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江暖      更新:2023-03-23 21:14      字数:4874
  绿獠牡氖鳎偌由显诓慷庸ぷ鳎杂姓飧鼋蟹ㄊ呛茏匀坏摹U馐歉龉馊俚某莆健F涫担猿莆沂裁矗掖硬辉谝狻5恿硪环矫嫠担以谛床慷犹獠淖髌返耐保剐戳舜罅烤馓獠牡淖髌罚堑氖吭冻倚床慷犹獠牡淖髌贰L乇鹗谴?988年离职至今,十五年间,我出版的16本书中,由于未再接触部队,就再没有写一首军旅诗了。若从我全部诗作的总量看,部队内容的诗约占三分之一。所以,如今要对一个诗人做整体论述,应阅读和研究他的全部作品,若只根据他的工作范围和部分作品作简单归类,然后据以评价,难免不够准确和全面。诗人不是球员,可以被某国、某个企业或某个俱乐部雇佣或买走。诗人是时代的一部分,历史的一部分,他应当属于他的民族,他的国家和他的人民。在哪里工作,并不重要。
  张:近些年来,您发表了大量西部诗歌,出版了多部表现西部风物、精神的诗集,您似乎没有参加“西部诗歌”的群体写作,但您的西部诗歌中却有大量精品流传,如《我骄傲,我是一棵树》、《我的另一个祖国》,《饥饿的孩子们的眼睛》、《一只山鹰的死》、《逆风飞行的鸟》等等,有些还曾获奖。能否谈谈您的西部诗歌创作呢?
  李:谢谢你读了我许多诗作。
  五十年代,我第一次去新疆,看到浩瀚无际的大西北,着实使我震惊。那时除感到祖国的辽阔苍凉外,就是深觉人民生活的艰辛、大自然的雄奇严酷以及悲壮的原生之美。我就想,以后我一定要重访这里,这里是产生唐边塞诗的地方,这里会教我生活和思考。以后,又有机会去西藏,西藏和新疆相比,有许多绝然不同之处,它的大自然,它冷峻的品格,它特殊的文化背景,它深奥神秘的色彩,使我迷惑甚至畏惧。尽管那时到新疆、西藏去,交通和生活都十分不便,冒了许多危险,吃了许多苦头,但却越发坚定了我以后要深入访问整个祖国西部地区的决心。我想对那里的自然、历史、哲学、宗教,生命和诗,作更深些的思考,并尽可能写点什么。从那以后,总觉西部高原的神奇和悲壮时时在诱惑着我,但“文革”浩劫,一过就是十年,我的这个愿望始终埋在心底,不敢示人。直到新时期来了,有了较为宽松的环境,我就想,我的宿愿有了实现的可能,我便在这以后的十多年里,陆续访问了十几个省区,作了大量采访笔记。最多的省区去过七次,少的去过三次;每次居留的时间,长的近两个月,短的七八天。后来,便先后写出了《戈壁海》、《雅鲁藏布江上的霞光》、《祁连山寻梦》、《青海的地平线》、《贺兰山谷的回声》、《红土地之恋》、《漓江的微笑》、《黄土地上的蒲公英》、《黄土地情思》等几个大型组诗,加上以后零星修改完稿的共约300首,分别编进陆续出版的七本诗集小;现在有些诗在国外已有译本。
  上个世纪末,祖国吹响了西部大开发的号角,我过去十多年里到过的那些地方,如今刀:始起步腾飞了,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喜讯!至今,当时访问中曾接触到的一些人,有的还始终和我保持着联系,他们经常告诉我一些那里发生的一切。
  这是我个人小小生命中的一个不算微小的工程。我对能实现这个愿望感到欣慰。但过去访问过的有的地方,至今还未能:写出或未能完全定稿,而生活已经大大前进了。我很想再创造条件尽可能努力完成它,并希望能比现在写出的有所超越。
  张:在几乎没有边界的题材范围之内进行的您的诗歌写作,所拥有的是一种怎样富足的情感状态和精神状态?您能谈谈这方面的体会吗?
