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吹嘻      更新:2023-03-10 15:51      字数:5116
  霍灵均摇摇头,末了忍不住伸手揉乱她的长卷发,像纵容闹脾气时的商流沙一样:“好,随你喜欢。”
  还没等顾栖迟表达不满,霍灵均已经闪身进了厨房,在她倚靠在沙发上睡着之前,再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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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真话,顾栖迟很多时候是真得很讨厌霍灵均这个人。
  他勾起了她身上的很多恶劣因子并且还进一步用他自己无可挑剔的品质来反衬她的恶劣,让她次次觉得相形见绌。
  他是芝兰玉树,而她就是一抷黄土。
  这一晚,顾栖迟随后是被霍灵均从睡梦中叫醒的。
  等她睁开迷蒙的双眼恢复清醒,霍灵均拿手在她眼前一晃:“醒醒。”
  他将一碗蔬菜粥推到她面前,轻微的香气和看起来带着小清新色彩的卖相,勾人胃口。
  顾栖迟看向他的眼睛,只从那里看到一片云淡风轻。
  “赔你的,赔给你我倒掉的你的意面。如果难吃,我允许你直接把这碗粥扣在我脸上。”
  顾栖迟似乎没反应过来现下是什么情况。
  直到霍灵均的声音再度响起:“怎么,你该不会是看见这碗粥觉得太帅,被它帅呆了所以发愣?”
  ☆、第9章 执迷不悟
  第九章:执迷不悟
  很小的时候,从母亲迟归年那里,顾栖迟听说过这样一段话。
  一个男人最可恨的地方,在于他会将一个女人宠得无法无天的作,然后在她习惯之后,又因为她的作而无情离开她身旁。
  忘了是他一手将她宠成他如今厌弃的模样。
  在迟归年嘴里,她的父亲顾时献就是这样一个可恨的男人。
  经历过郑森林的背弃,顾栖迟现下很怕霍灵均给予的宠溺。
  上帝在造这个词的时候用意颇深。一人宠,足够另一人溺毙其中。
  更何况,宠溺不等于爱情。
  她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她怕自己再度折戟。
  这晚她入睡前,霍灵均已经进了书房去研读剧本做笔记。
  可她夜半从半梦半醒中睁开眼,身后那具身体的温度,却正一点一点向她蔓延。
  她不知道霍灵均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就像她努力回想却想不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霍灵均堂而皇之的进入她的卧室,而她选择了默认。
  他的手臂扣在她腰侧,掌心微拢贴在她的小腹上。
  这样的姿势,突然让顾栖迟罕见的觉得眼眶里似乎有异物,异常酸涩。
  她原本已经打算告诉他孩子的存在和失去。可那晚霍之汶话里提到的他对孩子的喜爱,让她开始犹豫。
  亲情的遗失她早已习惯,千疮百孔之后不会在乎多一个流血的洞。
  她见过霍灵均站在霍之零墓碑前萧索的背影,她虽然为人心狠,但并不擅长雪上加霜。她不想再在这个男人身上补开一枪。
  哪怕只为没有他的臂膀在身后,这晚她会全身冰凉。她都觉得自己无法开口。
  如果那是新生,她可能会损他两句告诉他;可那是注定失去,对任何人而言,都已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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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albert在微博发表声明澄清霍灵均和尹半夏的关系,新闻和爆料自然被归结为假消息,最终这个事件也被网民定义为炒作。
  小花旦尹半夏提了知名度,电影提了关注度,不是炒作炒作这个词估计都得有意见。
  霍灵均和尹半夏的那最后一场对手戏,昨日最终夭折在顾栖迟的震怒中。
  今日续拍,片场的一众工作人员都有些小心翼翼。身为焦点人物的尹半夏涉圈不深,看向顾栖迟的眼神有些畏畏缩缩。
  唯一还能自如相对的,大概只剩下霍灵均。
  颜淡瞄了眼当下的情形,打量了下四周,觉得也就只有霍灵均的助理北方还算是个没变僵尸的正常人,能聊上几句。
  “你跟着霍帅多久了?”她自来熟一般笑眯眯问盯戏的北方。
  她一脸灿烂,北方没好意思浇她冷水拒答,虽然实际上和拒答没什么区别:“记不清了。”
  颜淡看他那满脸禁欲的模样,扔了铺垫直接问道:“人人都爱霍帅。你一直在他身边,性向还正常吗?”
