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趁现在杀死宁玉，这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易如反掌。
  千千和宁玉对望了一眼，宁玉的表情倒甚是平静，并没有起什么波澜。千千将心中的慌乱悉数压下，面上继续保持不动声色：“弯月，别闹。快些放了他！”
  这对话中的含义，千千懂，弯月懂，宁玉也懂，唯独离欢不懂，所以他愣了，挠了挠脑袋问道：“什么千千宁玉，弯月，你挟持的是千千儿，直接放开千千儿就成了哩，这和小玉儿有什么关系？”
  弯月眼中兴味更大了，向离欢问道：“你想知道？”
  离欢连忙点头：“想！”
  “嘁，我偏不告诉你。”弯月一声冷哧，撇开头去。
  离欢一噎，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弯月将眼光重新扫向千千，已有所指道：“宁玉，这几日……的感觉，如何？”
  这几日的感觉，自然是指这几日扮演宁玉的感觉。
  如果不是有了这几日亲自扮演宁玉的经历，恐怕千千此一生都难知道原来宁玉曾经是那样一个可悲的少年，更不会想到宁玉练得这邪功磨练出了宁玉多大的意志力。而她，也许也不会在某个特定的特定的条件下，在某个让她动容的真相里，对宁玉的看法，渐渐得从抵制，变为了接受，甚至，似乎，已经从接受，慢慢化作了习惯。
  好似他在不知觉中，宛如那浓稠血液，慢慢渗透进了她的生命里，仿若每日清晨，只要一睁开眼，在她的身边就应该躺着一个宁玉，就像每一对结发夫妻那样，伴随身侧。
  千千对宁玉的感情实则非常奇怪。她心中有几分敬畏他，有几分排斥他，还有几分厌恶他。可这敬畏排斥与厌恶之中是否夹杂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也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又或许，从第一世她刚见到宁玉时，便已经迷上了。那样一个清俊男子，又有多少女子，避得开他的笑靥如花……可惜宁玉那一副模样太风华冷傲，十八个‘姬妾’亦个个绝色，千千想靠近半步都带着彷徨，只因害怕被人察觉，从而局促不安；更害怕因此碎了心思，干脆闭门不见。
  千千微微沉默，继而重新看向弯月，嘴角夹着一丝笑意，道：“感觉不错。”
  “我瞧公子的气色也甚好，想来这几日也该是过得及开心的。”弯月也对她笑，说及此，又侧头看向身边的宁玉，问道，“不知千千感觉如何？”
  宁玉脸上的云淡风轻渐渐散去，面无表情得看着弯月：“你想让我说些什么？”
  离欢娇笑，柔媚道：“何必这般紧张，我只不过是好奇。”
  宁玉移开眼，不接话了。
  “弯月，放开他。说出你的要求，我答应你便是。”千千向着弯月走近了些。
  离欢在千千身边，想伸手拉住千千的隔壁，却被她甩了开去。
  “我的要求？嘶……”弯月装作思考状，“明日便能到京了。我弯月可是花满楼的叛徒，我纵然再蠢，也不可能回去自投罗网，不是麽。”
  千千正色：“我可以撤销对你的追/杀/令。”
  “嘁！”她一声冷哧，嘲讽道，“花满楼追/杀/令一出，哪有收回的道理。”
  千千一凛：“你想怎么样？”
  弯月笑得妖娆：“只要你死。”
  离欢也愣了：“弯月，你说的什么蠢话！”他心中亦焦虑，可千千正在她的手里，又哪里敢轻举妄动。
  千千浑身不可抑制得一抖，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止，好半晌才回神，直盯盯得看着弯月，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是么……”弯月诡笑着，拉着宁玉退后了一大步，脚底距离身后的小崖壁，只剩下了一寸之遥，“只要你与千千二人之中，有一个人死，我也便心满意足的了。想来这黄泉路往生河上，我也不会太孤单。宁玉，你便选选，你是要自己死，还是要千千活？”
  千千脸色全黑了下来，盯着弯月紧紧扣住宁玉手心脉门的手一言不发。
  ——如果是自己死了，那么便相当于‘宁玉’死了，纵然真正的宁玉灵魂在沈千千的身体里也根本没有什么用，因为自己那副身体根本一无是处。
  ——如果是宁玉死了，那么，宁玉就真正得从这个世间彻底消失了。
  不管谁死谁活，最后，都是悲剧。
  可纵然再怎么悲剧，也抵不过此刻千千对弯月的失望。曾经的相似而笑终于尽数消失在了此刻的对峙里，往日的过往真真正正得成了云烟，再无处可觅。
