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曾氏六合网      更新:2023-04-11 15:30      字数:4765
  诒鹑说拇蠼保渚薮蠹壑凳粲谀歉鲇Ω玫玫剿娜恕?br />
  除了上面说的那些,我还感到疲惫——一种比所有沉闷还难受的疲惫。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理解了夏多布里昂(19世纪法国作家——译者注)写下的东西,而且由于我缺乏必要的自知之明,这些话曾一直让我迷惑不解。他曾经说:“人们受累于他们的爱。”我眼下不无震惊地发现,这恰恰是我的感受,是我无法否定的真理。
  被他人爱着,被他人真正地爱着,是多么的累人呵!被其他什么人用感情捆绑起来当作爱的对象,是多么的累人呵!把一个向往自由和永远自由的人,改变成一个受雇的伙计,从而对那些情感的交换担负起一种责任,永远端着一种不可解除的体面姿态,是多么的累人呵!
  这样一来,那个他者不以为这个人的行动里还有高贵的轻蔑,更不以为他的拒绝会是人类灵魂能够贡献出来的最伟大礼品。在这种情况下,让一个人的存在成为绝对依附于他人情感的东西,让一个人没有选择,而只能选择情感,只能有一点点爱,而且不论这是不是一种拉拉扯扯,这是多么让人累呵。
  在黑暗中,闪念转瞬即逝,在我的知觉和感情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它没有带给我任何难以从人类生活准则里推演出来的体验,至于一种本能的知识,我有幸成为人类以后,这些知识便在我内心里与生俱来。它既没有给我以后能够伤感回忆的愉悦,也没有给我以后在同样伤感回顾中的悲痛。它似乎是我在哪里读到过的什么东西,在哪本小说里,发生在别人头上,而这本小说我只读了一半,另一半正在佚散。我不太在乎另一半的佚散,因为我所读到的已经够了,不怎么激动我的这一半,已经使情节昭然若揭,没有什么东西还需要佚散的那一半来交代。
  留下的一切,是对爱我者的感激之情。但这是一种致人眩晕的抽象感激,更多是理智的而不是感情的感激。我很抱歉,有人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对此表示懊悔,但仅此而已。
  看来,生活不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未遭遇自然的情感。我已经彻底地分析了自己的第一次体验,几乎期盼着下一次,只是想看一看进入第二轮时里我会有何感觉。我可能会更寡情,也可能更有情。如果命运注定这样的事情将要发生,那就发生好了。
  我感觉到感觉的荒谬。而事实不论表现成什么样子,都不会使我有荒谬之感。海边这是一些奇异的时刻,一些总算被成功地破碎分离了的瞬间,其时我正在荒凉海边的深夜里散步。在我散步的沉思中,一切使人类可以活下去的思想,一切让人类得以存在的情感,像一种模糊不清的历史简编在我脑子里闪过。
  我在心里受伤,在心里自伤,每一个时代的渴望和千秋万代的一切骚动在轰隆隆的岸边奔腾而来。关于人们的力不从心以及在行动中所毁灭的,关于他们灵魂的结局以及敏感灵魂从未被明言的结构部分,全都在这个深夜的海岸陪伴着我。关于情侣的相互需求、以及妻子总是在丈夫那里掩藏着的真实,关于母亲对孩子从来就缺少的思念、以及偶尔一笑的打发,显得不适时宜或者心不在焉的敷衍一一一一u-x有这一切都随着散步而涌上心头,又随着摇我入睡的哗哗巨浪之声而缓缓退去。
  我们就是我们不是的东西,生命短暂而悲凉。暗夜之下的波涛之声是一种夜涛之声,有多少人能在他们心里听到它,长久的希望破灭在黑暗中汹涌泡沫的沉闷重击之下!那些失败者是怎样地流着眼泪,那些已经逼近他们大限的人是怎样地流着眼泪!在我散步海边的时候,这一切像夜的奥秘和地狱的喃喃私语一样向我涌来。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我们冒牌的自我!在我们生命的暗夜,沿着我们仅仅感觉到我们情感大潮的海岸,有怎样的大海在我们心中激荡!
