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节
作者:赖赖      更新:2023-03-10 15:52      字数:5061
  ”
  记录。大盗不结合乡愿,做不成皇帝;乡愿不结合大盗,做不成圣人。所以我说,真皇帝是
  大盗的代表,圣人是乡愿的代表。到了现在,那些皇帝与圣人的灵魂,捣复辟尊孔的鬼,自
  不用提,就是这些跋扈的武人,无聊的政客,哪个不是大盗与乡愿的化身呢!”此外,这批
  旧学深厚、饱读诗书的知识者之所以能如此彻底否定传统,接受西方文化,又仍然与自己文
  化中缺少宗教因素,不受盲目信仰束缚,积极追求改善自己(“自强”“日新”)、一切以理
  性的考虑做标准和依归有关。即不管传统的、外来的,都要由人们的理智来裁定、判决、选
  择、使用,这种实用理性正是中国人数千年来适应环境而生存发展的基本精神。它最早成熟
  在先秦各家的社会政治哲学中,而在孔学儒家传统中表露得最为充分。所以,有趣的是,这
  些反孔批儒的战士却又仍然在自觉不自觉地承续着自己的优良的传统,承续着关心国事民瘼
  积极入世以天下为己任的儒学传统。
  以上种种,使得这种以启蒙为目标以批判旧传统为特色的新文化运动,在适当条件下遇
  上批判旧政权的政治运动时,两者便极易一拍即合,彼此支援,而造成浩大的声势。五四运
  动正是这样。启蒙性的新文化运动开展不久,就碰上了救亡性的反帝政治运动,二者很快合
  流在一起了。
  以专注于文化批判始,仍然复归到政治斗争终。启蒙的主题、科学民主的主题又一次与
  救亡、爱国的主题相碰撞、纠缠、同步。中国近现代历史总是这样。不同于以前的是,这次
  既同步又碰撞带来了较长时期的复杂关系。
  有些事例是相当典型而意味深长的。戊戌前王照曾劝康有为先办教育培养人才再搞变法
  改革,康有为回答说,局势严重,来不及了。辛亥前严复在伦敦遇到孙中山,严也劝孙先生
  办教育,孙的回答也是“俟河之清,人寿几何”,一万年太久,来不及了。康有为是主张兴
  民权开议院的,但在戊戌变法的当口,却相反地强调要尊君权,要求光绪皇帝独揽大权实行
  变法。孙中山是提倡自由平等博爱的,但他晚年却反复强调:“……欧洲当时是为个人争自
  由,到了今天……万不可再用到个人身上去,要用到国家身上去。个人不可太自由,国家要
  得到完全自由。到了国家能行动自由,中国便是强盛国家。再这样做去,便要大家牺牲自己”,
  “如果时拿自由平等去提倡民气,便是离事实太远,和人民没有切肤之痛。他们便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一定不来附和”。
  所有这些,都表明救亡的局势、国家的利益、人民的饥饿痛苦,压倒了一切,压倒了知
  识者或知识群对自由平等民主民权和各种美妙理想的追求和需要,压倒了对个体尊严,个人
  权利的注视和尊重。国家独立富强,人民吃饱穿暖,不再受外国侵略者的欺压侮辱,这个头
  号主旋律总是那样地刺激人心,萦绕人耳,使“五四”前后所谓“从宇宙观到人生观,从个
  人理想到人类的未来”这种种启蒙所特有的思索、困惑、烦恼,使所谓“从孔教问题、妇女
  问题一直到劳动问题、社会改造问题;从文字上的文学问题一直到人生观的改造问题,都在
  这一时期兴起,萦绕着新时代的中国社会思想”,都很快地被搁置在一旁,已经没有闲暇没
  有工夫来仔细思考、研究、讨论它们了。五卅运动、北伐战争,然后是十年内战、抗日战争,
  好几代知识青年纷纷投入这个救亡的革命潮流中,都在由爱国而革命这条道路上贡献出自
  己,并且长期是处在军事斗争和战争形势下。
  在如此严峻、艰苦、长期的政治军事斗争中,在所谓你死我活的阶级、民族大搏斗中,
  它要求的当然不是自由民主等启蒙宣传,也不会鼓励或提倡个人自由人格尊严之类的思想,
  相反,它突出的是一切服从于反帝的革命斗争,是钢铁的纪律、统一的意志和集体的力量。
  任何个人的权利、个性的自由、个体的独立尊严,等等,相形之下,都变得渺小而不切实际。