  李:我的笔的确接触了比较广泛的生活领域,写了不少各类题材、各种主题的诗作,这是因为我虽然是一个业余作者,但生活在这样一个轰轰烈烈的不平凡的年代,使我必然要保持对现实的深切关注,把心灵的触须敏锐的伸向所感知的每一个角落。一个经历了人类史和民族史上大灾难的人,一个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不可能不对他所处的时代和时代的变化变得十分敏感。因此,在心理上,我尽可能保持着一个诗人所应具有的感受能力、直觉能力、洞察能力和激情。我有幸走过许多地方,从国内到国外,亲临了许多终生难以忘怀的场景:看到一个饱经磨难的古老民族奋起推翻旧世界的悲壮场面,看到火线上战士即将投入殊死厮杀的动人心魄的豪情,看到深山腹地解放已五十年却仍然衣衫褴褛、不得温饱的孩子们的眼睛,看到在时间和人们心灵褶皱里隐藏着那么多闪光的深刻美好的东西……怎能不使我浮想连翩、百感交集,怎能不使我把对生活的认识和对历史的反思引向对终极的追问,这种强烈的不可遏止的创作欲望,这种勃发性甚至近乎疯狂忘形的情绪状态,常使我久久寝食不安,迫使我不能不立即动手把它们写下来,这时我的笔尖犹如火山的喷口。当然创作时,我总是注意到力求使复杂的生活现象尽可能得到准确鲜明的表现。我不会闭门造车,无病呻吟,我的诗都是根据生活中原生的事实受到激发、心有所感、情有所动写出来的。每个诗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感受方式和写作习惯,我的习惯是,尽管这时写下的东西难免匆忙和粗糙,也尽管在生活面前常感到文字和艺术形式都失之于浅薄,软弱和难以为力,但它所保留的原始真情却是—卜分可贵的。写下后放一放,择机再作潜心的润饰和修改。有时由于工作关系,一直搁置很久始能定稿。但当我重新拾起它们时,我的心义会重新燃烧起来。当然,这时很可能使我对当时的感受又有了新的认识和更深层的理解。因此我始终认为,没有生活激发的强烈冲动,艺术的创造不可能发生;而缺乏深入的理性思考和精心的艺术处理,就难免草率和粗疏。当然,诗人的创作激情是长期生活积累、情感体验、理性思考的结果。生活是生生不息的永远在自身的基础上以变化多姿的身影向前运动,诗人的创作也就由此获得永不枯竭的源泉,而诗人的艺术追求和发现也应是永无止境的。
  张:您的诗歌写作在各个不同阶段,风格与艺术追求有哪些变化?在思想解放后期,我们注意到您的诗歌有了很大变化,更加贴近表现现代人的自我内心的真实,抒写人生旅程,使诗更内在,更深沉凝重,艺术手法也更丰富了。您是怎样认识和转变的?
  李:作家的风格是作家在创作总体上表现出来的思想与艺术的个性特点。一个成熟的作家,总会从思想与艺术的完美统一上,追求属于自己而异于他人的独特艺术风格。这种风格表现在创作的各个环节、渗透在作品的许多因素之中。这是和作家个人的生活经验、精神个性、思想人格、艺术素养、气质秉赋等密不可分的。这就是刘勰所说的“各师其心,其异如面”、苏轼讲的“其文如其人”吧。
  风雪山海关及其他
  ■  李 瑛
  母亲的遗像
  墙上
  母亲的遗像
  已挂了三十年
  仰望与俯首之间
  都是疼痛
  她比我年轻
  她是我的母亲
  三十年已不知多少次
  母亲用粗糙的手
  抚摸我的脸颊
  歪着头看我
  胖了?瘦了
  当我向她倾诉
  埋在心底的苦涩和委屈
  她不再唤我的乳名
  只凝重地抚着我的白发
  并用她抱完柴禾之后的衣袖
  擦着我缀在胡子上的泪滴
  喃喃地轻声说
  不要哭,不要哭
  像儿时那样
  只有母亲能感到我心底的隐痛
  只有母亲能听见我心脏的跳动和哭声
  我听见墙壁在炸响
  恐龙化石
  推土机喘着气
  吐着黑烟
  使劲推着,铲着
  掘出一块恐龙的骨头
  不说话的恐龙骸骨的化石
  沿着风的巨大的曲线
  我们曾无数次
  从日出淌出的鲜血中寻找它
  从早已遗忘的灰烬中寻找它
  从山岫岩石的脊骨和肋骨间寻找它
  从翅膀和尾鳍间寻找它
  从雨林的血和成熟的风暴的漩涡中寻找它