  只是，突然之间，千千脑中闪过一道光芒，透着峰回路转的绝处逢生，——与其受制于人，不若拼一把！
  想及此，千千深吸口气，便奋力冲着宁玉所站的位置冲去，在斜后方离欢“小玉儿——”的大叫中，跑到宁玉面前，紧紧抱住他，一起冲着崖壁下直直跌去。
  只是，在往下跌的时候，她快速回头，喊道：“弯月，你好狠的心——”
  夜色苍茫里，这句话在空旷的山野里回音扩大出了无数倍，声波一遍遍重复不停歇。
  弯月看着千千和宁玉下跌的姿势，嘴角升起一抹苦笑：狠麽？
  离欢显然是吓傻了眼，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愤愤一跺脚恼怒道：“哎呀！小玉儿怎么尽做蠢事！”语毕，急匆匆得抄小路下山去了。
  弯月转身，和宁玉的对话再一次从脑中浮现——
  “找你谈谈，可愿出门走走？”弯月进入宁玉的房间，浅笑看着他。
  宁玉的眼神有些冷漠：“何事。”
  弯月的眼睛成了月牙状，问道：“我该叫你千千，还是宁玉？”
  宁玉盯着弯月片刻，终于移动脚步，跟着她出门离开。
  “公子。”她侧头，轻轻叫了声。
  宁玉看着她：“你几时变得这般矫情。”
  “呵……矫情，想来待得越久，便会越矫情。”弯月感慨，抬眼看着充满星光的夜空，“在花满楼呆了两年，为了得到《肆隐》。可惜阴错阳差，《肆隐》未得到，却先和千千换了魂魄。”
  “恩。”宁玉沉声应下。
  “想来公子也该早已料到。”弯月自嘲一笑，“和沈千千相交越久，便越模糊了自己的目的。这场魂魄交换，让我有些许的迷失。我弯月一向敢爱敢恨，可又怎能和对手做朋友。”
  宁玉顿下了脚步，蹙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公子，明日返京。你我私人恩怨，从此停止。我弯月和宁玉沈千千再也没有任何纠葛。不过，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当做告别。”弯月答。
  “礼物……？”宁玉想了想，唇角有些上扬，“如此，你便想个法子，让我和千千一起去死好了。”
  弯月也觉得有些可笑，可还是点了点头。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丝动静。她和宁玉对视一眼，便伸手掠着他，朝着远处而去……
  弯月最后深深看了眼眼前苍茫的夜色，转身，大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望一眼。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管是好还是坏，总该有一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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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这边，千千和宁玉急速向下坠落，片刻之后，“嘭——”的一声巨响，终于双双落在了平地上。
  可是他们的灵魂并没有因此停止。
  浮浮沉沉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千千此时终于学会了淡定，脑袋停止了一切的思想，任由之沉浮，轻飘飘的感觉也有些习惯，只是突然出现的一股巨大的引力来得太猛烈，导致千千有片刻的惊吓，可惊吓之后，大脑又再次回归一片空白，她白眼一翻，终于沉沉昏死了过去。
  今夜的月色格外苍茫，洒在这处山涧中，就像是一层轻薄的纱，朦胧又魅惑。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块大石旁的一只修长的玉指轻轻一动，随即，紧闭的睫毛轻轻一颤，慢慢睁开眼，露出一双熠熠生辉的黑眸来。
  他轻抬起手，轻轻抚摸自己的手指，红唇终于露出一个清冽的笑容来，他闭眼运功调节一周天，随即慢慢坐起身子，在四周扫视一眼，望见不远处的沈千千后，慢慢靠近，然后弯腰，将她轻轻扶起，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他伸手慢慢抚摸过她的双眼和唇瓣，似在勾勒她的形状，在她耳边轻声道：“吾妻，为夫……定当让你满意……”
  宁玉抱紧她，就像先前千千抱着他那样。他伸手抚平她凌乱的长发，双眸之中有一丝难得一见的柔软。