  北方唇瓣微动:“……”
  再动:“……”
  颜淡觉得北方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她等了又等,终于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助理反问她:“顾导还不是杀死一片。你跟着顾导,难道性向已经变了?”
  颜淡冲他眨眼,点点头:“有前途啊弟弟,还会现学现用。”
  她厚颜无耻地伸手:“不过版权费多少还是出一点儿吧。”
  (霍帅,顾导助理真来挖你家墙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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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被训斥过,今天尹半夏在讲台词的时候,自我感觉更加吃力。
  她本身台词功底不强,更何况现下随时忌惮顾栖迟的反应,便更为束手束脚。哪怕有游刃有余的霍灵均带她,她都感觉自己不在线上。
  第一次尹半夏直接念错词,出乎全场意料,顾栖迟只是摆摆手示意继续,没有骂一句话。
  第二次尹半夏抢拍,霍灵均的词还有一句没说完,她就已然转身。再度出乎全场意料,顾栖迟只是开口说了两个字:“重来。”
  顾栖迟没动声色,尹半夏却也没得到多少安慰,霍灵均站在场中,能够清晰得感觉到她的紧张和颤抖。
  他拍拍小姑娘肩头,迈步向顾栖迟走过去,整个片场所有的目光都跟着他发生转移。
  他人前还是那副温和极有耐心的模样,站到顾栖迟身侧才问:“顾导,方便说几句话吗?”
  副导演主动让位,其余原本靠近顾栖迟的人也都闻言纷纷退开几步,留下一个相对私密实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空间。
  霍灵均也没客气,直接坐到副导演让出的位置,顾栖迟的身旁。
  他刚望向顾栖迟想开口,却又突然视线调转扫视一圈,把原本紧盯着他们两人看得脑袋都逼转向其他方向,这才继续看向顾栖迟。
  他的声音很低,只够顾栖迟听得到:“她在害怕,被你吓的。”
  顾栖迟也侧身看向他:“你是想劝我对她好点儿?”
  霍灵均摇头,突然伸出手臂握了一下她搭在身侧的手,而后急速松开:“不是。我是想劝你温柔些,和别人没有关系。”
  “劝我温柔和对她好有什么不同?”顾栖迟话落就看到他眉眼绽开的晃眼的笑,挂在他那张近日急速瘦削下去的脸上,让她觉得分外不舒服。
  霍灵均语调依旧没有起伏:“目的不一样。你昨晚睡得不好,戏拍过了,今天才能早些收工休息。”
  顾栖迟僵了三秒,霍灵均已经站起身重新走向尹半夏。
  她能感觉到自己心底的波动。她并不习惯,也不想感受如此。
  副导演回坐那刻,顾栖迟撑着额头说:“卫导,这场戏你来掌镜。”
  副导演有些踟蹰,万一拍出的效果顾栖迟不满意,她到时候大杀四方怎么办?
  他那副泄气的模样顾栖迟看一眼就懂:“有点儿自信,难不成你觉得你拍出来的东西会想让人自挖双目?”
  副导演立刻挺直身板。
  顾栖迟点头撤退。刚往片场旁搭建的休息室迈了几步,身后又传来尹半夏的声音。
  “顾导”,尹半夏明显底气不足,“这场戏我总是吃不透,你能不能……”
  “能不能……”
  顾栖迟一向不喜人不干脆利落,拖泥带水。刚想发火,想起霍灵均说“温柔些”,又忍了下来:“讲戏?”
  “上周的剧本研读这几场戏难道我没说?”
  尹半夏摇头:“不是,顾导。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和霍帅搭一下这场戏,实地让我观摩下到底应该怎么把握女主角的情绪。除了导演,您本身也是和霍帅相当的影后啊,您能不能,演一下这部分让我学习一下?”
  “不能。”顾栖迟拒绝的彻底。
  态度强硬。
  剧本如何她一清二楚。
  她怎么能忍得了置身这幕戏看到霍灵均近在咫尺深情地望着她说“我爱你”。
  想起该“温柔些”,她又叹口气建议尹半夏:“杨林戏好,你可以让她搭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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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霍灵均现身剧组,顾栖迟自认自己越来越不称职导演的工作。
  前期投入的心血那样多,最近她置身之外将工作丢给别人的情形却越来越多。
  颜淡先她一步替她推开休息室的门,觉得她似乎有些忧伤。而顾栖迟从来不喜欢自己脆弱的一面被人围观,于是颜淡很自觉地推门出去,把休息室留给顾栖迟。
  坐了半日,她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没有办法再拖下去,明知留不住,她应该一早放手。
  她拨给自己的医生burke,再度在那家顶级私人医院预约手术时间。
  可能疼一疼,能让她从最近有时候会冒出来的幻想中清醒一下。
  电话刚挂断,又再度响起。
  看到号码那刻,她眉头一跳。
  疗养院的护工对她说:“顾小姐,迟女士的病情有些变化,你能不能,今晚过来看看她?”
