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那年夏天      更新:2021-02-17 19:23      字数:4718
  说罢转身便走。
  王琅眼疾手快,几步上前,一把扯住初彤的腕子,笑道:“别急着走。我且问你,你愿不愿意随我回王家?”
  初彤娇躯一震,惊愕的向王琅脸上看去,只见那阴柔绝美的脸上却是一派认真的神色。初彤皱眉道:“王公子说笑,初彤是二爷的贴身丫鬟,怎么能跟公子去王家呢?请公子放手,尊重一些,男女授受不亲,光天化日之下不要拉拉扯扯。”
  初彤在挣扎之间衣襟皱起,露出粉颈上一朵暗红的吻印。王琅看罢黑眸骤然一黯,捏在初彤腕子上的手赫然加大了力道:“原来有人比我抢先了一步。难怪,窈窕淑女,自然不乏好逑之人。”话虽如此,脸色却阴沉少许,见初彤在掰他的手,王琅一使劲便将她拽到怀中。
  初彤只闻到一缕清淡的菊花香,而后身体便困在了王琅的胸前,王琅的薄唇便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懒洋洋道:“即使抢先也不要紧,经过抢夺的东西到手才有趣味。”说罢低头看去,只见初彤酡颜如桃,身上带了蘅芷清香之气,不由心旌摇曳,低头便在初彤的粉脸上亲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王琅冷不防感觉自己肋下一麻,然后长腿被勾住,只听得一声娇叱,怀中的少女抱住他的胳膊骤然发力将他抡倒在地。而后那抹桃红色的身影敏捷的弹跳起来,就在此时,王琅长臂一勾,一把扯下了初彤腰间的玉如意,初彤却毫无所知,推开门跑掉了。
  王琅从地上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果真人不可貌相,原来她还会点功夫。”说罢,将那玉如意拎在眼前左右晃动,而后他眸子黯了黯,将帕如意揣到怀中,将纸扇打开一边扇风一边若有所思。
  初彤偷偷溜出朝阳正院,问了两个小太监才找到御花园的路。此时谢家兄妹正坐在凉亭里喝茶赏菊,但谢凌辉却明显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四处张望,他见到初彤回来凤目中闪出惊喜之色,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
  待省亲完毕,谢凌辉等人离开皇宫的时候,谢凌辉扯住初彤轻声道:“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刚才后宫出了事,死了几个太监宫女,我怕你……”
  初彤道:“谢谢二爷关心,我不过是去了趟茅房,回来的时候迷了路。”
  待走到皇城外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在皇城门口送别的小太监趁谢凌辉等人不注意飞快的塞给初彤一个纸团,初彤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清丽娟秀的小楷写着:“后宫私会,卿遗白玉如意,聊表情义,慰吾相思。三日后巳时,寒桥下踏波相约。卿知吾一往情深,必不令吾失望而归也。”下面落款写着“王郎”。初彤看罢心里一惊,迅速将纸团收好,向四周看去,只见王琅站在不远处的大树后面,摇着扇子嘴角含笑,对她晃了晃手中的玉如意,初彤立刻认得那是谢凌辉赠她的定情信物!
  她强自稳定了一下心神,迈步上了马车,手里紧紧攥着纸团,脑子里飞快筹划起来。
  玉湖,寒桥,细雨,烟横水漫。
  寒桥之下泊着一艘乌篷船。船里坐了一个如圭如璧少年,穿黛色绣金大红菊纹暗花的交领长衣,领口和袖口处滚镶一圈玉兰回云刺绣,头戴青玉冠。一双深潭似的双眸深邃璀璨,唇边挂一丝淡淡的笑容,清俊得好似画中之人。他身前置一桌,桌上摆了一壶酒,几碟小菜。他坐在船里自斟自饮,时不时的还向外张望一眼,似乎是等什么人。
  忽然,少年的目光钉在一抹纤细的身影上。那是个少女,打着一顶青绸油伞,遮住了头脸,看不见容貌,但是身段颇为袅娜。穿浅紫折枝梅花衣裙,腰间束着藕色绣金五彩花卉的腰带,腰侧款款垂下几缕丝绦,随风摇曳美不胜收。
  少女走到寒桥边向四周张望,露出一张娇美如玉的脸,神情颇有些不耐烦。少年眼睛顿时一亮,不顾外面的细雨,径直从船中走了出来,拱手笑道:“初彤姑娘!”
