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冷如冰      更新:2023-04-15 17:39      字数:4768
  “多久?”一直自信的杰度,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焦躁。
  “三天。”
  坎蜜尔竖起三根手指。
  “……”杰度拧起眉,“不……”才说出一个音节,就又吞下了后半句话。
  方才一言不发的管家及时开口:“那就不打扰诸位的思考时间了,希望诸位能尽快给我们答复。失礼了,请容许三少爷和我先行告退,愿诸位在荷伦斯家族过得愉快。”
  门砰地关上,坎蜜尔垂下肩膀,长长叹气:“啊啊,又是这种人。”
  我仔细想着刚刚杰度和管家的表现,有点困惑。最初的任务说明是要来保护荷伦斯家族的,进来后保护对象迟迟不出现,现在则有荷伦斯家族的人急着招揽手下,也就是说……
  “要保护的……是近期来费月城的某位客人吧?”我自言自语地说。
  “客人?”坎蜜尔不解。
  我边想边解释:“我们要保护的人不是荷伦斯家族的人,否则不会拖我们这么久,还让我们白吃白住。虽然以荷伦斯家族名义发出任务,真正的委托人却不是荷伦斯家族,要说是荷伦斯家族某个想要暗中培植自己势力的人,他没必要弄得大张旗鼓。”
  这种情况,与记忆中的某种常态很像。
  当某座城来了外地的显赫贵族,城内最有权力的家族就会以自身名义招揽护卫,实际上这些护卫是为了保证来客的安全。不透露实情,一方面是为了来客身份不会泄露,一方面是拿家族名义请来的冒险者质量更高,等护卫任务结束,还可以为自家招揽。
  杰度来的理由只有一个,他担心来客会因为坎蜜尔几人难得一见的天赋开口招人,而他认为,荷伦斯家族的吸引力要小于来客的家族。直接把人扣下来,又担心冒险者的反弹。
  “……索菲娅,你想太多了。”坎蜜尔愣愣地说。
  “哎?是么?”
  我还没说到“为了与费月城其它贵族保持平衡,平时荷伦斯家族无法在城中大规模扩充护卫”那一段呢,但坎蜜尔已经从床上爬起来,捂住了我的嘴。
  坎蜜尔嘘了一声:“总之,这儿愿意让我们吃白食,我们就放心大胆地吃。”
  不日,庄园里广阔的剑士练习场地上,冒险者三三两两聚到一起。正午的太阳炽烈地灼烧着空气,但习惯各种艰苦环境的冒险者却恍若未觉。荷伦斯家族搭起的凉棚下,一个华服高大的中年男子坐在那里,转着拇指上的宝石戒指。
  场地中,默然无声。
  影子渐渐拉长,无声的等待持续着,直到一列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走在前面的剑士步伐稳健,入了练习场地后分成两列站稳。随后是长袍款式一致的魔法师军队,站在我右边的坎蜜尔发出了轻轻的抽气声,不知是在感叹他们的装束,还是在感叹他们绝不低于我的魔力等级。
  冒险者本就不擅长遵守规矩,此时已经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坎蜜尔也在我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谁啊,排场这么大还找我们冒险者来。”
  我的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浅金色的头发映入眼帘,弧度微卷,在日光下璀璨生辉。再其次就是那怎么看怎么不低调的礼服,料面如珍珠碾成的丝线,既不耀眼,也不暗淡。最后是那人瞥向冒险者的一眼,眼瞳是略浅的湖蓝,宛如光下泛起银白涟漪的清水。
  怎么可能……
  我下意识一低头,挪了挪脚步,站到了比我高一头多的法因身后。
  趁着周围嗡嗡声未平,我压低了嗓子问法因:“你会幻术吗?”
  “幻术……七级那个的话,会。”法因耸了耸肩,“不过改变面容可能不行呢,那个等级太高了,我的魔力只能维持小半天。”
  作为魔法的一个重要分支,幻术也是魔法师的热门特技。唯一的问题就是,能够长时间隐藏面目的幻术无一不是高级魔法,我一个都不会用。
  看来我还是偷偷溜出去算了。
  “但是,”法因继续说,“我有带可以易容的耳环,你要用吗?没法让你变成指定人的容貌,但可以改变部分光线折射,在你现在外貌的基础上进行变化。”
  接过法因借给我的耳环,坎蜜尔帮我夹在了耳朵上。我平时不佩戴耳环,现在只觉耳朵又沉又痛,输入一点魔力激活后,我期待地问:“怎么样?”
