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辩论      更新:2023-04-15 17:41      字数:4709
  。但,无论从心志,还是身体,他都在迅速苍老,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把项链给师姐挂到脖子上的时候,我想起了那个黄沙飞扬的早春,想起了苹果园那些漫天飘舞的丝巾,想起了那个系着雪白丝巾翩翩起舞的姑娘,想起了送我上头写着“小雪买,高阳读,高阳讲,小雪听”的书的主人。生命是如此得神奇,那个送了我书的女人早已嫁做人妇,身边的送给我身体的女人却还是不能填补她留下的空虚!高阳啊高阳,你这个猥琐而无耻,自私而下流的家伙!
  风很大,吹着我们不自觉地朝前小跑。李静很幸福,小心地抱着她的船,象抱着个以外得来的宝贝。我没能挽住她的腰,只能跟在她身后。她戴的还是那顶我们刚认识时候的工装帽帽吗?我舔了舔嘴唇里头,牙龈有些出血,味道远不如窜进口中那咸腥的海风。
  我为我血液中的一种缺陷而/ 被隔离开来我知道命运/ 但只有歌谣持久/ 没有人知道我的忧愁有时候想想,北京有很多让人不满意的地方。其中一条就是,这么多年了,管理或者称为建设这里的傻逼们,再也不能鼓捣出点新的,值得夸耀的,值得载入史册的东西。老是拿着几百几千年前,祖宗留下的几座宫殿,园子什么的显摆,还不知羞臊。偶尔有点主意吧,也是毫无创意,照猫画虎。比如,搞个大杂烩似的什么世界公园。当然,外地也强不到哪去。山海关,老龙头不都是这操行么?这里倒没有北京的才大气粗,搞个劳民伤财的坛子什么的。抄袭的风气却毫无二致。比如我们吃饭的这家饭馆,竟然叫岳阳楼!墙上写着范仲淹当年向皇帝表忠心的句子“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高阳现在比范先生潇洒多了,我正在努力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不过,这物,不包括啤酒,己里头要刨除我两腿间可爱的小兄弟。
  这家饭馆是我们上老龙头前就订好了的。从山海关过来,我正停车。一个中年妇女鬼鬼祟祟地靠近车门。我心里一乐,北京卖毛片发票的贩子转到了这?听她一张口,才知道是拉客吃饭的。递给我张菜单,上面的东西价钱还成。她告诉我们,如果跟他们岳阳楼大饭店吃饭,我们上老龙头的门票可以便宜10块钱。也就是说,从本来的每人40降到每人30 。李静当即就同意了。到北京周边游玩,她明显比我有经验,我绝不多话。那姐姐收完我们的钱,领我们跟着一大队人马上了老龙头。估计那些也是被她游说成功的。我观察了一下,每张票还是40,但她们领着,可以免几个人的票,我们的票价是给摊下来的。我听我玩旅游的同学说,他们旅行社订团体票,才5 块一张。但要是没关系,就是拉100 个人来,也是雷打不懂的40,真他妈黑!
  所谓的大酒楼,一共就三张大圆桌,三张小方桌。厕所是没有的,洗手在门口。桌子边上摆着好多盆子,里头养着蛤拉,蛏子什么的。容易死的黄鱼,鱿鱼什么的就直接摆放在一个大木板上。倒是一目了然,想吃什么伸手一指就可以了。海鲜做起来简单,所以上的很快,我真有些饿了,吃得很香。饭馆里没有贴饼子,我们就要了熏肉大饼充数,味道还不错。下午要游泳,两人都没喝酒。我喝了瓶矿泉水,师姐要了瓶西瓜味的醒目,我抢过来弄了口,很难喝。在这之前,我只喝过苹果味的,还凑合。估计可口可乐中国部的经理们,见天尽琢磨怎么起个好听的名了,对饮料口味根本没心情研究。旁边大圆桌那,围坐着一群肥头大耳的傻逼,听口音,也是北京过来的。这拨孙子吧嗒着嘴,弄出巨大的声响,吐了一地的蛤拉壳,还剔着牙批评河北人民素质低下。真他妈够不要脸的。
  北戴河就是北戴河,沙子比老龙头那细多了。赤脚走上去,有股很绵软的感觉,很舒服。李静穿了身黑底红点的泳装,把身段衬托的真不错。我要不夸他性感简直有点对不起良心。脚刚一触海水的瞬间,一种幸福感传遍全身,它们轻柔地在脚边拱动,象小狗似地舔着我的脚趾,慢慢到了脚背,漫过小腿的时候,把汗毛一律放倒,紧贴腿面。我一句话都不想说,缓缓前行,任海水一寸寸将身体覆盖。浪渐渐大起来,李静被一个浪花击中,兴奋地尖叫起来,声音有些夸张。我不得不游过去,轻轻托了托她。泳装漂亮,身材性感都和游泳水平无关。看着她笨拙地划水,我心里有点平衡。唯一的缺陷是,这里人太多了。在八一湖游泳要算是煮饺子的话,那么,在旺季的北戴河,就可称为煮米饭。空间小多少还可以忍受,傻逼们比海浪还响的尖叫对神经绝对是个刺激,当然,不包括我师姐的。