  初彤听到叫声,转头看见少年,脸上不动声色,但星眸中隐隐含了薄怒,慢慢走了过去。她来赴约之前心中还是颇为犹豫的。如果去,不知道王琅会生出什么事端为难自己;不去,谢凌辉赠她的定情信物就落到王琅手中了,初彤好几次都想把这件事告诉谢凌辉,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在本朝,王谢两家是齐名的官宦大家,关系微妙,平日在官场处事还事事小心,所以谢凌辉断不会为了一个婢女和王琅起什么争持,恐怕今后还会将她限足在谢府之中。一番利弊权衡之后,初彤咬了咬牙,决定自己亲自了结这件事。
  所幸谢凌辉每日早晨都要去九城兵马司执行公务,初彤便偷了个空跑了出来。她走到王琅跟前道:“我人已经来了,如意呢?还我!”
  王琅笑道:“姑娘既然来了,能不能赏脸到船上喝杯酒聊聊天呢?”
  初彤冷着脸刚想说点什么,王琅却伸出手臂,一使劲将她拉上了船,而后轻声道:“只到船上坐一会儿便好。”语气里却带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初彤盯着王琅看了半晌,然后将绸伞收了起来,板着脸坐在桌前。王琅笑眯眯的进了船舱,坐在初彤身边,而后吩咐船上的艄公道:“开船!”
  初彤听罢吃了一惊:“这是要去哪里?”
  王琅一边给初彤斟酒一边笑道:“姑娘莫惊,就是到湖对岸罢了,只一个来回。我们在船上喝酒难免无趣,一路上看看风景也好。”
  初彤心中叹了口气,暗暗道:“既来之,则安之。”于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王琅倒一点都不介意初彤冷若冰霜,一路上巧舌如簧,讲述各地有趣的见闻。他原本游历的地方极多,见识广博,谈吐也高雅风趣。初彤虽表面上不太在意,但是也不由得被王琅的话题所吸引,面色逐渐缓和下来,心里对王琅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了。
  王琅道:“姑娘可知中秋节那天后宫发生了什么事么?”
  初彤心中微微一惊,脸上不动声色道:“我听二爷说宫里死了几个宫女和太监。”
  王琅点头笑道:“不错,那几个宫女太监被杀之后,皇宫的内侍卫总管立刻开始调查,结果发现其中的两个太监根本不是宫里的公公,甚至……甚至都没有净身。”
  初彤道:“哦?那可真奇怪了。”
  王琅道:“御前侍卫巡查了一番,发现宫中未有任何的财物丢失,只是丢了一个小小的玉匣。”说到这里,王琅秀美的眼睛斜斜的看了初彤一眼。
  做贼心虚,初彤顿时一惊,后背不由得冒了一层冷汗。那天在皇宫里,垂死的太监扔在她怀中的东西正是一个雕了瑞兽的碧玉匣!
  只听王琅接着道:“那玉匣也确实是有些传奇的。话说一百多百年前,江湖上有个教派叫云顶门,此派声势壮大显赫一时,甚至兴风作浪想与朝廷作对。于是朝廷便派兵剿灭了这个门派,门主云伴鹤不知所踪。但是与此同时,江湖上又传出一个说法,那便是云顶门衰亡后,门派中的两只玉匣失落于民间,云顶门的两大圣物便存在这只小小的玉匣之中。这玉匣一个是剔透翡翠,一个是温润白玉,约莫三寸,上面雕着流云瑞兽,匣底分别刻了一个‘云’字。”
  初彤竖起耳朵细细聆听,那王琅的描述和自己几日前在宫中所得匣子的样子分毫不差,她转转眼珠问道:“不知道这玉匣当中藏了什么,难道是稀世珍宝么?”
  王琅微微一笑道:“谁都不知道这匣子里藏的是什么。据说匣子里面有机关,非有与它相匹配的钥匙才能打开,若强行启封,匣子里的东西便玉石俱焚了。”
  初彤听到这里免不了有些失望,心道:“好不容易得了个好东西,却不能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可恨!可恨!”
  只听王琅接着道:“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朝廷几十年前得了其中一个玉匣却迟迟研究不出开锁之法,那个匣子也就被束之高阁,不再有人想起了。”而后他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谁知道前几日竟有人摸到皇宫的库房中去偷匣子,甚至还发生争持,莫非是云顶门的余孽?”
  初彤笑道:“恐怕是了,总归那是人家门派的东西。”心中却道:“云顶门的宝贝,现在便是老子的,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好东西,如果拿出去卖掉会不会发大财?”想到此处初彤不由得喜气盈腮,由衷道:“王公子你知道得真多!”