  个体的我在这里是渺小的,它消失了。
  1949 年中国革命的成功,曾经带来整个社会和整个民族的文化心理结构的大震荡,某
  些沿袭千百年之久的陈规陋习被涤除。例如,男女在经济上政治上观念上家务劳动上的空前
  平等,至少在知识界和机关干部中,已相当现实地实现。这当然是对数千年陈旧传统的大突
  破,同时甚至超过了好些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解放”一词在扫荡种种旧社会的和观念的
  污泥浊水中,确曾有过丰富的心理含义。但是,就在当时,当以社会发展史的必然规律和马
  克思主义的集体主义的世界观和行为规约来取代传统的旧意识形态时,封建主义的“集体主
  义”却又已经在改头换面地悄悄地开始渗入。否定差异泯灭个性的平均主义、权限不清一切
  都管的家长制、发号施令惟我独尊的“一言堂”、严格注意尊卑秩序的等级制、对现代科技
  教育的忽视和低估、对西方资本主义文化的排拒,随着这场“实质上是农民革命”的巨大胜
  利,在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或无产阶级集体主义名义下,被自觉不自觉地在整个社会以及
  知识者中漫延开来,统治了人们的生活和意识。以“批判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个人主义”为
  特征之一的整风或思想改造运动,在革命战争时期曾大收实效;在和平建设时期的一再进行,
  就反而阻碍或放松了对比资本主义更落后的封建主义的警惕和反对。特别从 50 年代中后期
  到“文化大革命”,封建主义越来越凶猛地假借着社会主义的名义来大反资本主义,高扬虚
  伪的道德旗帜,大讲牺牲精神,宣称“个人主义乃万恶之源”,要求人人“斗私批修”做舜
  尧,这便终于把中国意识推到封建传统全面复活的绝境。以至“四人帮”倒台之后,“人的
  发现”“人的觉醒”“人的哲学”的呐喊又声震一时。“五四”的启蒙要求、科学与民主、人
  权和真理,似乎仍然具有那么大的吸引力量而重新被人发现和呼吁,拿来主义甚至“全盘西
  化”又一次被提出来。
  这不是悲哀滑稽的历史恶作剧么?绕了一个圈,过了 70 年,提出了同样的课题?
  这就是现代中国的历史讽刺剧。封建主义加上危亡局势不可能给自由主义以平和渐进的
  稳步发展,解决社会问题,需要“根本解决”的革命战争。革命战争却又挤压了启蒙运动和
  自由理想,而使封建主义乘机复活,这使许多根本问题并未解决,都笼盖在“根本解决”了
  的帷幕下被视而不见。启蒙与救亡(革命)的双重主题的关系在“五四”以后并没得到合理的
  解决,甚至在理论上也没有予以真正的探讨和足够的重视。特别是近 30 年的不应该有的忽
  略,终于带来了巨大的苦果。
  ①邹容(1885…1905),中国近代革命家。所作(革命军)一书,鼓吹革命,影响很大。死
  于狱中。
  ②宋恕(1862…1910),清末学者,1891 年撰成《六斋卑议》,揭露社会黑暗,抨击程朱
  理学,主张变法维新。
  “什么是启蒙运动?”
  康德
  (1724…1804),德国古典哲学家。本文选自康德
  《历史理性批判文集》,何兆武译,北京商务印
  书馆 1991。
  简介:康德是 18 世纪启蒙运动集之大成者,其“批判哲学”奠定了现代哲学的基础,
  划定科学、道德与美学的界限。本文尝试回答何谓启蒙,并说明启蒙与“公开使用自由”
  (即
  言论自由、学术自由)的关联。
  启蒙就是人从他自己造成的未成年状态中走出。未成年状态就是没有他人的指导就不能
  使用自己的知性。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智!这就是启蒙运动的口号。
  启蒙运动就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
  ........................ 不成熟状态就是不经别人的引
  .