  好不容易等李静折腾累了。陪她上了岸,让她躺在沙滩上歇会。我如释重负地钻进海水里,向远处游去,寻找那清静的感觉。终于把人群和尖叫全甩到了身后,我有些累,让自己仰躺在水面上。海浪变得更温柔,象儿时摇篮边的手。终于能见到几只海鸟,可怜的家伙们,被狂欢的人群给逼到这么远,它们是不是也在心里痛骂傻逼?海水蓝的很不纯粹,和我少年记忆里的兰色有着很大差别。不知道是我的记忆有问题,还是大海老了,皮肤印上了岁月的颜色?太阳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就出来了,很白。我第一次对这家伙有了好感,觉得她不再那么刺眼了。小时侯看《老人与海》,经常同情那个搏杀那么久,最终却一无所获的老头。现在想想,冥命中会不会有谁也在同情我这个可怜虫?在一个城市挣扎那么久,其实也是两手空空,甚至连希望都没有了。
  我说过要修炼不以己悲的心法,所以很快从无病呻吟中解脱出来,游回喧嚣的人群。李静已经加入了一个沙滩排球的小组合中,玩的很开心。是啊,他姑父的,如果我们真心想要快乐,又有谁能夺得去?一个六七岁的,很清丽的小姑娘向我走了过来“叔叔,您游泳游的真好,能交我吗?”她身后是父母鼓励和恳求的微笑。小姑娘很聪明,不到一小时,就掌握了换气的部分技巧,让我很有成就感。想起李静曾许下的,为我生个孩子的诺言。要是我们今天领着自己的孩子,一家三口在这片美丽的海滩上游玩,算不算是天伦之乐?我瞥了眼李静的方向,她已经不打球了,趴在沙滩上,微笑着看着我们。小女孩的父亲从他们的帐篷里拿出罐可乐递给我,憨厚地笑了笑。我伸手接过,拍了拍他的肩膀,晃悠着走向李静。陌路相逢,因小援手而相视一笑。多好的感觉啊。比那些“苟富贵,莫相忘”的沉重诺言轻松多了,我喜欢这种感觉。
  李静拿我打趣“连那么小的姑娘你都不放过,你可真够色的。”我一把把她举起,作势要扔向海里“我最不想放过的就是你,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上岸后租了辆双人骑的自行车,李静让我跟前头骑,我一语双关地说我喜欢后面。两人骑着车绕海边转圈,风从耳边掠过,很爽。骑过老虎石的时候,我们都累了。李静开始给我讲那个烂透了的虎女望夫的故事。我则开始怀疑尾生抱柱的可信程度。想着想着,我把她揽过来,横在身前,轻轻念起舒婷的诗句“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的肩头痛哭一晚”。李静温顺地象只小猫,在我怀里安详地躺着,偶尔看向我的目光闪闪发亮。
  北戴河的夜晚潮湿而凉爽,我和师姐却缠绵而热烈。我们很投入,仿佛世界就要末日,我们要最后的狂欢。当我们想要快乐的时候,没有人能阻止,也没人能夺走。在北戴河是这样,在北京又合唱不是这样?我得回去,我得重新开始,我得继续从那个城市攫取养分,然后积攒足够的力量嘲笑她,指责她,并身不由己地爱着它。
  我说过,兄弟年轻时也曾经自命不凡,志向高远,追求进步的最好表现是通宵达旦研读《厚黑学》。可是天资太差,总没什么心得。后来年龄渐长,明白了黄狗不能爬树的道理,终于放弃了上进思想,决定做个凡人。可真理总是那么下贱,你对她不屑的时候,她就会在某个时刻羞答答地敲响你的心门。我是在某个宿醉的清晨,醍醐灌顶,福至心灵的。其实,所谓厚黑,一直隐藏在咱们道貌岸然的正统教育中,只是在表达形式上立了牌坊而已。“坚持到底就是胜利”,说穿了不就一个厚则忍么?“对待敌人要向严冬一样冷酷”说穿了不就是一个黑则狠么?可惜我悟性太差,入宝山而空手还,这么多年的教育算是白费了。最可气的是,我还没有朝闻夕死,亡羊补牢的勇气和改过精神,在很多事情上都采取了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比如工作。
