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赖赖      更新:2023-03-10 15:52      字数:4920
  一形态而存在——这是每一个现代人必须正视的。
  爱以激情为血液,生离死别或刻骨相思都会使爱惊心动魄或超凡脱俗, 而婚姻则不免在
  日常层面显出它的琐碎乃至平庸;爱是自由女神,婚姻则为自由设置一道门槛。于是在爱的
  诗意中,婚姻常常显出它捉襟见肘的尴尬:时光会在日复一日的相似中剥蚀着爱的激情,无
  间的亲密会让生命失却鲜活,最后,幸运的婚姻留下了深厚的亲情,不幸的婚姻则将情义冻
  成冰凌。
  这是人生的一个误区。婚姻作为人生的一个信号,它仅仅意味着相恋者共同生活的开始,
  而绝不是作为个体的“人”的独立性的丧失。有人在饱经沧桑后才顿悟:相爱的双方必须忠
  诚,融为一体,否则便是亵渎了神圣的婚姻,这种观念未免幼稚。当爱侣之间丧失了独立与
  距离,随之丧失的往往是美感、自由、彼此的尊重与宽容,最后爱情也难幸免。这就是说,
  若要为婚姻创造一片安宁的天空, 就必须为爱情留一点独自呼吸的空间, 这种宽松姿态大概
  是维系婚姻生命力的奥秘。一种健全的婚姻的前提是平等的感情、互相尊重的理念、互不干
  涉对方自由的默契和相对接近的价值评判。  这种平等和尊重一方面是基于爱和信任,另一方
  面则基于对人性弱点的宽容。婚姻生产人类,爱情生产欢乐,当欢乐消失,婚姻也许依旧存
  在,而且会诞生比男女结合更可宝贵的价值——那种宽恕人性弱点的高贵情感。
  人有许多的弱点,但人性还有更深邃的一面,那就是理性。一个人不会永远年轻,也许
  有一天他会发现, 人生最值得珍惜的仍是那种历尽沧桑而不渝的伴侣之情。 这是一份无价的
  财富,你和谁共享这份财富,你也就和谁拥有了今生今世的幸运。与之相比,最浪漫的风流
  韵事也成了过眼烟云。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他完全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和婚姻形式,正因为如此,人类婚
  姻才显得多姿多彩。惟其认识了这一点,我们才能以一种同情的眼光去解读不同的婚姻:同
  性恋在开放社会已不再作为罪过, 独身也给人类生活方式的自由打开了另一窗口, 甚至婚外
  情在承受道德审视的同时, 也有着它申诉的理由。 我们可以因为生活远不如想像的那么完美
  和崇高而感到遗憾, 却不必过分痛心疾首,因为所有人的活法无不受制于本能和文明的双重
  约束。
  从爱与婚姻走向家庭,也许是天经地义。
  如果人生是一次漫长的漂泊,那么家庭就是你生命的港湾。 这种毫无新意的言说却带着
  浓郁的隐喻。家庭大概是世上公认隐藏人性隐私的地方,它同时也蕴藏爱。那种痛感世态炎
  凉与命运无常的郁闷感叹、 怀才不遇的失意与壮志未酬的悲凉, 或许你只能在家中才得以无
  顾忌地宣泄;同样,一种松弛随意、自由自在、家人团聚、尽享天伦的温馨,也只能弥漫在
  家庭的空气中。差不多每个家庭都蕴蓄着这两种力量——血缘相连的亲情与平凡单调的苦
  闷。
  人其实是一种害怕孤独的动物,人性中深藏着对被抛弃的恐惧与无人对话的绝望。 尽管
  人类对家庭的体认早已超越了物质层面而上升到精神高度,  但人还是难以摆脱无人喝彩的困
  境与知音难觅的惆怅,哪怕是在家庭。于是人更渴望在家中营造自己灵肉合一的自足城堡,
  让身体与灵魂皆得以安宁。
  而反抗家庭的理由却在于不满家庭把一切都平庸化, 家庭生活的日常操作之单调委实让
  理想主义者黯然神伤。当你认为家庭的束缚超越了亲情的伟大时,逃离家庭便势在必行了。
  诚然,家庭生活的质量在于它生生不息的凝聚力,一旦凝聚力枯竭,家庭不免解体;但对家
  庭的责任与义务又是对人类的必要约束——如果仅仅从纯粹个体角度来衡量家庭的利弊,  道
  德或法律可能会举起它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家庭的另一功能,是它能使人体本能生发社会性情操。 如果人类的家庭生活真如莫罗阿
  所说的那样,那么,你的忠诚、热望、同情以及你生命中整个高贵的东西,都会被发扬光大,
  这样,你才回归成一个真正的人。
  家庭中难以弥合的是两代人之间的代沟。
