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绝对零度      更新:2023-04-11 15:27      字数:5092
  “人活一世,不如意事,十之j□j。便是老太太,便是我,又哪能事事顺心?万事皆不必妥协呢?你要知道,世人说公道自在人心,那是因为世间事难以件件公道,所以才这样自我慰藉。”
  沈江蓠恭敬道:“女儿谢老爷教诲,为人处事之道女儿仍要参详。”
  老太太劝了一回沈江蓠,说如今身子也大好了,不如搬回摇月馆去?
  沈江蓠对着老太太沉静如水的眼睛,微微垂下眼睑,恭顺道:“若老太太不嫌孙女儿麻烦,孙女儿还想在这里修身养性。”
  老太太微微一笑,却未说话。说实话,她从沈江蓠的面上看不出到底是做戏还是真的服软。
  “虽则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女儿一想起曾经冲撞太太,就心下难安。”沈江蓠的眼睛晶亮晶亮的,似是一派诚恳检视自己的鲁莽与后悔:“不管女儿心内有多不平,太太毕竟是太太。百行孝为先,我不该乱了伦常。”
  这话说得老太太都心里一疼:“丫头,我知道你这回委屈狠了,你放心,日后必有福报。”
  沈江蓠浅浅一笑。
  没过几日,她重新搬回摇月馆。日子很快如同往常一样,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除了赵甫彻底失踪。
  倒是沈江蔓身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她与沈江蓠只差一岁,自然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沈由仪也在帮她相看着。
  虽然是公侯之女,但到底只是庶女。高门大族即使愿意求娶,也只想许给庶子。对于庶子在一个家族里的地位乃至前程,沈由仪自然是明白的。
  与其嫁入豪门世家当一个毫无影响力的小透明,不如嫁与门庭不高的富户。
  是为宁为鸡首,不为牛后。
  那日,来家里相看的便是皇商陆家。
  说是皇商,也是这两年才在户部挂了名的。门庭实在不高,可是家资巨万,陆家倒是很愿意为嫡长子求娶一个侯门之女的,哪怕只是庶女。商户人家,没那么多穷讲究。
  沈由仪对陆家也很满意,私下里跟张姨娘说了。
  张姨娘在侯府里出生,后来又给沈由仪做了小,虽然从来不是正经主子,心气却是很高的,对陆家的门庭颇有些看不上。
  然而如陆家这般有钱的,又着实不多。她终究委委屈屈地应了。
  老太太到底经过的事多,只说先看看人物如何。
  陆纪氏就带着儿子来给老太太请安了。陆博今年十八岁,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也念过些书,如今正学着打理家里的生意。言语谦和,看上去文质彬彬。
  躲在屏风后的沈江蔓一见就倾了心。
  不想半路里杀出个沈江芷来。
  她只不过恰好走进来,金莲尚未迈入厅堂,便立刻用团扇遮了脸,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眼睛,滴溜溜一转,浑似受惊的小鹿。她双膝微曲,面若红霞:“不知老太太这里有客,孙女儿冒失了。”
  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就似芙蓉旁的绿叶一样,衬得她出水般清丽无双。
  陆博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
  不知该夸沈江芷的无畏呢,还是感叹她的无知。自家亲娘已经被褫夺了管家之权,她却几乎无知无觉,还有闲心搞这些小花招。
  便是那陆博人物潇洒又如何?
  张姨娘都看不上的门庭,她又如何看得上?只不过小女子那一点争强好胜的虚荣心罢了。
  她一直记得裴琅对她的无视。看,裴琅你错过的,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而本来属于别人的东西,自己勾勾手就抢过来了,那征服的快感格外酣畅淋漓。
  沈江蔓是后来才听人提起陆家来提亲,竟然厚着脸皮想娶三小姐!
  沈江蔓趴在床上哭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她就跑去找沈江蓠,一边哭一边骂:“谁不知道陆家那日来请安?她怎么可能突然闯进来!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哭了半晌,沉声到:“长姐,你教我,只要能报复了她,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她跟张姨娘虽然对沈江蓠与赵夫人的事情不明就里,但家里发生如此变化,怎会毫不猜测?
