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节
作者:浮游云中      更新:2023-02-27 21:56      字数:4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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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志摩、梁实秋、闻一多在那时心灵中的天性,透出精神的单一,旧文人的阴暗、诡谲在其身上看不到的。他们有时单纯得通体透明,像未曾染尘的湖水,涵蕴着清澈的情思。奇形的、晦暗的、无序的思想之流在心里没有位置,或说受到了抑制。他们倾吐了苦水,却未跳入苦海;嘲笑了黑暗,却有意逃逸了鬼影。在最残忍的画面后,却可体察到一种安宁的美。例如沈从文,笔触未尝没有尘世的阴影,可心绪抑制不住对善意之光的捕捉,以至把故土的一切单一化和唯美化了。徐志摩写己身的经历,亦常有悲腔的运用,别离之怨与失恋之语,有着童贞的气味。但毕竟是稚气的、浅层次的诉求。未去黑暗的王国进行心灵的追问,清词丽句之间,照例脱不了贵公子式的缠绵。至于陈西滢,讲学理与诗文,与梁实秋较为接近,只是绅士的架子未落,端着面孔,文章未尝不是戴着面具,激进的青年大概不会亲近于他,可一般青年读者,从那舒缓有致的文风里,窥见了天下的一种常识。学问深切的潘光旦,写起文章毫无废话,他那时注重民俗与国民性的研究,泼墨之间,有着逻辑的张力,《新月》上的文章,让人窥见了社会学家严明的思维,其谈论日本与德国民众气质的长文,不设虚言,材料丰富,显示了那代学者的气象。20世纪20年代末的学术较为活跃,流派亦多。《新月》里的面孔,是高贵的教授之影,不是布衣的对白,你绝听不到粗野的国骂和神经质的仇语。他们穿着西服或长衫,有一条深深的沟,把饥色和忧郁民众隔开了。
  与《新月》杂志相亲的作者与编者,在态度上沿袭了大学讲台上的学人不苟言笑的风气,言必谈修养,行必讲姿态,知耻,有礼,且止于规矩,绝不让非理性的魔影袭到面容上,于是一些价值走向相近的人如邵洵美、陈梦家等均步入其中。徐志摩还亲自邀请从法国留学归来的邵洵美编辑《新月》和《诗刊》。徐氏的看中邵氏,大约是审美上的一致吧。他们办杂志,意在提倡高尚的趣味,摈弃低级的倾向,邵洵美有一个看法,“雕刻家都变成了裁缝,这是中国文学的根本症象”。他在一个人的谈话中,高度赞赏了胡适与徐志摩,原因无非二人是高尚者而非低级者,在中国文坛,需要的恰是这样的人物。他说:
  趣味的高尚与低级,在十九世纪的法兰西有极热烈的讨论,大家对他们作各种的讥笑。最近摩拉在《批评的序论》一文里又反复中说对高尚趣味的要求,因为它和文学有根本的关系。我也觉得人总是人,而人又总是半神半兽的;他一方面被美来沉醉,一方面又会被丑来牵缠。譬如说。无论什么通俗的娱乐,去的人意识地或潜意识地一定有一种要看人家好看的心思。所以高尚的娱乐不只是感观的享受,它有一种宗教的力量,它会给我们一种生活的秩序。
  当然,所谓高尚的趣味又是不容易找到定义的。有高尚的趣味的人,对于一切都极诚恳,都极认真:他能知道自己的力量;他能佩服人;他不说含糊的话;他不爱有使人误会的装饰;和天才一样,他不比较便能判断;他简单。
  胡适之先生现在能不写小说不作诗,便是因为他有高尚的趣味。志摩能不做官,也便是因为他有高尚的趣味。
  也有人把高尚趣味,和学究态度,当做一样的东西:这是一个明显的错误。不过,多读书,的确可以养成高尚的典型;但是所读的书却应当有最严谨的选择。
  高尚的趣味也没有道德观念,因为它不被社会习俗来转移。道德的标准是跟着时代交易的。它也没有阶级的区别;无论你代表哪个阶级说话。低级趣味总是要鄙弃的。