  当你对父母的崇拜与信赖随年龄的增长而渐渐消失时,实际上意味着你反叛父母的开
  始。因为你尝试用自己的眼睛审视世界了。这对父母而言,无疑是一种痛苦与无奈。每一代
  人由于时代、环境、生存条件的差异,在价值尺度、生活目标或心理趋向上都可能迥然相异,
  每个人的成长过程就是你确认自我的过程。因此,代际摩擦乃至冲突是自然的事。值得忧虑
  的倒是,父母总是惯于用自己的人生模式苛求乃至苛责孩子,却忘了任何人的情操、思想除
  与时俱进外,本是伴随人生时段的演化而演化。
  务必谨防代沟造成不流血的战争。 那种背叛甚至仇恨的空气销蚀家庭的温情与安宁,从
  而颠覆作为人至高无上的品性,酿成冷漠与冷酷的悲剧。 卡夫卡和他父亲的故事便是一个佐
  证。完全不必要生硬地去弥合两代人的代沟。最值得做的仅仅是,以爱、同情、宽容与尽可
  能的理解,去面对两代人之间的一切。
  (富华)
  现代文化丛书   代沟   第六章
  代沟的无法预期的反响
  玛格丽特·米德
  (1901…1977),美国文化人类学家。本文选自米
  德《代沟》,曾胡译,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
  1988。
  六十年代中期的年轻人影响了世界,但这种影响比他们和同情他们的老年人所期望的要
  温和,更缺少连续性,更间接。只要在代沟的这一侧出现了年龄较大的年轻人——如年轻的
  教师、年轻的医生和年轻的政治家——青少年学生就不必有拯救世界唯有靠他们自己的感觉
  了。但十年时间所造成的差别,无论对第一代以新眼光看待世界的人来说,还是对他们后边
  的这批学生来说,都是不清楚的——第一代曾以震惊的眼光看着这个不是由他们造就的世
  界,而跟在他们后边的学生却在担心地自向,自己是不是变得麻木了?变化的速度使这两代
  人都颇感茫然,双方都迅速看到了表面的差异,而忘却了相似之处。那些浪迹天涯的西方青
  年仍然互相唱着同样的歌,但是,那种象 1970 年伍德斯托克的大型集会,在复旧的成人世
  界的有组织的敌意中消声匿迹了。
  代沟将随着生物过程而有秩序地前移,直到战前那一侧的人全部死去,这是一个简单的、
  直线发展的结局。尽管如此,其中还是有一些极其复杂的情况。父母们面对着的是令人捉摸
  不透的、越来越疏远的子女。老师们觉得,他们教得越好,就越遭到否定。那些献身于其种
  高尚工作的人,发现遭到了自己曾无私为之服务的病人、小学生、委托人或教区居民的反对。
  这些社会阶层的人对年轻人或看起来年轻的人既恨且怕,就象电视里演的那样,一小批学生
  中的活动分子每天都在世界某地和警察打架;持这种看法的人在迅速增加。这种对活跃精神
  的反对是许多原因导致的。有成千上万的人靠着辛勤工作和苦苦积攒,刚刚变成了新的中产
  阶级成员,他们希望把孩子送到大学去,使孩子在那里拿到向上爬的凭证,从而出人头地。
  有的警察不愿意在有女士的场合下使用“糟糕的语言”,然而,他们却碰到了大学女生的极
  无女士风范的挑衅,而他们本来是希望把自己的女儿送到这些大学里去的呢。还有一些再无
  升迁希望的中级管理人员,他们完全被十足的惰性控制了,然而这些人眼看就会被长于计算
  机技术的年轻人所替代。有的农场主的庄稼被歌舞狂欢的年轻人踩得一塌糊涂;有的农场主
  被居住在公社里的城市青年当众侮辱,这些城市青年任凭自己养的牛站在牛棚中的深深的泥
  浆中。有的辛勤劳动的纳税人眼巴巴地看着从舒适的家中走出来的年轻人靠着食品券①过日
  子。还有一些失望的少数民族——黑人、讲西班牙语的人,土著居民——他们觉得那些有特
  权的、中上层阶级的年轻人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中所表现出来的对少数民族事业的支持是
  靠不住的、任性的、暂时的。
  那些刚刚摆脱母亲义务的妇女不知道下步该怎么走。那些数量迅速增长的老年人对自己
  被撇到一边而愤愤不平,他们不喜欢孩子们的声音,但对喧闹的电声音乐和年轻人的作风、
  道德也只能眼睁眼闭了。那些在要求严格的年代中成长起来的、心里酸溜溜的中年人对青年
  入痛痛快快的性生活艳羡不已,而年轻人的性生活则随着最近一个案子的判决达到了放肆的
  顶峰:在这件案子中,一位法官宣布一个高中女学生被男生强奸是自然而然的事,这要怪当
  今“姑娘们”穿着打扮的方式!