  他第一次清醒得认知到，他早就已经明媒正娶了沈千千为妻，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要陪伴他一生的女子。
  不管是花满楼还是外人，他都不允许有谁来伤害她。
  宁玉这般想着，总算慢慢闭上了眼睛。
  而远处，离欢正拉着嗓子高声吼：“小玉儿——小玉儿——”一声一声，声音开始嘶哑。
  宁玉耳边依稀听见，却也不想回复他，自顾闭眼。
  所以就在离欢吐着舌头喘着粗气爬到宁玉脚下的时候，他已经精疲力竭，嗓子冒火。他抹了一把辛酸泪，看着眼前就连昏睡都要抱在一起的两人，心下一叹，在看到宁玉唇角的那丝浅笑后，又终于安心下来，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对宁玉道：“小玉儿，你确实该活得开心些……”
  离欢至今还记得，在他十六岁那年，他把那些嘲笑他丑陋的少年们全都绑在了树下曝晒了三日。在那种艳阳天，若不是自己出手解围，只怕当真会出人命吧……
  从此以后，他便再不愿多说一句话，就算《绝隐》突破了第五层，他的容貌开始越来越美，旁人看他的目光越来越迷恋，他依然如此。只怕那颗心，在经历了初始的伤害之后已经敏感不堪，早就已经封锁得严严实实。
  而沈千千，应该算是他封闭的心中唯一存在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1。这首歌真的很符合千千。
  2。关于千千第一世的疑惑，大家别着急，后面会提到。
  3。和编辑敲定周一入V。。。周一当天会一口气三到五更！：…D，“到底谁扑倒谁，是一个问题！”大家别走开，周一更精彩！
  如果没有意外，会一口气五更。T口T，这两天闭关存稿，存稿，存稿……
  ☆、弃坑没有小JJ
  ｛一｝
  浑身的疼痛让千千几乎已经麻木；不过因着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所以这次，千千也已经习惯。
  她慢慢张开眼，出乎她的意料；印入她眼眶的不是碧水蓝天；也不是一片荒芜石地；而是一道颇为眼熟的暗胭脂红色……
  她眯着眼凝视了半晌；耳边哒哒的马蹄之声也慢慢传入了她的耳中；嘶！原来是在马车里！千千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拍了拍疼痛欲裂的脑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可没有等她动作；她的手已经被从身后伸出的一只白皙玉手给压了下去。
  “诶？！”千千转头；入眼就是一片闷骚的暗胭脂红色，宽大的华袍，更衬得那皮肤白皙如玉，貌美如花，那一双眼眸正看着她，和她四眼相对。
  千千的脸微微一红，刷的一下快速转过头来，不敢再和宁玉对望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眼前场面有些许的尴尬。
  可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又再次刷得转过头去看着他，终于惊诧道：“身体！你看，身体终于换回来了！”
  宁玉眼角微微一抽，不打算接话，自顾斜着身子倒卧在马车的一边，伸手拿着马车正中的四方小桌上的点心来吃。
  千千嘿嘿一笑，继续兴奋：“换回来了，终于换回来了……”
  “闭眼，休息。”宁玉终于忍受不下去，毫无波澜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千千的自说自话。
  “哦，啊，好……”千千倒是颇听话，点了点头，重新一头栽倒在马车的床上。
  床虽然窄了些，却很软，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锦被当做垫子，此时千千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终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后，更新开心得有些找不着北，当即有些兴奋得在床上来回打滚，一边抑制不住得嘿嘿傻笑。
  宁玉看向她，因为宁玉是在她的身后，所以他可以非常清晰得从千千的脖颈处一直向下看去。
  只一眼，便隐隐约约望见一大片雪白的胸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