  从北戴河回来,本来心情很好。但是,被单位连续开的几个会给坏了胃口。领导的口气已经不是循循善诱你另谋高就,而是开诚布公地希望大家,不要赖在这艘破船上,加快它沉下去的速度。后勤,库房等部门已经大力精简了。而我们呢,因为手里还有很多帐务和机器,所以不能被大刀阔斧,只能和风细雨,用软刀子对付。在销售部的头挨个单独谈话之前,我们几个业务私下定了个协议。就是谁都不主动清帐,不主动收回代销的机器,就是收回来,也不交,这样耗的话,就算不能坚持留下来,起码在遣散费上可以狮子大张口。可惜我没能坚持到底,在领导跟我谈完话后,就举了白旗,主动提出辞职。以前我主观地认为,从政府机关混出的小官僚们一无是处,但从领导办公室出来以后,这个观念发生了变化。他们丫太擅长做思想工作了。
  我进屋之后,那厮向我让了让烟,我摇头谢绝。丫就自己叼上,吞云吐雾,半天不说话。看我有些急,才缓缓开口“高阳,咱们公司这些业务,我最喜欢你小子了,人聪明还不耍叉,心直口快”。“您就别抬举我了,咱们直奔主题吧,领导。”丫端正了一下坐姿“我说什么来着,我就喜欢你的心直口快,没那么多虚的。这男怕入错行,BP机这玩意是一点前途都没了,你还不琢磨琢磨?”我摆弄着丫桌子上的一个计算器,头也不抬地回答“琢磨什么呀,我都这操行了,还有行业让我混,就烧着高香了。”“你怎么能这样自暴自弃呢,我这几天看了些砺志类的书,很受启发,人只要有理想,什么时候干事都来得及,你看人肯德基老头,68岁创业,快餐店开遍全球,咱北京也得有个几十家了吧。”想着那巨难闻的炸鸡腿味,我冲丫一乐“那得看干什么事,有些事岁数大了还真不成!”丫看了看我,嘿嘿一乐,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小子总是三句不离本行,我喜欢”。已经快立秋了,他屋子里的空调还是开的很足,因为丫太胖,怕热,我却有点冷。再加上傻逼不停抽烟,呛的我难受。我走过去把窗户拉开一点,贪婪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我们的办公楼在某个机关的宿舍区,楼下有几个孩子在打闹,玩的很开心。傍晚金黄的阳光打在他们无邪的脸上,那么美,让我嫉妒。他们的父辈,那些小官僚们勾心斗角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却在享受着单纯的快乐。不过,他们迟早会不快乐的,时间这个怪兽,迟早会把他们内心的光明驱走,代之以无边无际的黑暗。我恶毒地想。
  “高阳,哥哥跟你实话实说,大脑带定了,咱们销售部就留俩人,我是真的想留下你,可又怕委屈了你。毕竟,咱们这行蹦达不了几天了,越耽误越对你不利啊。”丫看我盯着窗外出神,改激励为呵护的策略。“头,您别用实话实说这词,谁都知道,这玩意被电视流氓一使,绝对串味,您本来说的真心话,都会被我听成假仁假义。”傻逼的脸色有些变了。我能猜出丫心里在想什么“小样,让你狂!等你丫把帐给我交接清楚,看我怎样把你扫地出门!”“高阳,你这种态度可不好,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要是不怕耽搁自己,愿意留下来的话咱们把一些老帐倒腾清楚,干干警净地从头开始。你也知道,好多零售店都干不下去了,咱们不早点把机器和款子收回来,很危险啊。要是你想另谋高就的话,哥哥我也支持,毕竟人往高处走嘛。不过,看在这纪念我待你不薄的面子上,你也该把帐交接清楚嘛。”
  我从窗边走回来“老大,这清帐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再说,有烂帐的也不是我一个。”“我没要求你马上搞清楚,谁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不是?不过你给哥哥我个期限,在这个期限内你骑马找马也好,直接去别处上班也好,我都给你发工资。清回来的帐,我照样给提成!怎么样,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吧!”看着他诚恳的脸色,我真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公司也不是他的,他得按照上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