  怒气冲冲的老年人害怕上街的理由愈来愈多;他们害怕遭袭击,害怕小偷。年轻小伙子
  梳着富于魅力的“女人式”的长发,少男少女们则梳着非洲式的发形,就象是准备搏斗一场
  的好斗的野兽,而老年人既受他们的诱惑,又怕被他们当众侮辱。由于害怕上街,他们便呆
  在家里看电视。但电视内容也同六十年代一样,充斥着各种犯罪和暴行。他们一动不动地坐
  定那里,对电视中被谋杀和强奸的人丝毫没有援手的愿望。过去,当他们读到狄更斯笔下那
  令人毛骨悚然的济贫院时,读到伊娃和汤姆叔叔及南方的奴隶故事时,读到那些绝望的人、
  被迫捕的人和被压迫的人的兴衰沉浮时,小说家笔下那些令人震惊的故事曾牵动了干百万人
  的同情心,但电视观众却没有读者的那种参与感。看电视人的肌肉的一动不动就是人类同情
  心的一动不动,以至看电视的人面前真的出现了一场谋杀,他也会漠然视之。
  同时,许多罪行都是年轻人和青少年干的,正如以前要由成年人完成的、越来越复杂的
  任务现在都交给年轻人干了。一州复一州,我们的法律和行动总是赶不上变化。有的年轻入
  到了有选举权的年龄,却拿不定主意是否去割扁桃腺;有的怀了孕,却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流
  产,有的能驾驶可以毁掉一个城市的轰炸机,却不知道怎么买来一瓶啤酒。有许许多多的无
  家可归的儿童,被赶出家门的儿童和青少年,而对他们成年人却没有一个真正负责任的;私
  奔者〔大部分都是十三、四岁的女孩)的数字仅美国一国就膨胀到数百万。这些孩子的确是
  危险的。这样的孩子一般是出现在战前,但更多是出现在战后,就象苏联曾出现过的那种野
  孩子,他们成了秘密警察的候补人选。他们谁都不爱,也从不知父母的爱与关怀是何滋味。
  父母管束过严会使部分孩子不时表现出残忍的感情,但他们的好斗性是“受到约束的,”因
  为他们也能不断地感受到父母的关怀。现在,有救百万这种无人疼爱的儿童流散在社会中,
  根本没希望满足被电视煽起的十足的物质欲,他们把所有年纪大的人都视为敌人。老年人害
  怕遭袭击的感觉不仅仅是他们的妄想狂,而是实际存在的危险。然而,有权的老年人却有成
  百上千种表现自己的方式,如:在法庭上把改信了某种亚洲宗教信仰的年轻人交给他的父母
  严加看管;关闭任何一个增加了改良措施的诊所或学校;惩罚那些胆敢为了争取更好的条件
  而反抗的教师;把学校的教室塞得人满为患;关闭儿童服务设施—一但他们却能容忍一种新
  的、可怕约赚钱方式,即从孩子的卖淫中捞钱。
  对年轻人的五花八门的暴行的公开宣扬已经在全社会引起了反响,美国约许多人不再关
  心儿童的幸福,转而反对我们的儿童了。当那些为末出生婴儿的生存权而奋斗的人也鼓吹死
  刑、为接二连三的战争——在这些战争中居然往婴儿的身上投凝固汽油弹——而辩护时,局
  面就更混乱了。
  当年原子弹的出现曾提供了许多机会,同样,代沟及伴随代沟而发生的许多观象也曾带
  来过一些希望,然而这些希望却奇怪地消散了,变模糊了。当年,年轻人曾被任命为大学管
  理员会的理事,但从许多方面讲,这几乎没产生过什么差别——大部分事情都使他们感到厌
  烦。倘若说良好的影响有时似乎能象一剂补药的效力那样迅速遍及社会各阶层的话,那么环
  的影响、反动的行为、敌意和对变革的愈来愈强的反对却也象癌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