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怀疑一切      更新:2023-03-05 16:45      字数:4892
  首罡叩囊淮问窃诙喾种拥慕不袄锍鱿至似呤喔觥!?br />
  那时候;村里条件不好;每逢开会或有什么急事;大干巴都要火急火燎地去村前大道上敲响那只铁皮钟;这办法不是大干巴发明的;那只钟在那棵树上挂了有多年的历史了。它的构成非常简单;它是一只状似喇叭一样的厚铁皮;它的顶部有一只拇指般粗的小孔;然后有一根绳子穿过这只小孔;而绳头上则被系上一只铁块;这只铁皮钟便被倒挂在了树枝上;绳子的另一端被拴在树的半腰;只要是大人一伸手便可以将绳子牵到手中;而随着不断地牵动绳子;树上的铁钟便会发出可以震荡方圆几里的声响。当时;只有大干巴有将其敲响的特权。有时铁钟发出的声音是“当——当——当——”;比较悠扬且节奏缓慢;很像一头刚吃饱了肚子的老牛在悠闲地散步;这种钟声代表的意思是要上地或有不太重要的活动了;而当它发出急促的声音时;社员便知道有急事了。这时候准会有人一边骂着“野舅子”;一边扎煞着胳膊撑着衣服往前道上飞奔。
  别人骂自己“野舅子”;大干巴是知道的;但就是这个“知道”;让大干巴作了瘪子。这证明自己人缘不是很好;自己的女人要想再要一个;会不会有人从中作梗;或者告发;他感到“队长”的两条腿开始晃悠了。
  大干巴女人是个农村妇女;找了大干巴当初就是看上了大干巴有文化;人实诚;才不顾家里的阻拦;非要嫁给穷得叮当响的大干巴;为了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大干巴女人以喝药自杀来威胁爹娘才算如了愿。而大干巴当时则穷得只有一肚子“墨水”了;爹娘早逝不说;盖不起房娶不起媳妇;都二十二了;还没有着落;爹娘留下的那两间破坯房怎么结婚住?刚见的这家;女方家庭条件好;女的也老大不小的了;可就是脾气不好;上来那股劲儿;爹娘都管不了;是个没人敢要的主儿;可是人家不嫌咱穷;人样子也出奇的俊……大干巴女人终于进了大干巴的家门。后来果然不出所料;有文化的人吃香了;大干巴当上了队长;一家人总算扬眉吐气;挺直了腰板儿。大干巴女人对孩子们照顾得细心周到;从不打骂;对村里的社员颇为大方;不管是头牯还是家什儿只要来借没有不应的。她的为人为大干巴在村里提升了一定的地位;使得一些“刁民”有话也不好意思说得太直;只有背地里瞎嘀咕。虽然这表面上看起来是上下一团和气;左右颇为应心;可大干巴女人的心却如同一块带雨的云彩伸不开;还压得整个身体无法自由地活动。村儿里跟个人这样的情况还真没有;哪家也是儿女双全;而自个的肚子却如此不争气;虽说生了一个又一个;却想不到清一色的全是闺女。大干巴常念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曾经让他解释是什么意思;而他总是如同教书先生一般目不斜视:无儿即无后;无后即为不孝也!而这个念头如一粒种子早就在大干巴女人的心里扎下了根;就像金箍咒日日夜夜困扰着她。于是;大干巴女人便整天生活在模具里一样;面部表情没有变化;说话的语气和声调也和她的身高一样;只有往回缩的份儿。一连生了八朵金花;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一年秋天;全国上下大搞计划生育;到处动员妇女去结扎;怀了孕的去做流产。大干巴女人正好怀上了;不知是男是女;可不管是男是女也得生下来;反正已经八朵金花了;还差这一朵吗?万一是个儿马蛋子;要是流了;可真就绝户了。大干巴女人觉得自己的命真苦;刚有了一个生儿子的机会;却又让政策给夺了过去;于是刚想展一下瓣儿的心这会儿缩得更紧了。大干巴女人的脸上一片凄风苦雨;大干巴家中阴云密布。大干巴不好违反政策;却又拗不过自个的女人。女人的理由很充足。我熬了这么多年;为你家生了一个又一个都是清一色的闺女;别人
  还都以为我这肚子只会生闺女;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雪洗冤屈的机会;说什么我也不能错过;就豁上你这队长不当喽;我也得把他生下来。这一辈子你就依我这一回吧;要不我这就去喝药去。