  那里有我们失去的东西,有我们应该热爱的东西,有我们得到的以及误以为满足的东西,有我们爱上了又失去了的东西,包括一旦失去我们就发现我们并没有爱过而只是因为失去便一直爱下去的东西,包括我们在稍有所感的时候便以为自己信仰的东西,包括一种情绪而且事实上只是一种记忆而被当作我们信仰的东西,还有我散步的时候滚滚而来的整个大海,来自黑暗最深处的寒冷和喧嚣,在沙滩上蚀咬出精致的波纹……有谁知道它的所思和所愿?有谁知道它对于自己真正的意义?涛声提醒我们这么多的事情,我们是如此欣慰地得知,事情不会永远如此!夜晚使我们回忆起这么多事情,我们是如此为之哭泣,即便它们从来并非真实!像宁静的长长海岸进发出一道长音,浪涛隆起来,粉碎了,然后消逝,把哗哗水声留在看不见的海岸。
  如果让自己感受到这一切,我是否已虽生犹殁?如果让自己漂流,让我一颗无形的人心静如海岸,在我们生活其中的暗夜里,在我沿着海边水无终点的夜祷性漫游之中,听万物之海在大声冲击和溃败然后归于平静,我是否感受得太多太多?
  (1930,5,18)
  手拉着手
  我从来没有睡着:我活着和梦着,或者勿宁说我无论活着和睡着的时候都在人梦,而这种梦也是活。我的意识从不中断:甚至在我没有怎么睡或者没有睡好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我只要正式入睡就马上开始做梦。我是一串若断若续的图像持续不断的展开,总是伪装成外在的什么东西,在我醒来的时候介乎人与光明之间,在我入睡的时候则介乎鬼和黑暗之间。我确实不知道如何把它们—一分清,也不能在醒来的时候贸然确定自己不是在睡觉,也不能在睡觉的时候贸然确定自己不是处在醒来的一刻。
  生命像什么人绕起来的一个线团。里面的一些感知可以拆解开来拉出足够的长度,或者也可以好好卷起来。但是,就像这个线团,问题是没有人耐烦地把它绕成一个球,它已经乱七八糟成了一团死结。
  我已经梦见到自己将要使用的词语,因此我现在已经感觉到自己将要写下什么,我的感觉穿过这半睡的夜晚,模糊梦境里的风景,还有使梦境更为模糊的窗外雨声。它们产生于空白中的臆测,是地狱之门眨眼之间的颤抖,充满着外面淋浙沥沥的连绵雨声,还有耳中风光的诸多丰富细节。希望么?没有。只有一片水淋淋的悲痛,从看不见的天空随风而下。我继续睡着。
  毫无疑问,出自生活的悲剧,是沿着公园里一条条大道发生的。有两个人,他们漂亮而且想要使自己有更多的变化,爱情在讨厌的遥远未来等着他们,而他们从未感觉到的童年之爱,作为怀旧的内容却即将来临。于是,在附近小树林的月光之下,点点滴滴的光班在树叶间洒落,他们手拉着手前行,没有欲望,也没有希冀,穿过一条废弃大道的荒凉、他们简直就像孩子,这恰恰因为他们不是。从一条大道到另一条大道,沿着一幅幅剪影般的黑森森的树林,他问散步在一片无人区的舞台。他们就这样若即g离地消失在喷泉之外,在柔和雨声之外——而现在几乎已经停止的一一一一An他们正在走人的@——我就是爱情,是他们的爱情,这才能解释,b什么我能够在无眠的夜晚听到他们的一切,为什么我具有一种能力:不快乐也能生活下去。
  (1932,5,2)
  抱歉
  当我们经常生活在抽象之中——是思想的抽象或是一个人对感觉的思想——都几乎会很快对我们自己的感觉和意志形成对抗。根据我们的情形来看,现实生活中我们感觉最深的事情都会变成幻觉。
  对于有的人来说,我毕竟还算得上一个名副其实的好朋友。他病了,或者死了,这种传闻只会给我留下一些羞于去感受的印象,模糊、不确定而且乏味无趣。只有看到事件本身,发现它的状貌就摆在我的面前,我才能会为之所动。太多活生生的印象对于一个人来说,实际上会侵蚀他想象的能力,特别是想象真实的能力。如果脑子里塞满了事情本来不是、或者无法成为的模样,那么到头来,我们甚至就不能设想事情实际上的样子。
  昨天,我听到自己的一个久不见面却常常引起我怀旧之情的老朋友,到医院去做一个手术。我当时唯一清晰而且确定的感受,是不无沮丧,我不得不去看他一下了。而与此相关的讽刺性意味是,如果我不能被看望病人这件事给麻烦一下的话,我又只能为没有这样做而懊悔。
