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闲来一看      更新:2023-03-25 21:02      字数:4739
  多时已是至了新房。还未进门,寒楚便觉古怪,新房之外一个侍耳也不曾见,怎地王爷被刺此等大事,竟不来护着?
  不及细想,寒楚已是推了门入内,还未及细看,鼻间已是闻得刺鼻血腥味儿。只是,外间却不似他所想般因打斗而杂乱,转入内间,寒楚不由为眼前所瞧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千想万想,却是未能料得竟是此等场面。
  却见那孟熙云倒伏在地上,满面是血,且额上还有一个杯盏大小的血口子往外渗着血,一张面庞上惨白的紧。果真个是个美人胚子,寒楚轻叹了一声,只是可惜!寒楚急探了气息,倒是还有气,只是已是出多入少,显是不大行了。正自惊着,帐子里已是听得呻吟阵阵,寒楚急撩了,不由又是一惊,那床上也是血迹斑斑,却见廉王爷胯下血凝一片,寒楚低眸,瞧见了孟家娃儿手上的一把剪子,心下明白,那祖父分明是被孟熙云伤了那处,怪不得简大管事不敢声张,慌成那样。只是,不晓得,孟家娃儿如何能将这剪子带了入府?又是如何挣了困绑伤了祖父?
  虽是诸多不解,寒楚却是冷静了下来,沉声道:“简爷,快些去药房里取些止血收创的金创药来,再顺带取些福帮膏来,那物什有止痛疗效。取药回来,你再将姨奶奶带出去,寻大夫治了,就说是不慎撞了摔着了。”
  那简大管事自是唯唯诺诺地依了,不一会子便已是回来了。寒楚接过药物,这边厢料理,心下却是冷笑,也是活该受这一剪子,琴官你在地下若有知,也该放宽心,笑了罢。
  瞧着寒楚将王爷料理好了,那简大管事方抱了孟家娃儿往外去了。寒楚侍候着祖父睡了,瞧了那苍白惊惧模样,冷笑了数声,出了门。
  方才出门,寒楚忽地大笑了三声。
  人道,这世间,天理昭彰,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报应,报应!
  哈,哈,哈!
  第三十四章
  “楚哥哥?”寒楚大笑之际,忽听得一柔软语音唤他,不由侧首细望,这一望,便瞧见了一抹俏生生的丽影分花拂柳往他行来。
  “阿暖,你怎地来了?”寒楚迎了上前,心下不愿阿暖靠近那一处染了血污的新房。
  阿暖轻垂了一双美眸,低语道:“我在那边子等得心焦,总觉着心绪不宁,似有甚么事要发生一般,坐也坐不住,便过来瞧瞧,究竟是出了何事了?”
  寒楚蹙眉,轻叹了一声:“我倒是不晓得孟家娃儿竟是个烈性子,他,他竟是携了利剪子,在洞房之中,将我祖父的命根子给绞了去。”
  “啊呀呀!”阿暖听闻不由惊叫一声,一双美目惴惴瞧了寒楚,“王,王爷不妨事么?”
  寒楚冷哼一声:“倒也无甚,只是少了个害人的玩意。世间倒是要清净安生许多,那些个清白人家的弟子,便不用惊怕了。只是有一桩,我倒是觉着那孟家娃儿若是能将祖父刺了,倒是更干净了。”
  寒楚愤愤言了,不觉间漏了自个心思,他这几年来,虽说是对这廉王爷,一脉相承的血亲面上显得恭敬,可是也总是不得已为之,顺从是假,心底里是早就恨上了,适才替祖父上药疗伤,他心里真个是欲拿了剪子再往那胸上送一剪子,作个好人为这世上除却一害,可是适才,那简大管事一直在边上瞧着,似是瞧透了他心思,他便不敢有甚么动作了,他终是下不得手罢,说起来,他也只是一个迂腐文生,心思虽有,却是不曾生了那个胆子的。
  阿暖瞧了寒楚满面阴狠,完全不似平日里面文雅模样,不由有些个受惊,一股子凉意侵了入心底,眼前之人好生陌生,那面容狰狞,真个是他的楚哥哥么?
  寒楚恨恨言罢,忽觉有些不妥,心下不由一惊,抬首瞧见阿暖,只见一双晶亮水瞳犹疑地望了自个儿,有些惊,有些怕,还有些惶惑,心知阿暖被自个言语惊着了,寒楚不由苦笑,阿暖,你也会怕我么?阿暖,这许才是我自个的真正性情,阿暖,你怕了?悔了?
