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节
作者:不是就是      更新:2023-04-06 10:08      字数:4958
  林贞看着孟豫章没有说话,眼睛已经湿了——明明已怕的发抖,还那样坚持的护着我,孟豫章,你要我此生如何回报你的一片真情?这辈子能遇到你,真的……三生有幸!抬头望着帐顶,用手背胡乱的擦着眼泪。不知该感谢上天的厚爱,还是爹爹的在天之灵。
  “贞娘,莫哭。”
  林贞扑到孟豫章怀里:“豫章……豫章……”
  孟豫章轻轻的道:“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莫哭了。”
  林贞抓着孟豫章的前襟泣不成声,自从爹爹死后,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绷着了,终于……可以放下心防、去依靠一个人了!爹爹,这么多年来,贞娘真的好累好累!爹爹,我好想你。你在天上有没有看着我?我又被那个狗皇帝欺负了,爹爹……呜……
  孟豫章不知林贞为何哭,只见她哭成泪人,心痛不已,手忙脚乱的学着乳母的姿势拍着她的后背。却又让林贞想起幼年生病时林俊的安抚,更是哭的喘不过气来。孟豫章只得沉稳的一下一下的拍着,直至把林贞拍的再次睡着。
  玉娘在外头听到林贞大哭,急的团团转,又不好进来。待林贞没了声音才敲门问:“姐儿?”
  孟豫章悄悄走去开门,比了个嘘声的姿势,压低声音道:“睡着了,想是昨日惊着了。妈妈放心,她没受甚委屈。”
  玉娘松了口气:“你呢?身上还痛么?”
  “没事了。生受妈妈了。”孟豫章脸一红,“我家里给你添乱了。”
  “你也同我说客套话!才刚你们家二姑娘使人来看太夫人,背地里与我说,实做不得主,求我照应,还硬塞了我一荷包银子。”玉娘道,“太夫人看着不好,我已叫人请太医去了。”又顿了顿才道,“又有你师父送了信来,说你们家三爷……没了……我、我都不知怎么和你三嫂说……”娘家不要、夫死无子。若说昨晚玉娘还嫌孟家人烦,此刻却再狠不下心。一屋子女眷孩童,亲戚不管,去靠哪一个?何况孟豫章待林贞极好,连通房都没一个,自家也不能忘恩负义了。1
  如今孟家只剩孟豫章一个男丁,正正经经的一家之主,必须得把家事管起来。想了一回,对玉娘道:“妈妈好心收留我们,我们却也不能长居于此。且寻个住处才好安顿。”
  玉娘道:“外头的事我不大懂,你问问你师父。这里窄了些,实也住不下那么多人。若银钱上不凑手,只管从我这里拿。”
  孟豫章毫无收益,只得窘迫的应了。
  事还不止一桩,佳维横死,再苦也要买口棺材。大奶奶原是心灰意冷的,硬是叫两个女儿逼出一口生气来。三奶奶素日就同她好,也在一旁劝着:“你还有两个,看得我眼都红了。”
  大奶奶哭道:“养出来又没了,还是枉死的。真挖了心肝一般,不如不养!”
  三奶奶眼圈一红:“我倒宁可挖上一回!”
  “休急,等三叔回来,你好好管紧他,横竖咱家也败了,再无钱养小老婆,到时生一个便是!”
  孟豫章在门口顿住,这可如何说!苦也!
  还是三奶奶看见了孟豫章,问道:“四叔来了?”
  孟豫章硬着头皮道:“见过大嫂、三嫂。我、我来……呃……维哥儿装裹了没有?”
  大奶奶眼睛一暗:“哪有衣裳?还是亲家太太好心,现找了一块好料子送去裁了。”
  孟豫章又看三奶奶,不知如何开口。
  三奶奶心里咯噔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四叔直说吧!”
  孟豫章低头道:“三哥……没了……”
  三奶奶双膝一软,跌倒在地!
  大奶奶也惊呆了:“其他人呢?”
  “还不知道。”
  三奶奶欲哭无泪,大奶奶灵光一闪,蹲下对三奶奶道:“还有你三侄子!你把三侄子抱去养!”
  “三侄子?”
  “对!三侄子,三哥儿!二婶不要的,他没娘你没子,不正好么?”
  凭谁遇到那样的丈夫,也生不出感情来。三奶奶乍闻噩耗,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没指望。听到半道上儿白捡了个儿子倒先一喜,随即又软了下来,苦笑道:“我拿甚么养?”