  坎蜜尔吃吃地笑:“判若两人哦。”
  “唔,头发的颜色还是太显眼了一点。”法因一本正经地说,“要不你剃掉头发吧?”
  瑞尔看了我一会儿,微微蹙眉:“谁找你麻烦吗?”
  好在几人都没有追根究底,场内重新安静下来。我竖起耳朵,凝神倾听华服中年男子和波兰斯伯爵的对话,前面断断续续的轻微声音传入耳中——
  “伯爵好久不回费月城了,怎么选这时回来了?”
  “王都最迷人的季节恰好过去了。”
  “……”华服男子一噎,我估计他在想现在不是还没换季吗,“此番伯爵所带护卫人数众多,可是想今后留在这里?”
  “你多心了。”
  费月城是波兰斯家族的领地,这句话需要打上引号,原因就是“专注打击情敌三十年”的摄政王菲雅修。
  以前波兰斯伯爵进宫很勤,我还疑惑他一个有封地的人怎么来回那么快,难道这个世界遍地传送阵?后来才知道,波兰斯伯爵根本是暂住在了王都,偶尔才回家族一趟——他的家族比精灵族的安格兰达还远的领地上,而不在费月城。
  因为费月城这个地方,是五年前才划给波兰斯家族的。那时候费月城上早就驻扎了个荷伦斯家族,而且荷伦斯家族的家主爵位,是侯爵。
  爵位低于荷伦斯家族,实力又高于他们,费月城一山不容二虎,何况听波兰斯说他家要把全部家底搬到费月城也辛苦得很,最后干脆占着原来的封地不动了。结果波兰斯伯爵来自己的封地费月城,还像是个客人。
  脑袋念头一转,他们的话题就聊到了护卫上。
  “这是我为阁下准备的护卫,都是费月城中一流的冒险者,伯爵请随意。”华服男子应该就是荷伦斯家族的家主,他说的爽快,却没有介绍众人的能力。
  少说三四十个冒险者,不知道波兰斯伯爵他打算怎么挑。
  没想到他根本没看一眼,直接和身边的管家耳语几句,然后道:“谢谢侯爵的美意了,如果侯爵手上缺人也不要客气,这些冒险者可以借给你。”
  一句话,冒险者就全成了波兰斯家族名下的了。
  荷伦斯的家主尴尬一笑:“那真是多谢。”
  波兰斯起身,不紧不慢地走近众人。无人出声的时间分外难熬,我藏在法因的影子里,但那像在散步一样的步子,仍是停在了我所在的这一队。
  “你过来。”
  听到这话,我却松了口气——他是在对瑞尔说话。
  随即,波兰斯偏过头,居高临下地盯了我片刻,露出一个轻慢的笑:“还有你,跟上。”
  那种恶意满满的笑容……我的呼吸一停,等抬起头,就只能看见他径直穿过人群的背影了。他的管家正在和每队的队长沟通,我和瑞尔对视一眼,跟上了走出练习场地的波兰斯。
  瑞尔沉默了十步路,忽然道:“他和精灵族有关系?”
  “嗯……我记得那是三代以前的事情了吧。”波兰斯家族一向长寿,原因正是数代与精灵族混血的缘故,不过最近几代,这种事情几乎没有。
  “很稀薄的感觉。”瑞尔沉思一会儿,又问,“你怎么知道?”
  “传闻八卦。”
  没错,就是波兰斯整天都在讲他听过的传闻八卦,才会导致我对这种事耳熟能详。穿越后的三个月中,波兰斯是与我一对一交流最多的人。
  看到波兰斯独自走在前面,步速完全不迁就别人,头也懒得回的态度,我现在确信耳环真的有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注意,这是第一人称,女主脑补不一定代表真相……也许真就是女主的脑补。
  ☆、翩翩起舞的麻烦
  “它不是红或白的灿烂玫瑰,也不是金线银丝刺绣的华裳,我想要的并非如此虚假的爱意。英格姆,带我离开吧!我愿意跟你一起去任何地方,远离这充斥着虚伪的任何地方——”
  女子高亢的声线回荡在舞台上空,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入耳。
  “哈……”坎蜜尔打了个哈欠。
  我看懂她“真无聊”的眼神,同意点头。自从那天跟着波兰斯到他家族已经几日了,简单描述波兰斯的日常生活就是吃喝玩乐,正如现在,我们也坐在百灵歌剧院一般。
  最初那天,瑞尔还眼也不眨地盯着波兰斯看,可能是瑞尔就是对有精灵关系的人没办法,但现在瑞尔看也不看波兰斯,不会是对这么奢侈的作风绝望了吧?
