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节
作者:绝对零度      更新:2023-04-11 15:27      字数:5055
  力亲为。
  所有建材都得从即墨运去岛上;工匠们歇宿在岛上,得有人做饭洗衣。南无正又要管采买,又要监工,恨不能将一个人劈做八瓣子用。
  偏绿竹闲来无事还要拿他闲磕牙取乐。一本正经地介绍起城里哪家姑娘不错。南无正掐她的心都有了。
  动工时,沈致才半岁。待别院建成,她都已经两岁了。
  沈江蓠牵着她的小手一同上岛看最后的成果。彼时正是阳春三月,移植而来的大片桃花真如天边云霞,开进了人心里。
  沈致张着小嘴,看得目不转睛。
  沈江蓠亦是笑得合不拢嘴,心里的图画终于在现实里活了起来。
  园中挖了一个大池塘,引岛上溪水流入。池塘两边林木葱郁,绿色累累,间杂着芙蓉、绣球、毛茛、虞美人各色鲜花。开得如火如荼。
  池塘南面渐窄,水上架了一座石拱桥。栏杆雕花,细致入微。
  绿竹笑嘻嘻到:“这下好,真到了洞天福地,成了世外仙人了。以后不叫婆婆,只叫仙人便是。”
  沈江蓠笑得很是得意:“要叫我岛主。”
  “岛主!”一旁的沈致突然口齿格外清晰地冒出一句。逗得众人一阵大笑。
  也许是岛上别院太过吸引人,搬家时众人都心照不宣地分外迅速敏捷。才十来天而已,众人已经大包小包到了岛上。
  即墨城里的院子沈江蓠仍旧留着。只安排了一家人在那里住着看守而已。
  岛上别院太大,现有的几个人忙不过来,就是打扫都不够。绿竹又跑回城里,交代上回那个媒婆:“若有好的人手,只管通知我来瞧瞧。”
  媒婆老冯难得与绿竹聊得投契——再加上用那牛奶洗脸的方法仿佛确实见效,便将绿竹当成自己侄女般看待,携了她的手,神神秘秘说道:“丫头,我可是知道城里有一户好人家要娶亲。你放心,我坑谁都不会坑你,绝对的好人家。公婆和气,家底不错,公子又读书识字,还要上京赶考的呢。我可是特意给你留下的。”
  绿竹不是深闺中长大,又一向以侠女自居,自以为脸皮已经很厚了。遇上老冯这样直白的话,仍是涨红了一张脸,甩开她的手,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老冯急得直跺脚:“你到底觉得怎么样嘛?傻丫头,这可是难得的好事。城西那李婆子一心要得这谢媒钱,跳着脚寻人呢。我告诉你,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样好的亲事。”
  南无正突然黑着脸进来了:“你是在这儿生根发芽了是么!船就要开了,还不走!”说着,一双眼睛似铜铃般瞪着老冯。
  将老冯到了嘴边的招呼和朱家小姐生生吓了回去。
  绿竹一点也没计较南无正那凶巴巴的语气,反而像救命恩人到了一般,忙不迭地与老冯告辞:“冯妈妈好歹替我们家留心看看。”说完,一溜烟与南无正一道走了。
  第114章 人成各今非昨
  萧栖迟一如往常般伏案批阅。台阶下矗立着黄铜兽型香炉;烟气袅袅。大太监魏如培恭谨立于一侧;时刻注意着陛下的动向。
  桌案边摆的那盏茶已经渐渐失去热气,怕是有一炷香时间未曾动过了。他转过头,瞟了一眼身边的小太监;又望了望茶水。
  小太监会意;立刻快步退了出去。
  没多久,一个宫女端着托盘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她撤去凉掉的茶;换上新茶。
  萧栖迟遇见瞥见人影晃动;不自觉看了一眼。
  怎么会是她!楚逸莲不是被赶出宫了么?!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心中念头全都是“阿蓠呢?阿蓠去哪里了?”
  “魏如培!你怎么当得差!谁让你把她带进宫的!”
  楚逸莲闻言突然瘫软在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婉转嗓音唤着:“陛下……陛下……”
  萧栖迟再一看;那张脸怎么变成了季扬?季扬像往常那样高声叫他:“林念城!快过来看;gee bush被人扔鞋子了!”
