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4 节
作者:      更新:2021-02-17 18:57      字数:4903
  一声喝令令得邓九郎委屈地闭上嘴后,柳婧无精打采地低下头,闷闷地说道:“别再说了……我没有失忆。”
  邓九郎挑高了眉,他奇道:“这么说。你什么事都记得?”
  “是,都记得。”柳婧咬牙切齿地说道:“所以,那些根本不可能发生事,你就不用继续编了!”
  后面一句话邓九郎根本没有听进耳,他还喃喃说道:“原来你都记得啊,那么你那次绑架我,把我剥光了衣裳又摸又抱……”他刚说到这里。柳婧便狠狠一扑,她双手齐上用力地堵住他嘴,怒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她那瞪着邓九郎双眼,因为羞怒而水光盈盈,“邓擎,你信不信,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宰了你——”她这一声喝,中气十足,气沉山河,响彻云霄,回声不绝!
  因此,这声喝叫过后,马车外安静了一会,然后一阵整齐脚步声传来,一阵急促蹬蹬声把马车团团围了个结实后,一个陌生银甲卫声音紧张地传来。“郎君,你要不要紧?”
  邓九郎还没有回答,气极柳婧已高声叫道:“他已被我杀了,你们去准备棺材收尸吧!”
  一句喝声令得嗖嗖嗖几柄寒戟同时伸进车内半寸,令得几个压低喝声同时传来后,外面一阵马蹄声传来,紧接着,地五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收起收起!”也不知外面说了几句什么话后。地五气极反笑,他暴怒道:“你们这些蠢货!那是人家小两口子玩闹!”
  又是几句嘀咕声后,地五无力地叫道:“你们懂什么?一群蠢货!就算天下间妇人都是对丈夫毕恭毕敬,郎君这个妇人就是不一样。谁叫她是郎君自己求来呢?……呸呸呸。我与你们嚼这些干什么?还不把兵器收了!真是一群蠢物!”
  等那些人终于收回了长戟,马车再次启动后,经过这么一曲柳婧也安静了。
  她无精打采地低着头,闭着双眼闭紧嘴唇就是不看邓九郎不与他说话。
  见她如此,邓九郎挑了挑眉。
  他歪着头看着柳婧,轻声说道:“阿婧,你不理我了?”
  柳婧冷笑一声。
  邓九郎一声长叹,“看样子真是不打算理我了……是了,你很生气,所以不但不准备理我,还准备不与我说话了!”
  柳婧又冷笑一声,摆出一副你还有自知之明架式。
  于是邓九郎又是长长一声叹息。
  叹息声中,他懒洋洋地架起双腿,一边不紧不慢地叩击着车板,一边与外面地五聊着天,“你刚才去哪里了?”
  “回郎君话,有一些事还没与刑秀交待清,所以回头走了一趟。”
  “恩。”邓九郎闭上双眼,淡淡,傲慢,好整以暇地问道:“那庄子可布置好了?”
  “回郎君话,早布置好了。”
  “通知下去,要把庄子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打理到,我与阿婧久别重逢,那里又是我与她将要行欢喜之事所,可不能疏忽……”果不其然,他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涨红着脸柳婧纵身扑了过来,双手一伸扼住了他颈!
  柳婧狠狠地掐着邓九郎咽颈,涨红着脸气得直打呃,只听她尖声怒叫道:“姓邓,你,你还要不要脸?”怎么把那‘行欢喜之事所’也直楞楞地说出来了还是当着那么多人面?羞到了极点,气到了极点,柳婧忍不住朝着地五叫道:“地五,我要杀了这个混蛋!我,我今天非要杀了这个混蛋不可!”
  被她锁着咽喉邓九郎同情地看着眼泪都出来了柳婧,见她不停地叫嚣着,忍不住同情地提醒道:“阿婧,这种事不能问地五,他肯定是不会允许,你应该直接问我。”
  他不开口也罢,一开口柳婧便收紧十指,她一边狠狠地用着力,一边叫道:“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这厢如此热闹,连众护卫也是又紧张又忍不住频频看向地五,因此也就无人注意到,不远处街道上停着一辆马车。
  ☆、第二百三十一章 当时当刻
  柳婧掐着邓九郎的颈脖,狠狠地尖叫几声后,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手猛然一松,整个人向后退到了马车的角落处,然后,她竟是一改刚才的亢奋,给安静地缩成了一团。
  邓九郎本来还又是咳又是涨红着脸好不委屈的,一看到她安全下来,心中便是一慌,脸上那生动的表情,在这一刻又有了点紧张。
  柳婧抱着自己的双腿,把头埋在膝头,侧过头看着马车车外,不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说道:“让我下车吧。”
  这声音,恁地平静。
  邓九郎盯着她,过了一会,他直接摇头道:“我不会让你下车!”
