当亦文的嘴刚一触到星子的嘴唇时,星子有一种被火烫了一下
  的感觉。她下意识地将头向后仰了一下。但当她触到亦文热烈地充满情欲的目光时;星
  子又软下了。她感受到了一种召唤,这种召唤超越了她的理智,直接从她的肉体深处得
  到了回应。星子没了思维,她闭上了眼沉入这从未体验过的享受中。
  亦文使劲地吻着她,星子感到透不过气可同时又盼望这吻能永远下去,许久,亦文
  终于将手搁在了星子的裙扣上。亦文低声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星子焦渴地答道:“我要你。”
  当一切结束后,星子躺在亦文的怀里,激动未已。星子想,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
  突然间就成为一个真正的妇人了?我怎么就这样轻率地将自己最珍贵的就这么交给了这
  个相识不久的年轻人?我怎么鬼迷心窍了?然而,那一切,又是多么的好,多么的不可
  思议,多么地快乐。
  亦文抚着星子说:“星子,你好像很有经验。”
  星子说:“水香一点一滴都告诉过我。你呢?好像也懂得很多,不致于也有个水香
  告诉你该怎么做吧?”
  亦文不语。星子翻身坐起。星子说:“你有过?她是谁?”
  星子不觉落下了眼泪,亦文慌了,也坐了起来。他笨拙地为星子抹泪,且说:“那
  是老早的事,一场游戏而已。”
  星子说:“讲出来。”
  亦文说:“在乡下,有一回中秋,大家都回去了,只剩我和另一个女孩。我们俩很
  无聊,晚上就坐在一起说话。有天来了几个农民,讲了好多黄色下流故事。他们走后,
  我们控制不住,过了一夜。就这。”
  星子说:“后来呢?”
  亦文说:“后来……寂寞时,也同居过几回。再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她被招到县
  招待所当了服务员,我们都清楚彼此走不到一块,就算了。以后再也没有来往。”
  星子默然了。屋子想,水香是怎么说她和粞第一次上床的事的?那桃花何其灿烂。
  亦文又拥了过来。亦文说:“星子,我向你起誓,我和她其实连恋爱关系都没有。
  我没爱过她,她也没爱过我。我们在一起,只是一种需要。那是客观环境造成的。”
  星子再次躺下。星子想事情实际上就这么简单。有时人竟为了这么简单的事作那样
  复杂的铺垫。男人女人最终直奔的目的只有一个,何故又去制造些中间环节呢?爱有多
  大意义呢?不爱又少了什么呢?无非如此。
  星子自觉有了一种彻悟。她觉得自己把一个并不要紧的东西严密看守了许多年,待
  有一天拿出来后,才发现也不值什么。
  当亦文再一次凑近星子时,星子仍鼓胀起激情迎接他。星子想这就是男人,这就是
  女人,这就是享受,这就是淫荡;这是人类最高尚而又最污浊、最美丽而又最丑恶、最
  亲密而又最遥远的时刻;是每个人最公开也最秘密、最渴望也最鄙夷、最真实也最虚幻
  的事。
  亦文说:“我们一毕业就结婚。我们要在毕业前拿结婚证,这样,我就可以不被分
  到太远的地方。你同意吧?”
  星子点点头,温顺地偎在他的怀里。星子忽觉得自己对自己的婚姻没有一种庄严
  感,反感到有些好笑。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