  门突然打开,好像有光照了进来,萧栖迟知道来的一定是沈江蓠。自己还有事跟她说呐,钱庄虽然易主,但经营情况仍是很好。祁年也从边境传来捷报……
  他顾不上地上的人到底是楚逸莲还是季扬,赶紧朝沈江蓠走去:“你有孕在身,虽该适当走走,可也不要这一天到晚地瞎逛……”
  沈江蓠笑眯眯地望着他,却始终没有说话。
  萧栖迟急得拉她的袖子:“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他猛然想起楚逸莲还跪在地上,更加着急,生怕沈江蓠误会,便说:“我陪你回宫休息,可好?”
  沈江蓠仍是笑着不说话,突然将他的手拨开,转身走了。
  萧栖迟急得赶紧去追。那一截蓝底白花的袖子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他越来越着急,双手使劲去抓:“阿蓠,阿蓠,你等等我……”
  萧栖迟索性往前一扑,整个人猛的抽搐一下,睁开了眼睛。
  床帐外黑漆漆、静悄悄的一片,应是尚未到起床时间。已经两年多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日子是如何像刀刻般从心上过去。现在认识他的人应该很难想象他从前的模样。
  他变得阴沉狠厉,穿威严龙袍,站在金殿之上,不苟言笑。
  他大刀阔斧改革吏治,惩贪官,治贪腐,数以万计的官员倒下。抄家、流放甚至杀头。他放任百官内斗,像下棋一般平衡各方势力,让他们互相牵制,此消彼长。他甚至御驾亲征,穿着盔甲,骑在马上,冲入敌阵。
  喷薄的血溅在他的脸上,盔甲上。似乎才能让心里的隐痛稍作平息。
  攻打北蛮时,他领兵在前。又令一万士兵扮成西维士兵的模样,操着不甚熟练的西维话从侧面袭击。
  北蛮人被打服了,西维人被吓着了。而北蛮与西维之间又心生芥蒂,互相猜疑。边境可谓初平。
  早年的税制改革初见成效,工商业越发发达。户部奏报棠州一带有铜矿主一次雇工达十余万人。国库收入每年渐长。
  他真正成了万人敬仰的一代帝王。
  只是帝王家中,难以启齿的伤痛太多了些。
  萧栖迟甚至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萧仪——他唯一的儿子。
  萧仪六岁了,身上却没有一点孩子该有的童真。他面对萧栖迟时,恪守君臣之礼,不逾矩,不亲昵。母后没有了,后宫废弃,他跟着萧栖迟住在崇仪殿。沉默寡言的父亲,是不可亲近的天子。
  萧栖迟本来不是这样的。从前他会将萧仪举在肩头,会抱起他抛向空中再接住。可是,现在他再也做不出这样的举动,他甚至不知道面对儿子如何露出一个笑容。如果不是自己,儿子不会失去母亲。
  他愧于妻,亦愧于子。赢了天下,输了家。
  他的所有关爱变得寂静无声。上朝前,一定要去萧仪的床前看一眼。临睡前,偷偷躲在萧仪屋子里的圆柱后,一直等到床上传来细微而均匀的呼吸,才转身离去。
  ——————
  烈日当空,蝉鸣声声。沈江蓠和绿竹一人靠着一根柱子,站在拱桥上,享受水面凉风。
  “南无正跟谁说话呢?怎么我没见过那姑娘?”沈江蓠好奇问道。
  绿竹嗤了一声,说道:“她啊……杂货西施嘛。”
  沈江蓠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个西施法?说来听听。”
  姑娘姓苗,名秀嫦。不是即墨人,前些日子随家人迁居来此,开了间杂货铺。铺子就在码头左手边的浣纱街上。
  “也不知李大娘怎么想的,偏要从她家买东西。”绿竹说着又撇了撇嘴。
  “怎么,你讨厌她啊?”沈江蓠问了一句。
  绿竹捶了捶廊柱,才说:“咱们走近点去看。不是我说,我就不信有女人见了她能喜欢她的。”
  两人做贼似的朝着南无正和苗秀嫦所在的方向越挪越近。
  苗秀嫦人长得一般,声音倒是清甜温柔得很,只听她说:“太好了,人家本来还担心南大哥不喜欢,如今听你说好用,人家就放心了。”
  南无正的表情倒是挺客气:“多谢姑娘相赠。”
  苗秀嫦俏生生一笑:“南大哥时常照顾我家生意,我谢大哥还来不及了,再说些微小礼聊表寸心而已。”说着苗秀嫦扭动着身子,肩头轻轻蹭了南无正一下:“南大哥不如叫人家秀嫦罢,总叫姑娘见外得很……”
  绿竹激动得一把抓住沈江蓠的袖子摇晃起来:“看见没?看见没?”