  孟豫章有心养侄儿,可他还吃软饭呢,承诺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屋子里又陷入沉默。
  大奶奶忽然“啊”了一声:“三婶!我们好生糊涂!咱家还有祭田呢!”
  孟豫章才想起祭田!彼此对望,凭空生出三分喜意!三奶奶面色渐渐回转,好好教养儿子,没准还能混个诰命哩!暗自呸了一声娘家:大难临头见死不救,日后待我发达了,休来找我!
  大奶奶看着比自己还惨的弟妹,往日的伶俐也逐渐回笼:“四叔,佳维的事就拜托你了。”
  孟豫章悄悄松了口气,点头道:“应当的!”
  解决完一事,孟豫章又去瞧太夫人。太夫人是有年纪的人,看着就不大好。躺在塌上,脸色发乌。二太太和三小姐在跟前伺候——她们也无处可去。三小姐跟着林贞许久,那日虽一惊,却比平常闺阁女子强些。如今家里混乱,她也不去添乱,默不作声的侍疾。
  二太太则满腹愁肠,太夫人恐怕撑不过了,难道死在林家?她还指着林贞养老,要是得罪了林家,或是晦气了林家,她后半辈子怎么过?事发到现在,娘家只有个做不得主的妹妹使人来问了一声儿。素日与的钱财竟是喂了狗一般!二太太一抹泪,血脉至亲,还不如个亲家呢!也忒狠心了!
  孟豫章比同龄人懂事许多,然终究是个半大的孩子,家事纷繁复杂,半点头绪也无。二太太原就不中用,偏他又夹在孟林两家之间。既不忍要祖母漂泊,又没脸恳求林家收留,好不为难!还有佳维的丧事,夭折的孩童丧事从简,然自儒家发迹,不拘何人,只要没了就是极繁琐的事儿,他哪里经过?又有孟三的尸首要去领,也要发丧。临近年节,千头万绪不知从何下手,事到临头竟觉得比昨日事发时还要难熬。家里已是这样,乱着些也没人说话,只是银子呢?孟豫章用靴底磨着地砖,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1:玉娘对女婿要求很低的||,她的见识所限,觉得男人只有通房都算好的了。
  好了,所有的猪队友一网打尽,啦啦啦。
  第90章 缘由
  有道是无钱寸步难行!孟豫章想了一回;决定先去领回女眷的嫁妆。锦衣卫全称“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乃本朝圣上最亲信的机构;常人闻之丧胆,孟豫章却有股呆气,自认为行得正坐的直;有何可惧?也是孟家运道好,娶了个圣上跟前挂过号的林贞。前文有述,圣上最好清名;万不愿让人误以为他贪图林贞的绝户财——林家还不至于富可敌国,这样的人家都要打主意,作为帝王;真真下作过了!是以圣上还特特嘱咐了一句嫁妆之事,连带孟家女眷的嫁妆都逃脱一劫。
  锦衣卫门里打了个滚,还能拿回来七七八八也算能为!林贞箱笼太多,不得已又叫了马车行的人帮忙,一路浩浩荡荡的回去,又京城街坊看了一回热闹。不免让人嘀咕林贞八字太硬克娘家克夫家的闲话。孟豫章听个正着,不过一笑。
  林贞还当嫁妆没了,谁料一觉醒来箱笼摆的满院子都是,不由喜笑颜开:“我还说日后要省着些花,不曾想竟能回来!”
  大奶奶是当冢妇娶进孟家的,聘礼多嫁妆也多。珠宝首饰折损了不少,但只要陪嫁的庄子还在就不算难熬。失而复得也算喜事一桩,抄家的阴霾总算因财产的回归散去了一丝丝。
  孟豫章还道:“女眷的嫁妆原是安生立命之本,还须得把大太太和二嫂子的嫁妆收拾出来,我与她们送去才是。”
  大奶奶道:“偏你老实!首饰都拢做了一堆,谁知道是谁的?少不得收拾出来,你还有伤,且去歇着吧。”
  一语提醒了玉娘:“很是,姐夫的药可喝了?跑了一日可得好好歇歇,年纪轻轻作下病根可不是玩的!”
  孟豫章道:“我就去。明日起开始发卖下人,你们先商议着买谁回来抄个单子。家下人等我不熟,好的还罢,歹的买回来才不好。”
  大奶奶道:“都是一家一户的,买谁不买谁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依我说待寻了住处再唤媒婆来家仔细挑了吧。何苦让她们骨肉分离。”孟家下人一团乱,亲戚纵横,大奶奶再不耐烦耍平衡的心眼子。何况如今客居,林贞又不好惹,何必为了几个不好的下人惹林贞不快?孟家的家风之坏无人比她更明白。倒也有几个忠心的仆役,至如今她也自身难保,也是顾不上了。
  林贞道:“我的两个丫头必要买回来,不知这两日受了多少委屈呢!”