  那一天;全村的牛几乎全都派上了用场。一时间;车轮滚滚尘土飞扬;计生大军浩浩荡荡直奔县城。
  当车队行至村西头的玉米地的时候;大干巴女人突然肚子疼;便说:“我下车解手;你们先走;我解完手;跟后边的车。”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村里的这些婆娘们明知有事;也不便揭发;便由她去了。大腹便便的大干巴女人一头扎进了棒子地;便和漫天遍野的玉米摇曳在一起;分不出你我。就在村里的女人们在卫生院里疼得哭天喊地的时候;大干巴女人正躲在棒子地里啃甜棒;她心里话。亏了俺男人有办法;不然;俺这孩子保不住不说;还不得疼死。半宿里;队长女人溜着地沿墙根儿偷偷地摸进了家门。大干巴女人突然失踪了。五个月后;大干巴女人嚎哭了一阵;生下了一个小子;取名甜棒。
  家里孩子多了本来就乱腾;大干巴女人潜意识里又重男轻女;虽然男人能从队上捞点儿;但毕竟有限;哪够这么多孩子吃。于是;就说是丫头把家吃穷了;为了让她们创造更多的价值;大干巴女人使唤闺女没死赖活地硬使唤。闺女多了口舌多;特别是女人的舌头;这么多女人的舌头搅在一起;足以把一屋子的宁静和幸福搅成弓锅粥。这也倒是没有太大关系;最麻烦的是;大干巴女人生了儿子的自豪竟然也被搅了进去;这就不行了;大干巴女人现在为这个家庭做了贡献;是有功之臣;这怎么成呢?凡是遇上不如意;大干巴女人逮住闺女;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揍;打起人来费力不说;有时还硌手;后来就干脆像狗一样地乱咬;常常咬得闺女们连哭带嚎不出人声。
  三闺女水不太惹娘生气;但是一看见娘用这种方式惩罚姐妹们;便暗地生出一些怨恨;总觉得这个“娘”不像是亲的。水在这种家庭环境中逐渐长大了;为了让弟弟能有个好前程;姐妹们都被娘开到了田间地头。才十四岁的水也背着书包回家了。那天过晌;水围着教室转了一遭;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学校。
  那是一个春天的下午;天晴得不算太好;太阳好像刚吃饱了午饭;正在犯食困;迷迷瞪瞪、半睁半闭地在天上转悠着。天色如同一块被洗得掉色的蓝布;显得有点儿陈旧;云彩有事没事地飘过来又飘过去跟太阳捉迷藏;遮住太阳的时候;大地上便罩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有点暧昧的黄;使得脚下的这个村庄变得昏昏欲睡。水回过头;虚眯着眼睛又看了一眼这个让她的双眼变得更加清澈的地方。可此时此刻;不再为作业而犯愁;不再为回答不出老师的提问而难堪了;水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她想象着自己正在课堂上机敏地回答着老师的提问;她想象着自己正在为同学们领读课文;这种感觉就像大热天里畅饮着城里路边上那五分钱一杯的红汽水。那天水非要闹着让爹领她去城里照相;那是她第一次照相;路上渴了;爹给她买了一杯红汽水;凉丝丝儿透心的甜;那滋味真是美极了!可是这也只能是想象了。水的心中沉甸甸的;像失落了一件永远也找不回来的宝贝。
  水拎着姐姐用过的洗得发白的军绿色书包;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体的两侧;硬生生地将视线从教室里从想象当中拽了回来;扭身离开了。
  “水;水……哎;水;你干吗去?”
  水扭头一看;一边背防的墙根底下;坐着一个小小子;刚才失魂落魄的;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呢。她使劲眨了眨眼睛;仔细一瞅;是同班同学小涛子。
  “是你呀!吓了我一大跳。”
  “还说呢;叫了你半天也不答言儿;你这是怎么了?跟掉了魂似的。”
  “我要退学了。”水惆怅地答道;“你知道;俺家姊妹多;这不又有了老九;娘没法下地;地里的活干不完。再说了;上学不也是花钱吗。”
  “才几毛钱;加上书本钱才两块多;你爸爸不是队长吗;家里怎么会缺这两块钱?”
  “反正这学我是上不了了。以后要是有什么新玩意儿;你告诉我;行吧?”