  张姨娘早跟她说过了:“你长姐跟太太,怕是不死不休了。”
  若沈江蔓对陆博无意也就算了,从小到大又不是没忍过沈江芷,再忍一回便是。可偏偏她看中了陆博,看中了这段姻缘,却被沈江芷生生给破坏了。一想起当日沈江芷那搔首弄姿的模样,沈江蔓就呕得满肚子都是酸气,百爪挠心一般。
  兔子急了还咬人了。为报这一箭之仇,沈江蔓不介意给沈江蓠当枪使。
  沈江蓠却没接她的话,而是敛容教训到:“你堂堂一个国公府小姐,怎能为了一个没见过的男子诋毁自家姐妹!这样以貌取人的人有什么可惜?别失了自己身份!”
  “况且咱们是一家姊妹,是骨肉血亲,怎能起这邪门歪道的心思?”
  “长姐……”沈江蔓不可置信地望着沈江蓠。
  沈江蓠一张脸写满了淡漠。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忍,是插在心上的刀。
  老太太大发雷霆,对着沈由仪说:“她既这样中意那家人,索性就答应了亲事,往后就不必冒失才能见了。”
  沈由仪心下对沈江芷的做法也十分不满,但到底理智些,不会意气用事,劝了老太太几句,罚沈江芷禁足抄写女戒。
  过后还是沈江蓠说通了老太太:“三妹妹与姜夔一母同胞。将来姜夔是要袭爵的,他的亲姐姐怎能嫁入商户之家?”
  老太太才作罢。
  这亲事不成,张姨娘也挺高兴,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的打算。
  倒是沈江蔓念念不忘的,恨不能生啖了沈江芷。而沈江蓠袖手旁观不肯施以援手,她渐渐与之也不亲近了。
  又过了些时日,不知赵夫人突然发了什么疯。明知沈由仪不再进自己屋子,一替两替地使人去请,后来在正屋里跪了几天才终于迎来了沈由仪。
  她抱着沈由仪的大腿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老爷,我们夫妻十数载,又有一双儿女。我自知犯了大忌讳,不敢求老爷原谅,只求老爷看护我们一双儿女啊……”
  赵夫人哭得声嘶力竭,口水拉出晶亮的丝来:“我对不住江蓠,可是对不住也做了。再则也没真害了她的名节,可她是真要害死我的儿子啊……”
  “老爷!老爷!这是真的,你千万不要受她蒙骗啊……”赵夫人抬起惊恐至极的脸,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伸出蜷曲的手,指着雕花门窗上的洞眼,颤抖着说:“老爷,你看,她在看着我哪……你看哪……”
  沈由仪拂袖而去。回头派了家中几个老嬷嬷将主院严加看守,并下了严令:“不许夫人再出来一步,亦不许小姐公子去探望!”
  沈江蓠恍若无闻。
  秋收以后,今上南郊设宴。沈由仪亦收到了帖子。他去看望了一番儿女,最后去了摇月馆,跟沈江蓠说:“后日圣上设宴,你与我一同去赴宴罢。”
  沈江蓠柔声应了。一双狭长凤目,里面尽是恭顺与柔和。
  风暴之前,箭在弦,弓已满。就像原野之上,低到最低的荒草,蓄满了势,只待一发。
  第39章 一较短长(上)
  赴宴前一天,沈江蓠带人端着个木匣去找沈由仪。
  如今沈由仪是不去主院的了,日日歇在书房或者姨娘那里也不好看。他索性叫人收拾了一个小跨院出来,供自己一个人独处。
  沈江蓠到的时候,沈由仪正在灯下看书。
  “老爷保重身子。”沈江蓠叫人将木匣放下,示意丫头们出去等。她自己在沈由仪对面坐下。
  沈由仪扫了匣子一眼,问到:“怎么,送礼来了?”
  沈江蓠一笑:“上回得的珠子还剩两颗,我想着明日宴席是为了庆贺丰收,老爷若是将此物献给陛下,说些祥瑞之事,必能打动帝心。”
  沈由仪却沉吟不语,没有立时答应。
  沈江蓠又一笑:“明日来的都是皇亲国戚,算得家宴了,一家子之间送点礼而已,又与公事无关,不会影响老爷的清誉。”
  沈由仪这才笑了:“你小小年纪心思却通透。”
  “我都十七了,哪里还小。”
  “哪怕你七十了在为父眼里也是稚童。”
  沈江蓠面上一笑,心里却突然之间酸涩得厉害。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保护我?