  三多和九如听的后怕,亏的没跟去夫家!不然到牢里走一圈,便是干净,人也当你不干净了!
  孟豫章累的很了,话毕自行去休息。林贞忽又想起一事,忙唤丹旭:“孟家的事儿你听到甚闲话不曾?怎底好端端的就要发作?”
  众人齐齐一凛!
  丹旭道:“才要告诉姐姐,一时忙乱又忘了。”说着叹气,“还有甚事?姐姐可记得城外那个番僧?”
  番僧是个卖|淫|药的,大奶奶等人的脸色开始发青,若是阴私事儿搅的满城风雨,小辈儿的女眷如何嫁人?
  丹旭又道:“公爷同番僧混在一处,还连了几个公府侯府作耍。谁知那日榕王殿下……呃……总之榕王殿下不好了,圣上当庭震怒。不单贵府,还有好些人家都叫发作了。番僧更是直接砍了!”
  三奶奶满脸血色褪尽,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不顾我死活!她们不活啃了我已是大度了!”丹旭的话无须说的太分明,往日她们妯娌已说过一回。榕王牵扯进阴私淫|乱之事,还有甚前途可言?本朝藩王自去封地,再是龙子凤孙也只好叫圈死一世。如今□□的子孙里已有穷的讨米的,何况丢尽面子的榕王!先前若还有一二分怨娘家的心思,此时却不敢了!到底她爹也不过一介庶子,又有儿孙要顾,还能如何呢?只能算命苦吧!一时又想起早死连个孩儿都没留下的丈夫,呜呜咽咽的哭了。
  这两日哭的太多,林贞早已不耐烦劝,只随手递了张帕子。大奶奶忙问:“永宁公家可有妨碍?”
  丹旭摇头。
  大奶奶怔了半天,心仿佛在天上地下滚了一圈,口中含怨道:“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家,你们可都不曾经见过吧?今儿可长见识了?”
  三多忍不住翻个白眼:“大奶奶还没瞧见过我们被舅舅坑的时候哩!娘和姐姐好悬没死在他们手上!姐姐说了,旁人都是靠不住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做女人若指着娘家人,怎么死都不知道。爹娘哪有不偏心眼的?能为了女儿家损了儿子的?”
  丹旭暗骂一声蠢丫头,忙岔开话道:“还有一件事儿,三奶奶的铺子叫锦衣卫砸了,伙计因有身契,都抓等发卖。三奶奶看着可要买回来继续做买卖?”
  林贞道:“我记得那两口子原是良民,到明日赎他们出来,若还肯干便再支个铺子,三嫂也有些零钱。若不肯干,舍几两银子与他们,叫他们回乡或是另寻生计吧。世人经了锦衣卫一遭,等闲的都唬破了胆子。十分不肯再住京城也是有的。”
  三奶奶摇头:“罢了,我没那本钱,旁人也犯不着碍着临川候家来买我的东西。还是指着祭田里的出息吧。”
  “祭田能有几个出息?饿不死就不错了。”
  大奶奶苦笑:“罢罢,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儿。四婶儿无须操心,二婶带了孩子回娘家,那孩子日后也算不得孟家人。除去你们两口子日后生的,我跟你三嫂通指着三哥儿一个,我还个小庄,日常尽够了。你若看不过,年节下与孩子们几身衣裳便是了。”大奶奶自来聪慧,就是哭着也没哭坏脑子。她深知来日方长,一次把人情使尽了,一个弄不好两下里扭上,那才叫没有回头路。日后仰仗的地方多着呢,何况一家管一家的事,自家不立起来,莫不是两个女儿也看叔婶脸色过活?待孩子们长成人,还有十几年呐!
  自强自立的人素来讨人喜欢,林贞丢开那一边,又问:“朝上还有甚新闻?”
  丹旭回道:“鲁王不知为何,紧抓着此事不放。倒是太子殿下替榕王求了几句,街头巷尾都在传。也是要过年了,从轻发落的意思。”说毕顿了一顿,“再多小人也不知了。”
  丹旭算个能干的,可他不过一介布衣,只听的到些许市井流言。朝上早吵成一团。按说此事不大不小,说句到家的话,不过一个藩王,还是顶小的那个,就是圣上脸上不好看着些,于家国大事毫无关联。牵连至此,无非是鲁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