  高尚趣味是建设的。低级趣味是破坏的。邵洵美的看法,几乎和徐志摩、梁实秋一样,他们在20世纪20年代末发出的声音,有着浓浓的针对性。即不愿意被粗糙的、杂乱的、仇视的声音淹没了自己的生存世界。这些留过洋的绅士阶层的文人,渴望以自己的耕耘,种出剑桥与哈佛的绿地:到处是葱翠的草坛,木栅的古色,桥边荫下的绿梦,群雕下诗人的晚钟……中国布尔乔亚的梦幻,在这一群人中一直隐现着。由于此,一时也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3
  最初的时候,《新月》以文学为主,并不怎么涉足政治,后来才渐渐对时局发话,自由主义倾向浓烈了。讨论中国现代知识群落的审美走向西化之梦,《新月》能给人提供丰富的话题,刊物引起的争鸣在今天亦难否定其大的意义。鲁迅就曾讽刺过《新月》的态度,至今仍受到新自由主义文人的指责。这个问题很复杂,涉及二三十年代的社会环境及知识阶级的价值取舍。其实文人的干政,常常是诗人式的单相思,政客们对其言论或压抑,或不理,作用多大还是个疑问。鲁迅与胡适、梁实秋等人的冲突,在蒋氏王朝看来不过是读书人的喧嚷,独裁者对文人者也,并未放在眼里的。
  而《新月》里的诗人的吟咏与批评家的自语,在文坛有不小的影响。连激进主义文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的修养迥于别人。我们拿徐志摩为例,他的诗就真而精美,像个天真的孩子,未受伪道学的熏染,如一泓春水,清凉而爽目。他的爱情诗写得尤为大胆,并不见猥亵的毛病,倒让人对其纯真之气表示新奇。他的散文也很溧亮,虽有点浓艳,过于抒情,可在学理上与为人的态度上都不能说是陋俗的。他推崇的作家比如易卜生、拜伦、萧伯纳,左派的作家也并不拒绝。有时看法还很接近。心目中喜爱的一些作家,其实也有激进与忧郁的色泽,比如曼殊斐儿,就感伤而压抑,甚至亦有病态的美,但在他和陈西滢的眼里,因为属于高贵的精神遗存而被不断肯定着。还有拜伦、易卜生,左翼作家看到了反抗与社会批判的伟力,而《新月》杂志的作者则赞美的是那超俗的品格。徐志摩嘹望西洋文学,常常把复杂背景简单成几个观点,抽象为一种教义。剩下的只是唯美的象征。有时你觉得他确实是皮毛的感受,深的精魂是缺失的。但他纯情、果敢、天真,在最苦恼的日子里,仍不忘怀于美丽的夜莺的鸣唱。他的诗没有胡适的乏味,亦无闻一多的格律,而是心性的自然喷吐,有时失之简单稚气,和过于自我,但谈吐中的快意我们是读后难忘的。他的散文也颇具特点,没有一定的程序,笔到意到,绝无庸人之累,轻松得没有枷锁。梁实秋在《徐志摩的诗与文》文中说:
  讲到散文,志摩也是能手。自古以来,有人能诗不能文,也有人能文不能诗。志摩是诗文并佳,我甚至一度认为他的散文在他的诗之上。一般人提起他的散文就想起他的《浓得化不开》。那两篇文字确是他自己认为得意之作,我记得他写成之后,情不自禁,自动地让我听他朗诵。他不善于读诵,我勉强听完。这两篇文字列入小说集中,其实是两篇散文游记,不过他的写法特殊,以细察的笔法捕捉繁华的印象,我不觉得这两篇文字是他的散文代表作。《巴黎的鳞瓜》与《自剖》两集才是他的散文杰作。他的散文永远是亲切的,是他的人格的投射,好像是和读者晤言一室之内。他的散文自成一格,信笔所之,如行云流水。他自称为文如“跑野马”,没有固定目标,没有拟好的路线。严格讲,这不是正规的文章做法。志摩仗恃他有雄厚的本钱——热情与才智,故敢于跑野马,而且令人读来也觉得趣味盎然。这种写法是别人学不来的。除志摩的诗文受到好评,也缘于其人缘之好。周作人、胡适、林徽音对他都有好感与友情。林徽因夸赞他是“纯净的天真,对理想的愚诚”,大概写到了本质。我猜想创办《新月》的目的大概为此,即把心的诚奉献给世人,且让更多的人汇聚于此,那更有意味吧。