  这就是一切……在与幻影搏斗了多少年以后,我终于在思想、感觉以及存在方面成为了自己这个样子。虽然我从来不是一个正常人,对正常人的怀旧却进入了我的存在之本。但是,这一点,也只有这一点,是我的感觉的全部。我不会真正对一个去做手术的朋友心怀歉意,也不会真正心怀歉意地对待所有其他去做手术的人,还有所有人在这个世界里的得失和苦乐。我仅仅是抱歉,我居然不知道如何成为有所抱歉的人。
  而在接下来的一刻,我不可避免地受制于一种莫名的冲动,不免想起了其他一些事情。然后,似乎是在一种神志的昏迷中,树叶沙沙,还有清流落池的声音,一处人间仙境混杂着我没想去感受以及无法去感受的一切……我试图去感受,但再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我已经成为了一个自己的影子,向这个影子缴出了自己的全部存在。与德国小说里的人物施勒密赫(18至19世纪作家冯·沙米索作品中的人物——译者注)不同的是,这不是我卖给魔鬼的影子,而是我的实体。我的受害是因为我没有受害,是因为我不知道何为受害。我是一个活人吗?或者我的活着仅仅是伪装?我是睡着了还是已经醒来?
  一阵轻轻的风,带来炎热天气里的凉爽,使我忘记了一切。我的眼皮感到了愉快的沉重……我想象那同一颗金光灿烂的太阳,正徐徐落在一片我不在场的田野、而且是并不希望自己在场的田野……一片巨大的寂静从城市的喧闹中弥漫而来……多么的轻柔!
  但是,到底有多轻柔?也许我并无真正的感觉。
  也许有心灵的科学
  有时候,我喜忧接半地想,在未来有可能创建一11有关我们自己意识的地理学。就像我想到的,未来有关感觉的历史学家们也许有能力,把他们对待严密科学的态度,化为对待自己心灵意识的态度。这同时意味着,我们是这一艰难艺术领域里最早的创始者,因为直到现在,它毕竟仍然仅仅是艺术,是感觉的化学,在学术的意义上还被人们知之甚少。
  明天世界里的科学家,对于自己的内心生活将有一种特别的敏感。他们将创造出必要的精密仪器来分析自己。这种从思想中分析出钢或者铜的仪器,制作起来我看不会有太大的困难。我的意思是,它们确实是钢或者铜,然而是用精神冶炼而成。也许神“代替”物质,用“稳定的均衡”代替唯物辩证法。宣扬,这就是真正制作它们的方式。这样做的必要性在于,我们每提出一种观念,就能凭借一种精密仪器对此前的观念作出物理学的观察,严格分析它的过程。很自然,对于把精神转化为某种在四周空间中得以存在的物理事件,这也是十分必要的。所有这一切都取决于,我们内心感觉的一种伟大精髓,就像在空间中存在的物质事物,在其限度之内,将在我们名副其实的空间里得到揭示或者创造——即便事实上它与一件物体的存在大为异趣。
  我还不太知道,这种内在的空间是否确有其他空间的另一种维度。也许未来的科学研究会发现,物理性的也好,心灵性的也好,在共同空间里的一切事物都各有维度。在一种维度中我们生存如肉体(WillardVanOrmanQuine,1908—)为代表的逻辑实用主,在另一种维度里我们生存如灵魂。也许有一种另外的维度,让我们可以从中体验到自己同等真实的另一面。
  有很多次了,我乐于让自己随着这种漫无边际的冥想而心往神驰,看这种研究到底能领着我走出多远。
  也许,他们还会发现我们叫作上帝的东西,明显呈现在另一个层面,即非逻辑的层面,也是脱离空间和瞬时性现实的层面,而这正好是我们诸多存在方式之一,是我们在另一种维度存在里体验自己的诸多方式之一。这一点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不会让我绝望。而梦想呢,也会成为另一种维度,我们生活其中,甚至可以把两种维度在此交会。比如一个身体在长、宽、高的空间里存在,谁知道呢,也许我们的梦则可以在存在于空间的同时,又存在于自我和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