  这边厢阿暖与寒楚一双黑眸对个正着,心下不由一震,那双黑瞳中一抹悲凉,一抹酸楚,一种愤恨,一种不甘,诸多情感交识了一处直往他心头袭了来,禁不住,阿暖眼眶便一热,泪已潸然而下,不不,眼前的人是他的楚哥哥,不管楚哥哥是甚么性情,眼前之人,总是他的楚哥哥。心中如是念想,不由地带泪绽了一抹笑颜,只要是楚哥哥,他便欢喜。
  寒楚瞧了阿暖落泪,心下不由一痛,瞧起来,阿暖终是悔了,正自懊恼,忽又瞧见了那带雨梨花泛了一朵绝艳笑颜,心口一窒,人便瞧得痴了,阿暖,阿暖,你怎生如此美丽?
  “楚哥哥,不管你是怎生模样,阿暖俱是欢喜予你,生时如此,死了也是如此,阿暖晓得,这千百年轮回转世,楚哥哥的性子定是与阿暖所晓得不一般了,只是,阿暖陪伴楚哥哥这几年,也晓得楚哥哥您这一世,也是个好人…故而阿暖才会嫁了楚哥哥。楚哥哥,你忘了么?适才,你与阿暖已是拜了堂,成了亲的,阿暖这一缕魂已是跟定了楚哥哥的。楚哥哥,你莫怕阿暖生了悔意。阿暖是不悔的。”阿暖柔声道出自个心思,他活着之时,未能得到楚子敏爱怜,而今虽是一缕魂,寒楚却是将他看作珍宝,珍惜得紧,他一生所求,只求心上人能爱了予他,即是爱了,又怎能被世间诸事纷扰?眼前之人,即便是个十恶不赦,他也是不悔的。
  寒楚,心头巨动,好一个不悔,好一个阿暖,他适才怎生会起了疑心,疑阿暖生了悔意?他应是晓得阿暖一片痴心的。即是不信自个,也应信了自个前世与阿暖,阿暖即能数千载寻觅,足见那份爱恋之深。只是,思及此,心下却是一阵酸涩,前世,自个究竟是何等模样,能得阿暖如此爱恋?
  阿暖不见寒楚回应,心下也不禁有些微酸,楚哥哥终是不信他,心下难过,却不愿显了面上,让楚哥哥瞧见了难受,转眸低声道:“楚哥哥,那小云儿现下是如何了?他不妨事么?”
  寒楚回神,轻轻一叹:“我也不太晓得,适才我已让简大管事请了大夫诊治了,至今尚未回我。只怕是不太好。我先前进了洞房,那小云儿已是倒了地上失了知觉,额上又有一个杯盏大小的伤口,一直往外渗了血,瞧着面色苍白,气息奄奄,应是失血过多所致。我想那伤口多是与祖父缠斗之时撞了哪处伤着的,便是好了,怕也是破了面相了。”
  阿暖听了不觉忧心,他总觉那孟家的小云儿似是与他有些甚么渊源,更何况,这小云儿又是与他同日成了亲的,不觉得,阿暖已是将那小云儿视作了自个儿的亲人。听得受了伤,又是伤得不轻,自是着急,犹犹疑疑地一口贝齿紧咬了一张红艳艳的唇儿,不晓得该不该向寒楚开口。
  寒楚自打与阿暖相识,一颗心便挂了阿暖身上,每一刻里都注意着阿暖的举动,瞧阿暖这幅模样,便晓得阿暖有事相求,便柔声开口道:“阿暖,你欲说些甚么?直说便是,我是哪个,是你的楚哥哥,你还有什么好犹疑的?瞧你咬着唇儿,你是不痛么?你不痛,可楚哥哥瞧着心痛,莫咬了。”
  阿暖听着不由红了一给俏面,心下有些羞,前世的楚哥哥,一向木讷,不会说甚么好话,可今世这个楚哥哥,嘴儿却是有些甜,也不晓得他是有意或是无意,时不时总会说些让他羞煞的话儿。他成了精魂数千年,总是不曾面红,可这几年,却是红了无数次,原来,精魂终是与鬼不同,血气还是有些的。
  心下虽羞,可更多的却是甜蜜,微低了双眸,阿暖轻语:“楚哥哥,我欲去瞧瞧小云儿,可好?”