  柳婧双唇迅速地抿紧。
  过了一会,她把脸埋在膝间,闷闷的声音飘了出来,“九郎。”
  “恩,你说。”
  柳婧却又沉默了,沉默了不知多久,她轻声说道:“那场疫症,本是必死之疾,我是在死亡边缘被人拉回来了。”
  这下,轮到邓九郎说不出话来了。
  柳婧把脸抵着膝盖,过了一会又说道:“那时刻,我被放逐出了城,也不知是不是你姐姐动了手脚,我身边不见一个忠仆,往日一直跟着的那些明卫暗卫,也都不见了踪影。我躺在马车上,整个人烧得晕晕乎乎,浑身一阵阵冷得要命,又热得好象要焚化了,我好渴,好渴,我想让她们端一点水过来。可我叫不出声。这样烧了又醒,终于到了喝药时,我奋力想睁开眼,想求她们,能不能留一个人在车上看着我,给我喝点水。在我热得要起火的时候用点凉水给我抹抹。在我冷得直哆嗦的时候给我加床被子……可我没力气,我真没力气,我又烧糊涂了,只记得自己每次都在求人,可不知是一直没有说出口,还是她们一直没有听到。”
  谈到那段日子,柳婧现在还余悸未平。她越发缩紧了—下,越发向角落里靠了靠。
  闭着眼睛,柳婧一直没有看向邓九郎,“我从小到大,都被父母放在手心里宠着,都没吃过那种苦,后来更是侍婢如云。一呼必应……九郎。我那会儿,真的好怕好怕。我怕死,我不想死,我也怕孤单,我不想这样连个贴心人也没有的时候,就这样死了。我更渴得厉害,冷得厉害。热得厉害……九郎,我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听到了没有?”
  邓九郎摇了摇头,他双手捂着脸,哽咽着唤道:“阿婧,都怪我……”
  “是,是应该怪你。”柳婧埋着头,静静地说道:“你见我成了公主,马上就里外安插了你自己的人,结果,这些人都是你姐姐的,是听她的命令的。我重病之时,举目无亲,派了人去找你,你却迟迟不理,我也是公主,还是先帝亲妹,可我哥哥一过逝,你姐姐就想怎么拿捏我就怎么拿捏我,她让我重病垂死时,连个身边人也没有,连一口水也乞求不来……”
  柳婧说到这里,邓九郎那捂着十指间,已有泪珠顺着手指滚下。
  柳婧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后,又轻轻说道:“我那时,真的盼着有谁过来救我一下,我又好想好想父亲母亲,我想,如果他们在我身边,是不会任由九郎的姐姐欺我至此的……”在邓九郎一动不动中,柳婧低低说道:“就在我自分必死,只是盼望着死前能与父母见上一面的时候,顾呈出现了。在所有人都嫌弃我,远离我,在你们都离开我,不管我怎么叫,怎么乞求,依然不理不睬的时候,阿呈出现了。九郎,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时刻,我都绝望了,我只是张着干裂的唇等着死,然后来了一个人,他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他不管你是不是得了传染的疫疾,会令得自己也有可能身惹重病,他也不嫌弃你是不是又脏又臭,一点一点的用清凉的水来打湿你的唇,在你冷的时候搂紧你,在你烫的时候给你降温,他日日夜夜守着你,不顾安危,不顾身份。”
  在邓九郎僵硬的,苍白的脸色中,柳婧慢慢抬起头来,她抬头看向邓九郎,小小声说道:“所以,我那时便对自己说,我这条命是顾呈捡回来的,我以后要好好报答他。”说到这里,柳婧的声音清亮了些,她在邓九郎黑铁一般的沉凝中,静静地说道:“九郎,放我下车吧,我出来这么久了,顾呈也该担心了。”
  说罢,她把车帘一掀,朝着外面高声喝道:“停车!”