  王琅眼睛亮了亮,嘴角噙笑道:“王某爱云游四方,与江湖人士结交,知道的自然比普通人多些。你如果觉得有趣,不妨跟我去游山玩水。”
  初彤看着王琅清媚的脸孔不由怔了怔,而后诚恳道:“王公子,你是龙凤般的人物,阅历丰富,见过的美人也是多了去了,初彤只不过是一个小丫鬟,何况还是谢二公子的贴身之人,王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执着。”
  王琅听到这句话,满脸的笑意逐渐敛去,深邃的眸子看了一眼初彤,而后举起酒杯,喝了一半,缓缓说道:“我十四岁那年随父亲到一位世伯家中做客。在那家书房里翻书查阅的时候,无意间在书架子深处发现一卷画轴。画上画一个拈着荷花的素衣少女,巧笑倩兮,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画旁题了一行字:湘莲粉荷,皁罗红袂,花与人俱好 。”
  听到“湘莲”这两个字,初彤的身子顿时一震,寒星般的双眸紧紧盯着王琅,幸好这船在波涛中摇曳,王琅并没有注意到初彤的异动。
  只听他接着说道:“我当时见到那少女便为她的风采所折服,痴痴的看了半晌,临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回家朝思暮想竟不能眠。于是花重金买通了那家的下人,把画盗了出来。我得了画之后常常一个人偷偷欣赏,有时候对那少女诉说衷肠……”
  初彤听到这里惊讶道:“王公子,对一幅画这般如此,你也未免太……太……”初彤原本想说“你也未必太痴呆了”,但这话都到了嘴边,硬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王琅哈哈笑道:“我这个人就是对喜欢的东西如痴如醉。小时候学作诗填词,连说句话都考虑末尾走的什么声,压的韵是十三元还是十一尤,话里面用了什么典;后来学兵法,我连吃饭的时候都要看那个碗筷摆得是雁蝶阵还是梅花阵;我爹请人来教我习武,我在梦里还在打拳,半夜里想起来还点了灯去琢磨那一拳是靠上些好,还是向下些好。”说到这里,王琅看着初彤微微一笑,艳丽出尘的面庞顿时生辉,他顿了顿道:“我对那画中的少女十分痴迷,但是也知道那只是画中的人罢了。可那天去谢家,我才发现原来画里的人竟然是活的!”说到这里,王琅深潭般的黑眸热切的看着初彤道:“初彤姑娘,你跟那画中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我见到你就感觉定是画里的少女被我的痴念所感动,所以在人间幻化成人了。”
  初彤听了王琅的理论不由有些目瞪口呆,良久道:“王公子,容貌相似只不过是巧合罢了,我和那画中的人神韵上未必相同,只是形同而神不同又有何用?。”
  王琅愣了愣,看着初彤的脸,半晌颓然道:“确实如此。你一脸的精乖之气,说起神韵,倒是谢家的二小姐和画里的人更贴近些。”说罢把玩着手里的乌金釉瓷酒杯沉默不语。
  气氛沉静下来,小船在湖面上一摇一晃。初彤向窗外望去,蒙蒙的细雨已经停了,但是天仍旧阴沉沉的。
  王琅颇有些意兴阑珊,对艄公喝道:“返航!”而后便开始一杯一杯喝酒,时不时的抬头看初彤几眼。初彤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一言不发。
  船不多时便行驶到最初出发的寒桥之下,沉默了一会儿,初彤脸上堆起笑道:“王公子,你能不能将如意还我?。”
  王琅看了初彤一眼没有作声。
  初彤陪笑道:“那如意对我来说意义非同寻常,您要是想留个我的东西做纪念,我不妨送您别的……如意便还了我吧。”她瞅王琅还不说话,狠狠心,肉疼的拔了自己头上一支金丝攒珠簪,颤着手伸到王琅面前道:“我用这簪子换那玉佩。”心中却连连哀叹:“多好看的簪子哟,纯纯的真金!值钱得很呢!”
  只见王琅忽然哈哈一笑,眉宇间顿生一股妖娆之色,目光灼灼的盯着初彤道:“我刚才钻了牛角尖了。即便是神韵不同又如何?那只不过是个画上女子,怎么及得上活人有趣生动?”说罢趁着初彤一愣的功夫,俯身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而后笑眯眯的将如意掏了出来交到初彤手中道:“你且再等等,日后我们便一起游览大江南北,看各处风光。”
  初彤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心道:“娘哟,这都是你惹出来的风月情债!如今这王府的小少爷魔怔了可怎么好?”不过如意已经到手,初彤也心满意足,对王琅说自己不得离府太久,而后便告辞而去。
  傍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