  寒楚侧眸微思,眼下这孟家小云儿刺了祖父之事,并未曾传开,小云儿终究是算明媒正娶了进门的,该称一声“姨奶奶”,也该是去瞧瞧。这王爷里的人,办事素来拖沓,也不晓得简大管事究竟有无请了大夫诊治,照简大管事对祖父的忠心,定是恨上了小云儿,将小云儿扔了一处,任其自生自灭,也是或有的,思及此,寒楚心下微凌,若是孟家的小云儿在王府送了性命,他便真得算得上恶人一个了:“嗯,你随我来罢,我带你去瞧小云儿。他应是被带了往东院的落柳居,那是府里最僻静的处所,照简大管事小心的性子,他定是会将小云儿带了那去处。”
  寒楚在这王府的时日虽是不多,却是将这府里人的性子摸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晓得简大管事不欲有人晓得王府出了事,让人瞧了王府的笑话。
  阿暖瞧寒楚大步行去,也跟着飘了过去,那飘忽身影,一会子便隐在了渐暗的夜色之中。
  寒松入云,翠柳乱舞,遮尽了日光与月光,处处只见阴暗恐怖,夜风拂来,柳条舞动,犹如鬼魅张牙舞爪,可怖得紧。传闻,几十年前,廉王爷年少,娶一汉女为侧福晋,那侧福晋便居了这落柳居,只是汉女不容于皇室出身的正福晋,处处为难了这侧福晋,后侧福晋产一小贝子,不足月上便暴毙而亡,那侧福晋自此便疯疯颠颠,不多日便在落柳居吊死了,而后便不断有侍女在这落柳居里被吊死了,死因不明不白,又因那些个侍女皆是吊死,又曾是照料小贝子的奴婢,府中皆传是侧福晋索了命的,闹鬼之说愈演愈烈,这落柳居也成了王府中的一处禁地。
  此时距那侧福晋所处之时,已隔了将近四十春秋,这落柳居中,向来少有人烟,院外沿径而栽的云松,每年落一回针叶,足下踩去,松松软软,又有一种沙沙之音,无形中更添了几分怪异。
  寒楚踩在松针之上,一双眉渐渐锁了起来,这一处落柳居,如此阴森,若真个将小云儿放了在此,府中人断断是不敢来侍候的,这分明是要小云儿无生还机会。寒楚轻叹了一声,此刻,倒是希望那简大管事尚有几分良心,莫要将小云儿带了此处了。
  正思量着,忽听着“咕噜”一声,一个黑乎乎的影儿忽自他耳边飞过,寒楚一惊,细看,却是一只夜枭。寒楚暗自,处了这阴森之处,便连胆子也小了起来了。正此时,前方不远处,忽朦朦胧胧地飘了一点桔黄来,隐隐约约听得人声,寒楚出声喝道:“前面是哪个人?”
  “……”前方那点桔黄举了起来,似是举灯之人欲将此边情形瞧得清楚些,却听得一声惊咦,“可是贝勒爷?”
  寒楚听得明白,那声音正是简大管事,心下不由一凉,他果真是猜着了,小云儿果然是被带了来。身边的阿暖也停了身子,一双美目瞧了自个,似是问了寒楚,是否是这一处。寒楚点首,阿暖身子忽地一飘,便在寒楚面前失了踪影。
  寒楚欲待阻拦,已是不及,苦笑着缩了手,只怕也是阻拦不得。正思量着,那点桔黄已是行至了面前,寒楚就着昏黄灯笼,瞧见了满面冷色的简大管事,简大管事身后跟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瞧那老者手上捧着医箱,想必是一位医者,这简大管事还是有些心思的,不曾独扔了小云儿在此。而后便是诸事不管了的,究是还请了大夫的。
  “姨奶奶境况如何?”寒楚也不待简大管事行礼,便出声问询。
  那简大管事犹豫了一会子,躬身回道:“大夫瞧了,眼下瞧着是无甚大碍,只是失血颇多,身子虚了。虽是上了药,止了血,只是这会子还是昏着,若是今夜不曾醒,那便是不成了。”
  寒楚侧眸,望了那一旁的医者,那医者一张脸在桔黄烛光之中,一闪一晃,一张脸忽明忽亮,那一颗头却是重重地点了一点。寒楚沉吟了片刻,轻叹一声:“也罢,是生是死,便瞧天意如何罢。简爷,你先带了大夫去,赏些银两,好生送着回去了。这漏夜的,请了来,真个是不大好的。”
  那简大管事低首哈腰,不住地应着是是。寒楚忽又瞧得那昏昏烛火之中,举着灯笼的人,一双细细的眼眸中,一抹古怪的打量,心下不由微凌,这简大管事显是对了寒楚来了至处生了几分疑心。
  敛了双眸,寒楚往林子深处瞧了,轻声道:“我前几年,也曾在城西学堂里学了一阵子书,今儿个好歹是我迎了这姨奶奶进府的,我也该去瞧着,是生是死,我日后终是可以在先生师母面前交代了。”
  那一双打量的眸子,渐敛了光彩,显是信了:“贝勒爷,我送了大夫便回来侍候着。”
  “莫了,你便将我房里的两个小厮唤了来罢,简爷还是去照料祖父好些。祖父身边办事的人,素来是你,况这事,又不便传了出去的,由你照料是再合适不过了。”寒楚轻声拒了,几步便掠过了那点桔黄,往深处去了。
  行了不多时,寒楚已是到了一处宅院前,只见院墙沉厚,园门轻掩,一股子阴气,便由里往外窜,寒楚微眯了眸子,怪道府里人传了这落柳居闹鬼,果真个是有着几分子鬼气。深吸了一口气,寒楚轻轻地推了园门,那门哐啷一声便大开了,一阵尘便伴着一股子霉味扬了起来,寒楚一个不及,吸了几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