  沈由仪想了想,道:“这本就是你得的东西,还是你亲自送给陛下罢。”
  “老爷送便是代表了府里的心意。”沈江蓠故意推辞到。
  “一样的。说起来,你与陛下还是姑表兄妹。若是你娘还在,你们关系必会亲近许多。”沈由仪感叹了一句。
  沈江蓠便将匣子又带回了摇月馆。
  四个老嬷嬷奉命看守赵夫人,事实上一天到头根本无事可做。
  因为赵夫人其实正常得很。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念经祈福,也不多话。尤其看到四个老嬷嬷一靠近,本来与大丫鬟瑞朱悉悉索索说话的,立刻停下来,左看看右瞧瞧,混若无事般。
  说来瑞朱也是运气好。沈江蓠出事那日,所有跟着赵夫人、老太太看过现场的丫鬟、婆子全都不知所踪。偏偏瑞朱作为赵夫人的贴身丫鬟,那日却不在场。
  “你听的可真切?她真是这样说的?”赵夫人绞着帕子问到。
  瑞朱郑重地点点头。
  赵夫人咬紧了嘴唇,眸中的狠毒之色渐渐弥散开。
  圣上南郊设宴,沈由仪算是来人之中地位最低的那一群里的了。
  坐在他左手边的是北安郡王。对面带着孙子、孙女儿一起的是瑞泰亲王。
  就算还有几家外姓,分别是太后的母族成平侯府以及皇后的母族靖平后附。再来还有几家驸马。
  宴席开始前,沈江蓠越众而出,令人捧上木匣,落落大方道:“而今河清海晏,盛世昌隆,乃是陛下圣明,恩泽众生。日前,臣女家中竟从龟壳中得明珠两枚。向闻龟壳中明珠乃是太平盛世之祥瑞,今日特献给陛下。”
  太后这才将目光落到沈江蓠的身上。这是开阳的女儿罢,已经这么大了。眉目之间倒与她父亲想象得多,几乎看不见开阳的影子。这才好,长得像开阳那样,徒惹人憎厌罢了。
  太后与开阳是姑嫂。可惜关系却不太好。当年,骄纵又受宠的开阳没少给这个嫂子气受。那时太后还是太子妃,是刚出嫁的新媳妇,受了气也不敢声张,背地里不知抹了多少回眼泪。无数次在心底暗暗咒骂,洗着眼睛看开阳能嚣张到几时。
  果然开阳并没有嚣张太久,英年而逝。太子妃却一路从皇后,做到了太后,熬死了小姑子、婆婆、丈夫,终于达到万人之上,再无一人敢忤逆于自己。
  有时候,活得久也是一种胜利。
  刚想到胜利,太后不自觉扫了皇后一眼,心里微觉堵了一堵。
  景文帝笑着令人收下。观赏了一回,又呈给太后看。
  太后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招手叫沈江蓠上前说话。
  席上各家皇亲国戚就低声议论开了。说好说歹的都有。“偏她会挑时间,众人都不送礼,她一送就送这么个厚礼,这不是打众人脸么?”
  “真是龟壳里得的?那可真是稀罕物。”
  “多时不见,沈由仪的丫头出落得这等水灵了。”
  “这通身的气度很是不俗呀。”
  ……
  此时,当然是要赏的。
  绸缎、文物、字画。
  待景文帝说完,一旁的皇后突然到:“一晃眼,姑妈都去了这么多年了。我看着表妹,就想起了当年姑妈的模样。”说着,还红了眼眶。
  太后咳嗽了一声,颇为不屑地打量了皇后一眼,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皇后这样一说,景文帝也有些伤感。当年开阳待自己是很好的。
  “我看表妹亲切的很,只可惜表妹没有封号,不能常来宫中。”皇后的语气里尽是惋惜。
  太后心里的弦一紧,往日与皇后一较长短的斗志立刻昂扬起来:“本朝律例,公主之女并不封赠。”
  “臣妾不过惋惜罢了,不敢违逆祖宗常法。不过表妹今日所献不是寻常之物,而是寓意江山社稷的祥瑞之兆,说是于国有功也不为过罢。”
  沈由仪心里的算盘打得都快飞起来。沈府与皇后素无交情,就是江蓠本人与皇后也不甚亲厚,今日怎得皇后青眼如此?
  景文帝一则念起姑妈开阳的旧情,二则念在沈江蓠献宝之功,笑道:“确实不可等闲视之。传朕口谕,封沈江蓠为景昭县主。”
  现场哗然。但是皇上已开尊口,又有刚刚皇后那么明显的扶助,脑子进水的才在此刻拂帝后的脸面。尽管不少人眼红心热,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