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套牢      更新:2021-02-16 21:04      字数:4820
  他犹豫片刻,道:“而我大宋无论官民,都是诗书教化之邦,在朝的官员多半迷醉在偏安一角的繁华里,不整军备,整日钩心斗角。如今蒙古人忙着收拾金狗,我们才得享太平,他日金狗一破,以大宋现在的国力,破国是必然的结局。”
  天馨听了这话叹道:“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安南,近年来与占城国争斗不休。这次亲自游历了一遭,才发现安南如此小国,外敌先且不论,内乱频仍,百姓难得安居。我一直在想,是否我李氏国祚不永?占据此位,却未能挽百姓于水深火热。所以… ”她转头望向陈煚:“表弟,你可以回复舅舅,断断无需如此提防我李家,也无需百般绸缪,他若要这江山,又有本事平息内乱,请他找我李家拿去。但是;”她又斩钉截铁道:“请放了我的父王,他已经神志昏聩,何必如此薄待?倘若他有甚么三长两短,我李天馨与他斗到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陈煚沉默了半日,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看来馨儿已远非昨日之单纯。”他顿了顿道:“我堂叔豺狼之人,但却有安国之计。倘使他能退一步,也能保你做个太平国王。但是,他所求远不止此。”
  黎佛金突然插口道:“再讨论这些,我要睡着了。这几日日日面对那个黑面陈,我真是憋闷极了。日日铅粉滋养,我这张糙脸,竟也娇嫩了起来。”说毕自己手掌轻拂了几下。众人见他这样。都不由微笑,举箸同食。
  陈煚举壶为众人一一斟满,举杯道:“今日在此把酒一酌,实在是难得。我们且尽此杯。”众人饮尽。
  陈煚又问黎佛金道:“琳琅呢?怎么不见她过来?”
  黎佛金道:“方才我回去,她道要收拾我的衣衫,准备返回大理,今晚就不叨扰了。”
  陈煚点头不语。正在此时,忽然后花园吱呀一声开了门。原来是丁香疾步而来。对天馨悄悄说了几句,天馨转身就走,头也不回道:“过会我就来。”
  二人快步出了花苑,右拐进了陈容的安歇之所。只听有人阴恻恻道:“阿容,你可想清楚了?”
  陈容道:“你放了峥哥再说。”
  又听一人嗓音嘶哑,气愤愤道:“阿容,不要理他。 陈守度乃是乱臣贼子,天必诛之!”
  只听一声轻响,陈守度挥剑斩掉了黎峥身侧的一株茶花,不多不少,花瓣被齐齐削去一圈,刚才碗口大的花朵此时只剩做了酒杯大小。而天馨正是此时推门而进。
  陈守度一见道:“来得正好。怎么你平安归来,也不进宫一回?”
  天馨冷冷道:“你到底想要甚么?我父王被你安置了哪里?”
  陈守度不悦道:“臭丫头少来问我,快劝你母亲答应我的条件。”
  天馨道:“笑话,你一殿前指挥使,也来和我母后讲条件?”
  陈守度转手剑尖撩过黎峥颈部皮肉,淡淡道:“阿容,这厮多年前就该死,我替你料理了他罢。”
  黎峥似是被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叫道:“阿容,你若答应他,我不若就此自裁。”
  陈容面色潮红,神情紧张,道:“陈守度,我不从你!你杀了我罢。”
  陈守度气急反笑道:“好一对同命鸳鸯!我早该当年端午赛舟后,就杀了你。”说毕他又道:“阿容,枉我慕你多年,为李家辛苦二十载,我不会让你们轻易死,我要让你看着,我如何取了李家江山!” 说毕大喝道:“拿下!”
  天馨道:“住手!难道你反了?!”
  陈守度仰天笑道:“哈哈!真是小儿女语!” 说毕,侍卫倏忽而至。绑了黎峥而去。 陈守度回头对陈容道:“阿容,你看着!我比黎峥好!你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陈容道:“二哥!你疯了!我也从不后悔!”