  沈江蓠拍着她的手:“看见了,看见了。”
  也不知道南无正到底有没有感受到苗秀嫦那若有似无的一蹭,仍是一本正经到:“秀嫦姑娘……”
  苗秀嫦轻轻跺了一下脚,撒娇似的纠正到:“秀嫦!”
  南无正无奈一笑:“在下送秀嫦出去。”
  沈江蓠立刻转过身,对绿竹投以极其肯定的一眼。
  不想那苗秀嫦顺势就往左手边走去,南无正赶紧叫她:“这边,错了方向了。”
  闻言,苗秀嫦才转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一手松松握拳状似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又撅嘴自嘲:“哎呀,来了这么多次,还是分不清方向。南大哥不会笑人家迷糊罢?”
  南无正见她举止娇俏,便微微一笑。
  那边厢,沈江蓠和绿竹差点将中午刚吃的饭吐出来。沈江蓠恨恨戳了一下绿竹的头:“老身在桥上吹风几多舒爽,听你的跑来看这,没得恶心自己。”说着,也一跺脚:“人家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啦。”
  两人赶紧上前,找准南无正送完苗秀嫦后回来的必经之路,站在那儿等他。
  一见南无正走过来,二人异口同声到:“秀嫦……”
  南无正的脸登时就红了:“你们一天到晚就不能找点正事做?”
  ——————
  “正事”这两个字着实提醒了沈江蓠。她这辈子还没这样游手好闲过。想着,她情不自禁又往榻上一躺,顺手抓过来一颗葡萄放进嘴里。虽然这游手好闲的日子过起来真是爽快无比,但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沈致打算打算。
  就在沈致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不哭不闹,逢人就笑,很是乖巧可爱。沈江蓠不无得意地想,果然是自己的女儿,将来长大后,必定是一位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
  如今三岁多了,沈江蓠自己玩儿得开心,也从不管束沈致。没成想,沈致的性子倒越来越有野马脱缰的架势。
  那日,她心血来潮,要教沈致背几句古诗。小家伙倒也聪明,听了几遍就能复述出来。沈江蓠更加高兴,连长篇大论的兴头都被勾了起来。不想腹中诗书还没得及炫耀炫耀,沈致突然捂着肚子说:“娘,我肚子疼,可能要上茅房。”
  所谓人有三急,沈江蓠当然不会因为沈致出恭而不满。让她震惊的是“上茅房”这三个字。她一面命人赶紧带沈致出去,一面念叨着茅房二字。
  说实话,这是沈江蓠活到现在,第一次听身边亲近之人毫无顾忌地说“茅房”。出恭、更衣,有的是的委婉点的说法,为何偏偏这么直接?
  她实在念念不忘这两个字,就走出去,打算趁这当口,教导沈致两个文雅的说法。结果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沈致那花蝴蝶般的小小身影从院门口一闪而过。一问下人,才知道沈致一出了房门,就说肚子不疼了,不去茅房,要去找南叔叔玩儿。
  沈江蓠气得是牙根痒痒。想起自己小时候受到老太太严厉教导,那是话不高声、笑不露齿,三四岁便已开始跟着先生启蒙。
  这沈致,看来非得好好管管不可了。
  就因为管沈致这个事情,沈江蓠突然有了一个设想。管一个是管,管两个也是管,不如开一间女学,帮即墨城里所有的小姑娘、大媳妇们启蒙,也算是造福乡里了。
  绿竹一听这想法,拍着手乐:“婆婆真是太厉害了,真是菩萨心肠。一定要做,还得热热闹闹地做起来。而且反正咱们南大哥精明能干,甭管什么差事,婆婆尽管放心吩咐他去做,保证漂漂亮亮地完成。”她一想到南无正又要忙前忙后,辛苦好一阵子便由衷地高兴。
  南无正似看透她的心思一般,说道:“这没问题。而且绿竹姑娘大字不识的,刚好也进女学学习学习。”
  绿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连连朝沈江蓠摆手:“婆婆,事先说好,派我去打杂都成,我可不念书。”
  沈江蓠笑着瞟了他二人一眼,啜了口茶,也没说话。
  第115章 旌表(上)
  八月十五,宫中却毫无庆贺迹象。用过晚膳后;萧仪就不知道萧栖迟去了何处。
  他独自站在崇仪殿外的屋檐下;仰头便是一轮明月。尽管年幼;他也知道这一日理当合家团圆,分瓜吃饼。他幼小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