  “放心;同学一场了。我娘常说;师徒如父子;咱们是一个老师;自然也是像亲兄妹一样了。”
  “有事你到俺家地里找我去。”
  水告别了小涛子回家了。
  打那以后;小涛子还真履行诺言;经常去水的地里找她;给她讲老师教的新东西;还有学校里发生的新鲜事。有时没什么新鲜事了;小涛子便会将一件事;颠三倒四地说上两三遍。看到水累了或者烦了;小涛子就会顺手逮住一只小蜥蜴;弄断它的尾巴;然后用手挖个小坑;让那尾巴在里面转着圈地“刷锅”……这招时常逗得水笑个不停;把劳累和烦恼放在一边。她总是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小涛子:它怎么会刷锅?而小涛子只有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其实很多时候;他们就连这点自由也没有;每当姐妹们在一起干农活的时候;她们总是烦小涛子跟个老娘们儿差不多;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老是耽误水干活;而水少于一点儿;她们便会自然多干一些。女人心眼小是一回事;可女人舌头长的本事也由此而表现得淋漓尽致;她们除了经常赶小涛子走之外;回到家忙着家务嘴还是不闲着;把小涛子经常到地里找水的事告诉娘。这下可不得了;水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由于水在地里的“偷懒”行为;大干巴女人便将家中几乎所有的家务都让水来干。一天到晚;水在地里累个半死;回到家中还是不得休息。
  一天;水在棉花地里收拾棉花;天快黑的时候;小涛子又来找水了;幸亏姐妹们刚走;要让她们看见了;又少不了挨娘一顿数落。小涛子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仍然大咧咧地叫着:“水儿;咱班里出了一个挺大的新鲜事儿。”水站在棉花地里;连挤咕眼带撇嘴地向他暗示;可由于天色朦胧;小涛子看不清;还是兴冲冲地嚷嚷着跑过来。水前后左右地看了一个遍;一见没什么人;这才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把冲过来的小涛子一把摁进了棉花地。“我说;你瞎呀?你没看见我给你使眼色?”
  小涛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发蒙一边嘟噜:“你这是干吗?你疯了;差点没把俺摔着。”
  水又看了一眼;四下里确实没人;也挨着小涛子蹲下了。两人在棉花丛中脸对脸地挨得非常近;水小声地对他说:“以后;你尽量别来找我了。我姐姐她们回家净给俺娘说;她们老怕你来找我耽误我干活。现在我家里的家务活几乎全落到我身上了。你不知道;俺娘骂人骂得可难听了。”
  小涛子瞪大了眼睛:“她们也真是的;不就说会儿话;你看她们这个小气。算了;以后我再找你的机会可能也不多了。我要上初中了;到大宋庄去上。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再来找你了。以后再见面;我想办法吧。”
  水听了以后;半天没说话。一想小涛子都能上到初中了;可自个儿竟然连小学都没念完;一种说不出来的自卑像一块乌云笼罩在她的心头。她摘下一只正在盛开的棉花;它是乳白色的;白中透着粉黄;散发出一丝淡淡的甜;还有说不清的芬芳;令她暂时忘
  记了心中的烦忧。水若有所思地凝望着那只棉花;可目光似乎已经穿越了很远;渐渐降临的夜色使水处于一种朦胧之中;她神魂游荡的模样真是如梦似幻。小涛子不禁傻了;呆了。他不由自主地把手升起;升起到水的脸庞的高度;然后轻轻地摸了摸……水被这种无来由的触觉唤了回来;她纳闷地看着小涛子那如痴如呆的样子;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直到比较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脸正在被一只手抚摸;一种异样的感觉漫过她的心头;她不觉心中一荡。可是;很快;这种感觉便被一阵风吹走了。水神情一震;“小涛子;小涛子;你这是干吗呢?”
  小涛子眼神一闪;他的手迅速地落到了地上。他有点不自然地又看了眼水;然后把目光移到别处;他说:“你知道吗;水;咱班里又出新鲜事了。”
  “快说!”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涛子。
  “小花和小军那个了。”
  “哪个了?”
  “他俩好了呗。”
  “你都说了些嘛玩意儿;什么好了呗?”
  “就是。他俩就是好了。”小涛子满脸通红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又看了看水;说:“你别生气啊。就是、就是……这样……”他迅速地在水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然后站起来风一般地跑掉了。
  水一屁股坐在了棉花地里。她的手里还捏着那只美丽的棉花;而她的脸上那潮湿的吻痕还火辣辣地很明显地印在那里。一阵风吹过来;有棉花的清香;有土地的气息;还有青草的清香;这荡漾着大自然气息的夜色啊就像一个青烟缭绕的梦境。过了许久;水的手摸了摸那个“吻”;它还在!水的心狂跳了起来。忽然;水心中一惊;坏了;晚饭还没做……
  不知不觉;很多天过去了。那个吻仍然印在水的腮边;每当想起小涛子;水的脸就开始泛红;还发烧一般滚烫;而水的心里却有点淡淡的东西在升腾;有点像棉花的清香;带点儿淡淡的甜。
  平平淡淡的日子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