  陈守度道:“那就看好你的宝贝女儿,叫她三日后给我乖乖地准备登基!”说毕,带了众侍卫转身而去。
  陈容看他远远而去,大声咳嗽了不住。天馨上前扶住了她。陈容道:“母后,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容叹了口气,道:“你见了方才那人么?”她理理发髻,接着道:“他是你和黎佛金的父亲。” 天馨见她如此坦白,犹豫了一下道:“母后,这件事情,黎叔叔已经和我讲过了。”
  陈容听了一惊道:“你们已经见过?”天馨点点头,将来龙去脉讲了一回。
  陈容听了,沉默了半晌,说:“馨儿,想必你能体会娘当初的不得已?”既然天馨已知了此事,她此时也不愿再以母后自称。
  天馨道:“事到如今,也不消说了。只是黎叔叔怎么办?还有我的父王,也被他拘住。 如今怎么好?”
  陈容道:“方才黎峥访我,正欲商量这些事情。谁知陈守度带兵闯了来,见了黎峥更是火上浇油。他说,要我令你登基,然后,他还要我嫁了他-否则,否则――”
  天馨道:“否则怎样?”
  陈容道:“否则,他会令我的孩儿好过。还说要杀了黎峥泄愤。我本来要等你继承王位,妥善安置了昏聩的李旵,然后我就可以离开这个牢笼了。谁知,陈守度这厮,二十年了,也不愿放过我。”
  天馨想了半晌,道:“母亲,你如今且不要回去,我这几日再想了办法来。”
  陈容道:“你父亲如今被羁在郊外的真教寺里,我派了人手探路,最近侍卫把守非常森严,只怕难以动手。”
  天馨道:“母亲且先休息,容我想想。”说毕,告辞回来。
  众人已然听得前院人喊马嘶,见她回来,轻轻带上了角门。不禁问道:“出了甚么事情?”
  天馨道:“黎叔叔被陈守度抓去了。”其余详情,不便细说。
  黎佛金长身而起,一个纵跃,出了院子。
  陈煚高叫道:“师弟,我有办法,不要这么莽撞!”说毕,也追了过去。
  只剩下了赵昀、天馨二人。赵昀道:“馨儿,三日后举行大典登基。你先休息。我这几日要去真教寺,救你父亲出来。”
  ☆、心牵系者贵比金
  赵昀送了天馨去休息,轻轻从后门出了院子。只见十骑黑衣人,静悄悄守在院门外,当前一人,手里还扣住了一个少女。赵昀见这女子,一身家常衣衫,星眸皓齿,正是琳琅。不由低低笑道:“怎么这么晚来了此处快放人。”
  怀义上前,解开了琳琅穴道,又退了下去。琳琅活动了下腿脚,道:“我在家内苦侯半日,师父和师弟都没回来。担心不已,就过来看看。谁知就遇到这帮强人,话也不说,把我扣在了这里。”
  赵昀道:“黎师父被陈守度捉去了城内,但陈煚和黎佛金已经追了上去,料想不会有事。姑娘在家里安心等待即可。”
  琳琅听了大吃一惊,但想了想道:“也只好如此。” 竟然对他们行踪并无好奇之意,说完,转身而去。
  赵昀换了衣服,翻身上马,带着众人,朝城外万仞山匆匆而去。此刻正是深夜,星明月暗,鸦雀不闻。奔跑了约莫一个时辰,到了山脚下。众人将马匹系在林子里,施展功夫,轻轻摸了上去。真教寺一片黑暗,万籁俱寂,星光映照下,大门更是显得漆黑一片。
  四处搜索一番之后,终于在寺内后方菜园内的一处小房内找到了李旵。他此时正睡得香,陡地一惊,便欲大喊,被怀义眼疾手快,点了昏睡穴,缚在背上,迅速撤走。此时旁边守护的安南侍卫尚在梦里。
  众人上马出了山,赵昀沉吟一刻,道:“怀义,你带着余下的人手,先安置在庄子内,然后联络齐北海。”怀义应声而去。
  赵昀与众人别后,骑了马,脱掉了夜行衣,只沿着护城河随意走走,虽然已经是深夜,适才一番劳累,不禁生了一丝薄汗。护城河静水深深,文丝不动。
  此时已近卯时,星辰西坠,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赵昀下了马,任马儿啃食树下青草,自己坐在了榕树下一方石桌之旁。忽然,有人挑着担子,哼着曲儿,慢悠悠朝这边走了过来。大步走到了这里,轻轻卸下了担子,然后掸了掸石凳,坐下后,突然发现旁边也坐了一个人,吃了一下道:“谁?”