  同样身为护卫的一个魔法师瞪了坎蜜尔一眼,坎蜜尔耸耸肩,也不在意。
  包厢外除了我、瑞尔和坎蜜尔以外,还有数名波兰斯自己带来的护卫。当护卫自然是要傻站着的,过惯了冒险者生活的坎蜜尔明显很不自在。
  老实说,我也……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是包厢里面的管家先生。他指着包厢,示意我进去,我下意识摸了摸耳环,板起脸走进了包厢。
  波兰斯正和一名不认识的贵族聊天,似乎没意识到我进来,两人的谈话仍在继续,我只好按照管家的指示站在边上装木头。
  “歌剧院的份额是归给城西那家的,伯爵早就知道了吧?”那名贵族留着城中流行的一撮小胡子,眼睛闪着精明的光,干干瘦瘦的,是一看就觉得油滑机敏的类型。
  “不知道呢。”
  小胡子摆手笑道:“别瞒我了,您这次回来是要对付荷伦斯那家不是么?我也就敞开了跟您说好了,只要不插手拍卖行的事,其他的随您折腾。”
  “怎么会,荷伦斯家族很欢迎我的到来,我也希望和荷伦斯家族和平共处。”
  波兰斯态度端正,语气含蓄,怎么听怎么像不怀好意早有预谋的大尾巴狼……我想偷偷看一眼他超假的表情,却正好撞上波兰斯不经意瞥来的一眼。
  我心里一慌,迅速低头。
  谈话中断。
  “行了,出去。”
  波兰斯说话的对象是管家先生,针对的却是我,没等管家先生赶人,我就自觉出去了。等到了外面,我才想起来——波兰斯为什么要叫我?要单纯是让我听谈话……该不会波兰斯怀疑起我是间谍了吧?
  加深我这个猜测,是在出了歌剧院之后。
  广场喷泉边传来游吟诗人的竖琴弹唱,还有单着轻纱的舞者和着音乐起舞,围观者站满了广场,也许是舞者的相貌非常漂亮。波兰斯带的护卫太多,又是步行,目前我们一行人停在广场边,要么挤着过去,要么亮明身份驱赶人群,
  “去把那一篮花买下来。”
  波兰斯回头看向我这边,扬了扬下巴。附近正有一个样子腼腆的小姑娘,提着一篮玫瑰,犹豫不决地在人群外走来走去,似乎不敢走近。
  我没有动作,看了看左右,他不是在叫别人吗?
  还在迟疑之中,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向我砸了过来。我反射性伸手去接,貌似同时还听见坎蜜尔魔剑出鞘的声音了……
  “钱袋啊……”坎蜜尔放心下来,“你也别什么东西都接,万一是什么魔法道具怎么办。”
  果然,我手里接到的,是孔雀蓝色的精致钱袋。
  然后就又听见波兰斯不耐烦地命令:“去买花。”
  反正波兰斯不止对我一人这个态度……不如说,这才是他正常对人的态度,以前那个,是对待心上人安德莉亚女儿的态度。但不得不说,习惯了那样的他,现在反倒不太适应。
  我认命地走到小姑娘身边:“请问,可以把这一篮玫瑰全都卖给我吗?”
  “咦?呃、啊……当然!”
  小姑娘慌乱地眨着眼睛,最后一脸得救了的表情。她紧了紧拎着花篮的手,一下子将整个花篮都推到我面前,“一、一枝花是一枚银币,里面三十朵花,你……你付二十五个银币就好了……”
  馥郁的香气,沾着露珠的娇艳花瓣,篮中的玫瑰十分美丽。虽然我没买过花,不知道这价格如何,但也没必要替波兰斯省钱。
  打开钱袋,灿亮的金色差点晃瞎了我的眼睛。
  我面无表情地拾出一枚金币,递给小姑娘:“波兰斯伯爵很喜欢你的花,多余的钱就当是捡到的好了。”
  “这太多了……”小姑娘攥着金币,呆愣愣地说。
  不不,就算我从钱袋里多拿了几枚私自扣下,波兰斯那种人也不会知道的。
  回到波兰斯那儿复命,他却只收回了钱袋,轻飘飘地说:“这些玫瑰全送给里面跳舞的那个人,就说我很喜欢。”想了想,波兰斯摘下左手的一枚戒指,掷入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