  趁地球旋转的轴没有锈蚀   趁我们所知上帝曾是它的近邻   便从教堂的塔尖、圆顶的清真寺和斗拱飞檐的
  庙宇间寻找它
  从经卷、神话和史诗中寻找它   从母亲的乳房和骨盆间寻找它   甚至从我们自己的身体   当含氟量断代和碳—14也无法帮助我们时   我们只能睁大眼睛   从骨架推测它的身躯   从脚印判断它的体重
  从头骨想像它的叫声   从牙齿论证它的习性   我们听见了六千五百万年前星球旋转的声音   那时我们还是一粒泥沙   而从这块掘出的骨头   我们发现这只恐龙,曾遭受——
  飓风摧残23次
  水灾21次
  雪暴19次
  岩石撞击17次
  雷殛13次
  地震9次
  火山喷发7次
  不明飞行物伤害5次   之后,它还曾活着   最后死因不明
  问  题   假如穿山甲没有甲   刺猬没有刺   它们还能有自己的生命吗
  它们将有怎样的尊严和形体   假如老虎没有锋利的牙齿   它们的上颚和下颚会是怎样的形状   它们的肠胃会是怎样的结构   它们的生活习性会有怎样的改变   它们离自己越来越远   生物群落中的森林将会如何   山谷和月夜会不会感到孤寂和忧郁   大自然会不会因断裂而倾斜   我们的母亲还会用它哄吓哭攘的孩子吗   还会有人用它的骨头治疗自己的伤痛吗   国王还会把它的皮铺在椅子上显示权威吗   生物学中它的章节是否该用橡皮擦掉   而要用一个新名词来代替,那该叫什么   它们的爱和死的方式是怎样的   它们的到来会不会因不受欢迎而使自己感到
  痛苦
  在哺乳动物中它又将占怎样的位置
  兽类学中是否又将排出一种新秩序
  大地是否会因它的出现变得美丽或丑陋
  假如老虎没有锋利的牙齿
  我们还能写出使孩子们睁大眼睛的童话吗
  这个世界会不会变得衰老
  它该是快乐还是悲伤、可爱还是可怕
  两棵银杏的爱情
  银杏,落叶乔木,孑遗植物,雌雄异株,寿命极长,
  可达千年以上。
  ——植物学
  也许世界上
  这里是爱情开始的地方
  两棵银杏赤着脚
  分站在小河两岸
  它们相互张望着不说一句话
  只把影子重叠在水里
  河水对他说随我走吧
  他说不
  白云对她说随我走吧
  她说不
  他们知道一只酒杯是孤独的
  当滴银的夜晚
  鸟和鱼都在巢中睡去
  他们会紧紧抱着,相互抚摸
  他会向她倾吐秘密和梦想
  她会给他唱歌
  爱情是无法说出的东西
  他们相互占有
  犹如幸福和痛苦
  把血给它,心脏就会跳动
  把氧给它,肺叶就会呼吸
  生命只能闭着眼思索
  它离骨头最近
  星  星
  只有住进高层楼房
  才知道云会变成雨水
  闪电是飞泻的火
  雪如何长出翅膀
  虹怎样染出色彩
  对于我
  星星原来是不存在的
  只有搬进高楼
  它们才回到人间
  作我的邻居
  一颗颗聚在我窗前的
  这些眨着眼睛的顽皮的小星星呵
  看见我,多么兴奋
  我不知道它们
  是悬在那儿、漂在那儿、还是镶在那儿的呢
  发出清脆声音的
  是悬在那儿的银铃吗
  映出闪闪流水的
  是漂在那儿的荷灯吗
  射出逼人光芒的
  是镶在那儿的宝石吗
  入夜,打开窗子
  你喊它们吧
  它们就会轻轻地聚拢过来
  这些透明的璀璨的小精灵
  如果需要,可以摘下它们—
  把银铃挂在门前
  把荷灯装在阳台
  把宝石戴在爱人的手指上
  高原一夜
  背一口袋青稞
  跋涉在一天又一天
  总是同样单调的荒滩上
  当风把砂砾灌满我们的骨缝
  太阳把身影拉长铺在脚下
  云惊慌地逃下地平线
  铅一样的夜便轰然而降
  前面,似野蜂的巢和
  古墓群的隆起的土垛
  就是我们投宿的地方
  疯狂地抽打着的经幡
  是我们的邻居
  是众神的住所
  铁青的干牛皮的地表上
  只有呼啸的风
  不住用鞭子抽打着
  悬在四千八百公尺半空的
  碎石、砂碛和枯蓬
  然后又紧攫住大陆架
  拼命摇撼
  在它喘息的缝隙间
  可以听见
  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