  赵昀见这人泰然自若,对此地十分熟悉,道:“我是南边爱州人士,欲要进城访友,起早了些。兄台是?”
  那人笑呵呵道:“原来是南边的朋友。在下在升龙城内开了一间小小的食肆,每日做些早点谋生。在下日日在乡下舂磨好米粉,带了来卖。”
  赵昀奇道:“在城内舂磨,不省了许多力气?”那人笑道:“朋友有所不解。若是在城内舂米,我八十岁的老母断断不肯晚睡,她一把年纪,如何禁得?这是其一。 其二么,在乡下在下有个小小的庄子,有极好的泉水,稻米也是自己种成。这样做来,更加美味。”
  赵昀奔波半夜,饥肠辘辘,听了他这一番说辞,不觉动了心肠。眼睛朝他那担子瞟了过去。只见一根竹做的扁担,两边小小两个竹篓,上面用细白布细细覆盖。
  再观这人,眉目清秀,约莫四十开外的年纪,不像是贩夫走卒之流。
  不由笑说:“相逢即是有缘,一会儿我定要随了大叔一起去尝尝。”
  那人呵呵笑道:“那真是欢迎了。”
  这是城门轰隆隆开来。众人依次而入。两人一前一后,过了城门。赵昀也牵了马,随着这位挑夫,进了城,过了归雁楼,沿着红水河向西走了约莫里许,右拐进了一条小巷。过了三户人家,停驻在一个小小的粉面摊子前。只见一位老婆婆,白发苍苍,笑容和蔼,已经等候在那里。
  赵昀上去和老婆婆打了招呼道:“苏婆婆可好?”
  那苏婆婆耳不聋,眼不花,见了赵昀,笑道:“客人可是月余不见了。”
  说毕转身吩咐那挑夫放下了担子,向赵昀介绍道:“这是犬子,郦道韫。”
  赵昀道:“小可已经猜了出来了。见过郦大人。小子在此经商,贱名赵抦。”
  郦道韫眸光一闪,道:“公子请坐。” 赵昀道:“我闻知骊大人在朝为官,是告了假出来?这可正是早朝时辰。”
  骊道韫淡淡道:“如今逢其时而不得其主,不上也罢。 兄台可是与陈承之子陈煚结识?”
  赵昀道:“前些日子,到这里销了些香料,曾托赖与他。”
  骊道韫道:“此子不同凡俗,必成大事。恳请公子得了闲替我引荐一二。”
  赵昀一边吃着米份,一边模模糊糊道:“且看情形罢。”心中却想:“这骊道韫素有慈孝之名,如今适逢乱朝,存了安国之志,无门而入,却也可怜。”
  吃完后,二人拱手而别,此刻天色尚早。小巷子里晨光熹微,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赵昀牵着马,信步而出,不觉踱到了河边。早见一人黑色长衫,随风飘摇,手里正拿了石子,朝向河心远远扔了出去。那石子似是长了翅膀,在水面几个起落,激起了串串涟漪。赵昀见了道:“齐北海!”
  那人转过头来,眉目朗朗,笑着道:“殿下,我的弟兄已经接了手了;这次怎么没有教我,赶个热闹。”
  赵昀微微笑道:“温柔乡是英雄冢。见了你的泰山没有!”齐北海捏了捏鼻子道:“见了,他以为我救了谭灵回来,竟然是即刻同意了――都没过问我的来历。”
  赵昀道:“别以为他糊涂,这次是真被劫匪给吓怕了。还有,谭灵不好嫁出去。听人讲,这老先生不知道使得多少法门了――今次遇上了你,真正是郎情妾意,铁树开花了。”
  齐北海听出他话中的揶揄之意,反手给了他一拳道:“殿下!主子!你真地要久留在这安南?宝库已经搬移辗转回了苍梧,难道不要招兵买马,收复失地不成?”
  赵昀道:“这个还得听皇上的旨意,我不过奉旨行事而已。此间的事情,这几日也便了结了。”
  齐北海嗤笑道:“了结?天馨怎么办?你放她在虎狼之群?”
  赵昀道:“看天馨的意思,这次回来,多半是不忍离去。她有她的责任,我不能强行扭了她的心意。”讲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待她登位后即刻离去,离去前,能帮她的事情尽力做完罢。”
  齐北海道:“她一个孤女,不过顶个王位的名头,哄了安南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