  导,就对运用自己的理智无能为力。当其原因不在于缺乏理智,而在于不经别人的引导就缺
  乏勇气与决心去加以运用时,那么这种不成熟状态就是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了 。Sapere
  ..........
  aude!①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智!这就是启蒙运动②的口号。
  ...
  懒惰和怯懦乃是何以有如此大量的人,当大自然早己把他们从外界的引导之下释放出来
  以后(naturaliter maiorennes)③时,却仍然愿意终身处于不成熟状态之中,以及别人何
  以那么轻而易举地就俨然以他们的保护人自居的原因所在。处于不成熟状态是那么安逸。如
  果我有一部书能替我有理解,有一位牧师能替我有良心,有一位医生能替我规定食谱,等等;
  那么我自己就用不着操心了。只要能对我合算,我就无需去思想:自有别人会替我去做这类
  伤脑筋的事。
  绝大部分的人(其中包括全部的女性)都把步入成熟状态认为除了是非常之艰辛而外并
  且还是非常之危险的;这一点老早就被每一个一片好心在从事监护他们的保护人关注到了。
  保护人首先是使他们的牲口愚蠢,并且小心提防着这些温驯的畜牲不要竟敢冒险从锁着他们
  的摇车里面迈出一步;然后就向他们指出他们企图单独行走时会威胁他们的那种危险。可是
  这种危险实际上并不那么大,因为他们跌过几交之后就终于能学会走路的;然而只要有过一
  次这类事例,就会使人心惊胆战并且往往吓得完全不敢再去尝试了。
  任何一个个人要从几乎已经成为自己天性的那种不成熟状态之中奋斗出来,都是很艰难
  的。他甚至于已经爱好它了,并且确实暂时还不能运用他自己的理智,因为人们从来都不允
  许他去做这种尝试。条例和公式这类他那天分的合理运用、或者不如说误用的机械产物,就
  是对终古长存的不成熟状态的一副脚梏。谁要是抛开它,也就不过是在极狭窄的沟渠上做了
  一次不可靠的跳跃而己,因为他并不习惯于这类自由的运动。因此就只有很少数的人才能通
  过自己精神的奋斗而摆脱不成熟的状态,并且从而迈出切实的步伐来。
  然而公众要启蒙自己,却是很可能的;只要允许他们自由,这还确实几乎是无可避免的。
  因为哪怕是在为广大人群所设立的保护者们中间,也总会发见一些有独立思想的人;他们自
  己在抛却了不成熟状态的羁绊之后,就会传播合理地估计自己的价值以及每个人的本分就在
  于思想其自身的那种精神。这里面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公众本来是被他们套上了这种羁绊的,
  但当他们的保护者(其本身是不可能有任何启蒙的)中竟有一些人鼓动他们的时候,此后却
  强迫保护者们自身也处于其中了;种下偏见是那么有害,因为他们终于报复了本来是他们的
  教唆者或者是他们教唆者的先行者的那些人。因而公众只能是很缓慢地获得启蒙。通过一场
  革命或许很可以实现推翻个人专制以及贪婪心和权势欲的压迫,但却绝不能实现思想方式的
  真正改革;而新的偏见也正如旧的一样,将会成为驾驭缺少思想的广大人群的圈套。
  然而,这一启蒙运动除了自由而外并不需要任何别的东西,而且还确乎是一切可以称之
  为自由的东西之中最无害的东西,那就是在一切事情上都有公开运用自己理性的自由。④可
  ....
  是我却听到从四面八方都发出这样的叫喊:不许争辩!军官说:不许争辩,只许操练!税吏
  ....      ....
  说:不许争辩,只许纳税。神甫说:不许争辩,只许信仰。(举世只有一位君主⑤说:可以
  ..
  争辩,随便争多少,随便争什么,但是要听话!君主指普鲁士腓德烈大王)到处都有对自由
  ..             .....
  的限制。
  然则,哪些限制是有碍启蒙的,哪些不是,反而是足以促进它的呢?我回答说:必须
  永远有公开运用自己理性的自由,并且唯有它才能带来人类的启蒙。 ....
  私下运用自己的理性往
  往会被限制得很狭隘,虽则不致因此而特别妨碍启蒙运动的进步。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