  这喝声一出,众银甲卫一怔,他们齐刷刷朝邓九郎看去。
  这一看,他们竟是发现自家郎君的脸上泪水依稀。
  于一个个盯来的目光中,邓九郎终于挥了挥手,他低声说道:“停车吧,让她下去。”在马车一停,柳婧准备下车时,邓九郎唤住她,哑声问道:“阿婧,你欢喜上他了么?”他的声音实在哑得不像话,这种哑,还夹着一种强烈到无法形容的自责和痛,“阿婧,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他,又欢喜上了?”
  柳婧沉默的背对着他。
  她在心里想道:欢喜一个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一直掂记着你,便是明知道相见不如不见,却还是欢喜着你。
  可这话,她不想说出来,她不想回答他。
  在没有想明白,在没有尽释心中的恨意,在没有决定再次与他在一起,重新面对和他在一起的甜蜜后面,他的家族和姐姐带来的痛苦时,她不想回答他的话。
  因此,柳婧只是甩了甩衣袖,便提步走开。
  她安静的,腰背笔直地朝外走去,那消瘦窈窕的身影,在阳光下泛着流离飘渺的明光。
  邓九郎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消失在阳光下。
  他重重地闭上了双眼。
  地五蹙着眉靠近了过来,他担忧地看着邓九郎,低声说道:“郎君,怎么放她下车了?”顿了顿,他还是说道:“郎君,便是和乐公主有什么不满,你也应该先得了她的人,日后再慢慢与她来磨。此刻这般放她离去,并不妥当。”在他的记忆中,自家郎君还没有行事这么畏手畏脚过,明明过来之时就已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人带走的,怎么都到了庄子外,他却又放手了?
  就在地五迷糊之际,邓九郎暗哑的声音低低地传来,“我怕了……”
  地五没有明白邓九郎这话的意思,而柳婧,在街道上走了一阵后,挑一个巷子走了进去,背倚着墙壁,低着头便一动不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然后,一个轻缓的脚步声在她身边响起。
  听到这脚步声,柳婧没有抬头,她只是低声说道:“你停那儿多久了?”也不等来人回答,她又轻轻说道:“你现在还是朝庭追缉的人,这样冒冒失失出来,很不安全。”
  听到她这句话,顾呈那低沉悠扬的声音传了来,“你看到我的马车了?那你站在这里,也是在等我?”
  柳婧点了点头,说道:“恩,刚才看到了,所以我让邓九郎停了马车,自己过来了。”她抬起头来,看了顾呈一眼后柳婧的目光又移了开来,她走向他的马车,“以后别这样了,别不把自己的安危不当回事。”说到这里,她爬上了马车。
  顾呈也跳上了马车,在一声喝令,令是马车启动后,他转过头看向柳婧。
  阳光透过车帘缝,照在眼前这人美丽消瘦的脸上,此刻,这张脸泪痕犹在,神情是他熟悉的冷静和倔强。
  顾呈看了一眼后,收回了目光。
  在收回目光那一刻,他唇角微微一扬。
  见马车东拐西拐的,经过原来的住处也不停一下,柳婧轻声问道:“换地方了?”
  “恩,”顾呈回道:“这里已被邓九郎盯上,不得不换地方。”转眼他又低声说道:“阿婧,你……”你了一声,他最终还是沉默了。
  他沉默,柳婧也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婧轻声说道:“阿呈,邓九郎都盯上你了,那你们的聚会,是不是取消了?”她抬起头看向他,目光中露出期待和一种无法言说的迷茫,“阿呈,我想父母了,我们离开长安吧。”她看着他,“现在就离开,好不好?”
  这个有邓九郎在的长安,连呼吸都是有着他的体息的,让她太轻易就沉溺。而邓九郎对她的温柔和让步,也会让她轻易沉溺。
  可她现在只需要清净,需要在没有他的空间里静静地休养。
  而且,顾呈实在不能再与那些儒生们聚成堆了,现在邓氏一族还在容忍中,等他们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这天下虽大,也会让人难以容身的。
  想着这些,因此柳婧便如此要求了。
  顾呈抬头看向柳婧。
  迎着她的目光,他苦笑了一下,过了一会,他低声说道:“邓九郎不会让你离开。阿婧你信不信,这个时候,所有的城门和码头,都有人盯着,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也有了他的暗卫。阿婧,邓九郎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