  和徐志摩有相近的热度的闻一多,也是《新月》里耀眼的诗人。他和梁实秋、徐志摩有很好的交情,审美观差不多是叠合的。年轻的闻一多是个唯美主义者,自己深信为艺术而艺术乃永恒的追求。他在美国学的是绘画,而自己颇为敏感的却是诗歌,由美术而为文学,在他是因诗的冲动浓于色彩的冲动,而他的诗歌也确实有了雕塑与油画的味道,一起笔就有了不凡之气。闻一多写诗受到了英美传统的影响,这与徐志摩没有什么不同。差异是前者的情感是内敛的,寻找到了一种格律,所谓带着镣铐舞蹈者正是。后者则奔放不羁,没有外在的束缚,信马由缰的,是赤诚热情的。闻一多的诗比徐氏要多一份忧郁的东西,内涵不都是己身之苦,还有大的悲悯在。他不像徐志摩被单一的爱欲所囿,心绪与社会的苦难也深深交织着。《新月》前后的闻一多,相信纯净之美的伟力。他认为美的精神是有其内在秩序的,这和胡适确信治学必有一种正确的方法一样。其实那时《新月》的作家都差不多认为艺术是有一种信条的,每个人都在依偎着这样的信条。闻一多在《新月》上曾介绍过白郎宁夫人的诗及欧洲的“先拉飞主义”。这些译介有他的价值走向,那就是对超功利的美的静观,从复杂的艺术史里摸出一条光明的路。他那时何尝不是陷入黑暗之中?唯有艺术女神的光影,才是心里的唯一,他这样想。
  比较《新月》派的作家,闻一多和徐志摩一样,兴奋仅在美学上,顶多是从诗文里涉猎到现实,但也只是涉猎,重点还在美的精神的营造上。不像罗隆基、胡适、梁实秋有较浓的思想倾向,或对政治现状发言,或回答文艺思潮中的难题。连同沈从文、凌淑华等人,也无政治倾向的冲动。他们还是较单一的书生,外面的风风雨雨,似乎与其还有很远的距离。在徐志摩看来,办《新月》乃力主创作,希望在中国能出现曼苏斐儿那一类精致的作家,而他的友人闻一多、沈从文正是往这条路上走的人。徐志摩在这几个人的身上看到了艺术女神的姿影,《新月》创刊初期,看到一本精致的杂志问世,他内心一定是得意的。
  4
  几乎每个时代都有些为艺术而艺术的人,那是文化生态使然,校正着文坛单一化和功利化的一面。20世纪20年代末的一些文人以美为极致的存在,且顶礼膜拜,是有种类似宗教的冲动的。他们认可泰戈尔的宁静里的肃穆;热爱白郎宁夫人的赤诚;欣赏波特莱儿“性灵的抒情的动荡,沉思的纡遛的轮廓”;礼赞罗艾尔诗中的印象色彩。大凡有神圣灵光的艺术之作,悉入眼中,不分中外,既引介域外诗神,又研讨传统诗文,给人宽厚的感觉。《新月》派里的人热衷纯粹之美,对杂色与晦暗殊不满意,以为是乱世之音。本来他们可以接自己的思路平静地走下去,无奈有几个作者耐不住寂寞,遂引来一些论战,在文坛的声势反而更大了。梁实秋在那时是《新月》的理论家,许多看法集中了众人的观点,但又自成体系,精神从其老师白璧德那儿过来,把古典主义美学情调加大了。他在杂志上发表的系列文章,都有着针对性,把左翼思潮看成自己的对立面。而且将精神源头直指法国思想家卢梭身上,以为其大有偏颇之处。这引起了鲁迅等人的不满,两人便交起锋来,遂留下了文坛的一段旧怨。
  鲁迅看不上《新月》派,由来已久。因为那里的作者多是从《现代评论》派过来的,胡适、陈源、徐志摩等,他都不太喜欢,要么拿其打趣,要么与之交恶论战。当梁实秋出现在上海文坛时,鲁迅似乎看到了陈源当年的余影。
  1927年底,鲁迅看到了《复旦旬刊》发表的梁氏的《卢梭论女子教育》一文时,觉得颇可商榷,遂写了篇《卢梭的胃口》,谈到评价历史人物时的尺度。梁氏以个人胃口来取舍历史人物是不确的。这篇文章并无什么恶意,真真是学理的交谈。梁氏却对此大为不满,遂作出自己的反应,与鲁迅的交锋就这样开始了。
  他们论战的焦点有三:一,文学是否有阶级性;二,翻译中的硬译问题;三,关于批评中的态度。
  1929年,梁实秋在《新月》上发表《文学是有阶级性的吗?》,从人性论的角度抨击左翼文学的问题。应当说,有一些现象的把握,未尝不准,但立论却大有漏洞。鲁迅在《文学与出汗》中进行了反击,那文章写得很妙,为一般文人所写不出来的。梁氏认为:“文学就没有阶级的区别,资产阶级文学、无产阶级文学都是实际革命家造出来的口号标语,文?