  她觉得自己的小腹坠疼的更加厉害,出口声音便有些哑:“我马上过去,先别告诉小顾先生,他在国外,平白担心,容易出事。”
  护工应下,顾栖迟就拉开休息室的门往外走。
  颜淡就立在门口,接到顾栖迟取车的命令也没多问,还顺手多替她拿了一件外套。
  可她车开了出来,却被顾栖迟从驾驶位赶下去。
  最终她只能留在片场,看着顾栖迟驾车再一次在她眼前扬长而去。
  顾栖迟的脸有些过于苍白。颜淡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只能站在这里担心。她不应该放任顾栖迟只身离开,下次顾栖迟再赶她,她应该死皮赖脸坚决不听。
  这么长的时间,她早就明白顾栖迟是个纸老虎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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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疗养院在市郊。
  这些年养成的本能,让顾栖迟在驾车上路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去瞄后视镜。艺人鲜有*,可她并不想自己的母亲遭受连累被人曝光现在生活的惨象。
  疗养院里,迟归年所在的病房很空旷。窗帘一拉,像是傍晚黄昏时的模样。
  她一进门,护工就退了出去。
  迟归年近些年越发缺少安全感,总要在窗帘遮蔽的房间内,才能入睡,见不得刺眼的阳光。
  顾栖迟觉得自己墨镜下的眼睛,几乎就要看不清迟归年陷在床上单薄的模样。
  面前这个中年妇人做错过什么呢,怎么会活成一个苟延残喘见不得光的弃妇?
  她不过是懦弱,不过是过于依赖那个离开她的男人。
  顾栖迟慢慢走到迟归年身旁落座。
  迟归年浅眠,听到陌生的声响,微睁开眼睛。
  还能认出她吗?顾栖迟觉得自己等待的几秒,身上的每一寸骨血都在遭受凌迟。
  “夏至?”迟归年开口那刻,顾栖迟握住了她的手,“是你吗?”
  顾栖迟答应:“是我,妈。”
  她和顾栖颂生在节气,乳名都是迟归年取得二十四节气中的夏至和立冬。
  她的胸腔中溢出无数的温情,却在下一秒,就被迟归年的话击得粉碎:“你爸爸呢?”
  “他怎么不来看我?”
  她握住迟归年的手立时散了下来。
  顾栖迟心疼了这个躺在床上的女人二十余年,却也恨其不争二十余年。
  做一株攀附别人活得毫无尊严的凌霄花,她怎么会这样心甘情愿?
  她不想刺激床上的女人:“妈,哥很快就回来了。他会来看你的。”
  迟归年微笑:“立冬和你们爸爸越来越像了。”
  顾栖迟猛地站起身,她怕自己再在这个病房里停留一秒,都会忍不住想要骂醒这个执迷不悟一生的女人。
  迟归年那样单薄,她经受不起刺激。
  顾栖迟只能把所有积压的情绪硬生生吞回自己五脏六腑内。
  她的手撑在迟归年病房外的墙壁上。
  白壁很凉,和她僵冷的身体一样的温度。
  她走得很慢,总觉得每踩一步,脚上都能多一寸伤口,留下淋漓鲜血。
  两年前迟归年差一点离开人世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疲乏地不堪一击。
  全身上下似乎每一处都在疼。
  眼前的路渐渐不再分明。
  她不允许自己倒在这个地方。
  可迈出的每一步,都在让她对自己的这一份固执投降。
  顾栖迟是无坚不摧的、是生冷的、是心狠的、是极作却不知悔恨的、是能够幸福的。
  感觉到大腿间渗出的粘稠时,她突然有些同情自己。
  如果她真的足够好,为什么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会义无反顾得将要离开她。
  眼前的黑雾渐渐弥漫,她走不动了。倒下去的那一刻,却摔进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温暖怀抱。
  她看清那人侧脸轮廓的时候,顾不得惊讶,顾不得隔阂,更无力推拒……她只来得及攥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